民企教父沈万三2:第一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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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只有银子还不行,还得找一个靠山(1)

“那你去找官府的人,人家就能心甘情愿地带咱们走?”沈万三道:“这你就不懂了,机会永远都在那些有钱有势的大人物手里,想找到机会,自然要在他们身边来来回回地找。你想想,我就是在这家客栈里待上一年,也找不到平安上路的机会,可是在官家那边儿,说不定一天就找到了。”

大都城里的迷离朝局

大都城中正在进行一场盛大朝会。刚刚修缮一新的兴圣宫前,黑压压地站满了文武百官,两丈宽的盘龙御道旁,站着一百名头戴帽笠、身穿金甲的御林侍卫。官员们以丞相脱脱为首,站在侍卫身后,排成一条长龙延伸开去。无论是侍卫还是大臣,统统清一色地留着“婆焦”发型,即将头顶正中及后脑的头发全部剃去,在前额及两侧留下三搭头发,正中的一搭剪短散垂,两旁的两搭结作两个髻悬垂在两旁,下垂至两肩,这样就阻挡了眼睛的视线,使人不能狼视,又称为“不狼儿”。头戴海碗形的帽笠,按照官阶和爵位的尊崇,帽笠的材质分为多个等级。衣装则是上衣下裳相连,衣式紧窄,下裳较短,腰间打着许多皱褶,称为“襞积”。

群臣虽然聚集在一起,但是却没有人说话,静得很,因为每个人都被今天这个特殊的朝会搞得疑窦丛生,内心紧张不已,谁都不知道喜欢玩花样的皇上这次又要干什么。

高大巍峨的兴圣宫主殿前,搭建了一座三四人高的方形巨台,巨台的四面绘满了各种飞禽、走兽、神仙。一名内侍迈着小碎步从长长的御道上走过来,一直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才走到御道尽头。他先对高台右手当胸行了个躬身礼,才转身跑到站在百官前头的脱脱身边,低声道:“丞相,皇上这就来了。”他口中所说的皇上就是当朝天子元惠宗。

脱脱率领百官已经在这儿站了半个时辰,两腿发麻酸痛,心里正在埋怨皇上任意胡为,好好的朝会简直被他弄成了祈神拜佛的法事,不过他知道当今圣上生性多疑,又没有主见,要是稍稍流露出不满被他知悉,不免要惹起一场风波。他虽然身心俱疲,还是挤出一脸恭敬的笑意,对那名胖胖的内侍道:“阿力图,这是亡宋宫里遗下的玉扳指,你拿去把玩吧。”

蒙元朝堂上君臣关系奇特,大臣和大臣之间的关系也异于其他王朝。因为是草原上的民族入主中原,没有被儒家那一套礼仪学说侵染,所以和已经灭亡的宋朝相比少了很多朝仪虚礼,多了许多人情义气。虽然不像在草原上那样君臣僚属可以纵情吃喝玩乐,甚至搏击嬉戏,但是蒙古官员和下属相见时,只要行右手当胸的躬身礼就可以了。当然,汉人或者色目人不同,见了蒙古高官都要行跪拜大礼,而且不能同坐一辆马车,朝会时一般也被安排站在最后,除非得到皇上的特许,不然官职再高也不敢僭越。

脱脱身为当朝丞相,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按理说不应该把这个小内侍放在眼里,不过他生性随和,蒙古人又没有那么多上下官属的礼仪,所以小内侍也不觉得要他的礼物是什么越礼的事情,就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

站在脱脱身后的是中书添设右丞哈麻,此人不学无术,只会巴结奉承。因为他的母亲是元宁宗的乳母,他一入官场就做了内廷禁卫,后来巴结脱脱兄弟,又会讨皇上欢心,很快便官至中书添设右丞。没来朝会之前他就听说,脱脱要趁今天的朝会向皇上奏报黄河决堤的事情,请求朝廷调动民力修筑河堤。这件事情在群臣中议论了多日,很多蒙古王公认为,河南一带有很多反叛的乱民,如果要修筑河口必须调集几十万民夫,一旦这群劳役和反民联合,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一直劝阻脱脱罢议此事。

哈麻表面上对脱脱毕恭毕敬,其实心里恨极了他,一直在找机会扳倒这个绊脚石,以扫平自己的升迁之路。如果脱脱真的惹出大祸来,对他来说可是天赐良机,为此他一直鼓动脱脱修堤。看到脱脱不时向御道前方张望,知道他是在期盼御驾,便朝脱脱靠近了些,低声道:“丞相,昨天傍晚贾鲁将军赶到了大都,说黄河灾情严重,曹、济、兖诸州洪水泛滥,今天不知道能不能说动皇上答应修筑河堤,如果不能及时解决此事,恐怕要闹民变呀……曹、济两州关系漕运,是不能乱的地方,丞相一定要说服皇上。”

脱脱一向不怎么看得起哈麻,助他升迁也是看在他和皇上的关系上,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理政的才能,就爱答不理地道:“修是一定要修,怎奈朝中那帮胆小的臣子们,像受了伤的猎鹰一样没了豪气,什么事情都和反民牵涉到一块儿,要是脑袋里没有进羊奶就应该知道,狼和羊不会在一个羊圈里生活,暴民是暴民,民夫是民夫,怎么能混为一谈?”

