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难忘
奉献:军人家庭的主旋律
常有人问我妻子:“你为啥找个当兵的?”先不说妻子是怎么回答的,我听到这种问话,十分恼火。我一口气可以说出找当兵的几十个好处,但过后冷静一想,找当兵的做丈夫确实委屈。别人夫妻双双散步游玩时,我的妻子却只能单身一人;当妻子挺着大肚子行动不便需要照顾时,我无法陪伴左右;她分娩坐月子,一个人带孩子,遇到数不清的困难,也只能独自承受。结婚六年,她跟我吃了多少苦,但无怨无悔。当我工作中不断取得好成绩,向她捧来一枚枚军功章时,她说:“只要你把事业干好,我苦点也值。”是啊,看看我身边的战友,哪一个家庭不是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呢?
我的一个战友叫寇恒生,一个入伍已十七年而目前还是一个兵的刚强男儿。1984年,团里决定在贺兰山深处建一座电视转播台,寇恒生毛遂自荐,来到施工现场。施工进入最紧张的时候,他收到了“子病危”的电报。他犯难了,回去吧,这边的工作就要停止,全团官兵一点点背上山的万元材料就有可能报废;不回去吧,爱子又病危中,需要为父的在身边……考虑再三,他还是留在工地。主体工程即将竣工时,他的两岁半的儿子在西安病亡,妻子重病住院,他得知消息后失声痛哭。在领导的催促下,他把家事安排了一下,又上了工地。第二个孩子出生前,妻子早早地发了信,当他准备动身时,接到了参加比赛的通知,他又打开了卷好的铺盖,并且再次夺得了军区的一等奖。而此时,妻子发誓再也不想见他了。过后每当提起此事,他就说:“事业需要我付出,个人多大的牺牲我认了。”与他一起入伍的战友已当上了营长、团长,他也有过提干升官和回家发财