哈麻赶紧煽风点火,道:“是呀,是呀,我看那些人是马奶酒喝多了,被三三两两的乱贼吓成了中箭的麋鹿,动都不敢动!”

脱脱知道他好搬弄是非,不想和他多说,就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一声炮响,两队禁卫军手持长柄斧钺,从御道上缓缓开道而来。脱脱老远看到,知道是皇上的仪仗来了,急忙咳嗽一声,示意百官接驾,而后整理了一下衣装就地跪在御道旁。大家看他下跪,不敢怠慢,一个个地也抢着跪下了。蒙古皇帝的仪仗非常繁杂,今天只是朝会,不是外出巡狩,如果是巡狩单是各种甲卫、仪仗就要几千人。

跟在后面的是两队手持盾牌的禁卫军,再后面是两头大象,由专门的驯兽人牵引,大象后面是一辆巨型马车,马车有六个一人高的车轮,上面雕梁画栋,有三个隔间,最大的一个隔间是皇上待的地方,里面放着各种文牒和供皇上无聊时把玩的玩物。外面左右各侍立着两名内侍,随时准备听候皇上的召唤。这座移动的宫殿由二十匹良马拉动,本来“天子驾六”,但是蒙古帝王的车辇太过巨大,六匹马根本拉不动,只好增加到二十匹。

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响,惠宗的车辇从跪拜着的群臣面前驶过,沿着御道走到高台前。脱脱一直跪着,头都不抬,心里却很纳闷。按照一般的礼仪,皇帝莅临朝会不会用此大辇,顶多是四人抬的小轿,而且到了之后,都会先让内侍宣告群臣平身,这才走过御道,今天怎么什么也没说,更没人传话?看车辇停下来,而惠宗迟迟不从车里出来,他等得着急,和几个大臣对望一眼,大家都是一脸的茫然,这个时候只有他敢过去探查。他站起来,快步走到车辇前,刚要让内侍给皇上传话,就见帷幔被掀开了,从里面居然走出来一个老女人。他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待细细看了两眼,顿时气得满脸通红,用手一指那女人,大骂道:“畀畀,你这个乌鸦一样的恶女人,竟敢坐皇上的车辇,是不是想尝尝砍头的滋味?”

天气非常炎热,这个老女人却穿着一身兽皮,头上戴着老虎皮做的帽笠,两腮各涂着三道兽血,脖子上挂着一串用动物骨头做成的项圈儿,让人感到相当诡秘。她名叫畀畀,是惠宗皇帝花了大把银子从西域请来的师婆,也就是巫婆,专门替惠宗占卜,裁断吉凶,眼前的这座高台就是专门为她搭建的。听了脱脱的话,她阴沉地笑了笑,声音沙哑着道:“丞相,你小心些,我还没有请仙神下界,被你这一喊,惊吓了天神,这罪名我可承担不起!”

脱脱并不怕她,“哼”了一声,转脸问两名内侍:“皇上在哪里?”却发现两名内侍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只是看着自己,并不敢说话。他越发生气了,呵斥道:“说话啊,你们的耳朵塞了羊毛不成?”

畀畀忽然尖厉地笑了起来,说道:“丞相大人,你别问了,他们也不敢说,皇上正在和天神用意念说话,至于现在在哪儿,谁也不能说,说了就惊扰了天神,是要受惩罚的!”蒙古族笃信的天神是“长生天”,后来南征北战,引入了天主教和佛教,而这个畀畀信奉的却是谁也没有听说过的“万兽神”。

畀畀说完这句话,就拍拍手,几十名身穿兽皮的童男童女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一字排开,一直延伸到高台前的阶梯前。畀畀双目紧闭,两手高举,从童男童女肩膀上踩过去,上了高台,然后盘膝坐在高台顶端的蒲团上,开始低声念咒语。

满朝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莫名其妙,不知道应该怎么好。脱脱也不知道皇上在哪里,问过几个内侍有的说不知道,有的不敢说。

又等了一个时辰,惠宗皇帝才骑着一匹黑马从御道上奔驶而来,脱脱赶紧迎上去,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惠宗已经下马跪在了高台下,双手高举,高声叫道:“神,告诉我,我将死在谁的手里?”

闭目养神了一个时辰的畀畀噌地站起来,浑身抽搐,围在高台前的童男童女又叫又跳,过了一阵儿,畀畀吐出一口鲜血,用手指着惠宗,尖声叫道:“凡间的君主啊,你的脑袋会被南蛮人用利剑砍下来,挂在旗杆上!”惠宗跪在地上,一直神情紧张地等待着天神明示,忽然听到自己真的会死,而且是死在南人手里,死法又这么惨烈,不由得吓得两眼发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两旁的内侍和大臣一时间乱成一团……

直到天黑,惠宗才悠悠地醒来。脱脱和一班朝臣一直在宫里等着,听说惠宗醒了都涌进来,惠宗只留下了脱脱一个人,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见左右连内侍都不在,惠宗从床上坐起来,拉着脱脱的手,哀哀戚戚地道:“脱脱,我就要死了,而且是死在南人的手里,是长生天抛弃了我,我就要到天上去见我的父王了。”说着居然哭了起来。

脱脱安慰他道:“或许上天的旨意还有改变的办法,皇上别太过伤心。”

元朝宫廷争斗十分惨烈,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之最,惠宗自然难以幸免。自从世祖忽必烈之后,王公贵族为了皇位争斗不休,四十年间换了九个皇帝。皇位的承继不是通过宫廷政变,就是通过战争。从1328年到1333年,短短六年之内就换了六个皇帝,平均每年就要换一个,其政治斗争之惨烈可见一斑。惠宗名叫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是明宗的长子。1329年,明宗被权臣燕铁木儿谋害,十几岁的他被驱逐到高丽(今朝鲜半岛)的平壤,第二年又到广西静江(今桂林)。公元1332年11月,宁宗逝世,太皇太后卜答失里下令立他为帝,但是遭到左丞相燕铁木儿的反对。直到至顺四年(1333年)六月,燕铁木儿因荒淫过度身死,妥懽帖睦尔才得以即位。

后来朝政又被右丞相伯颜把持,惠宗几乎成了傀儡皇帝。最后在伯颜的侄子脱脱的帮助下,他鼓足勇气铲除了伯颜一党,才掌握了朝政大权。但是,治理天下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容易。不仅民变四起,各地的藩王还不断向他挑衅。而且,历代皇位的更迭都是通过血腥的杀戮,他觉得自己也有被踢下皇位、砍下脑袋的那一天,所以日夜心神不宁,只得求神问仙。

惠宗急忙叫来内侍去找畀畀,问问她上天的旨意是不是还有变更的余地。

脱脱看惠宗神情恍惚,正好趁这个机会奏议修筑黄河大堤的事情,于是说道:“皇上,其实上天早就在示意了,这几个月间,黄河决堤,淹了好几个州、路,而朝廷迟迟没有作为,上天会不会因为对您不满,才降下惩罚呢?”

惠宗六神无主,惊恐道:“脱脱,你说这是上天的旨意?”

脱脱道:“我只是想,上天早不警示,晚不警示,偏偏在黄河决堤这个当口,要畀畀传授旨意,说不定是和这有关联。”

惠宗被他吓得没了主意,道:“那你想办法,河堤可修,立即让工部派人去修。”脱脱暗暗欢喜,愁思了几天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这时内侍匆匆跑进来,对惠宗道:“皇上,师婆说,要想免除陛下的厄运,只有在南人成气候之前,杀光所有南人,才能保证陛下福寿绵长……”

脱脱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有想到畀畀这么歹毒,没等那内侍把话说完,马上喊道:“滚,天神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旨意,一定是师婆听错了,你再去问问,要是有半句假话,我杀了你!”那内侍吓得缩着脖子跑了出去。

畀畀从高台上下来,跟着内侍来到惠宗的寝宫里,给惠宗行礼之后,说:“上天说,南人是受了伤的鬼狼,随时准备报复,你的先祖烧了南人先祖的家园,杀了南人先祖的兄弟姐妹,他们一直等待着这个报仇的机会,现在你的祖先造就的仇恨,将会应验在你的身上。只有杀光南人,让他们失去报复的机会,才能免除这场仇恨带来的恶果!”

脱脱急道:“南人不能杀。”

惠宗疑惑道:“为什么不能杀?”

脱脱也想不到汉人为什么不能杀,只是觉得这个理由荒唐至极,但是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上天的旨意荒唐,只得道:“南人太多,杀不完。”

畀畀也知道南人不可能杀完,看脱脱如此说,急忙趁机会说道:“脱脱丞相说的是,我觉得上天的意思可能是先杀一批南人,分批杀,杀几年总会杀完的。”

惠宗言听计从地点点头,默想了一下,严声道:“那就先杀汉人的大姓,即刻传旨,敕令各路各府官员,立即杀完管辖境内的张、王、李、刘、赵五姓人,汉人中姓这五个姓的最多,杀完了他们,汉人的气势就起不来了。”说完,为自己能想到这么一个绝妙的主意,兴奋不已,嘴角露出微笑,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安逸。(元惠宗听信西域师婆畀畀的启示,杀汉人张、王、李、刘、赵五姓人,以及哈麻、脱脱争斗等事,可参见《元史》,此乃史实,非小说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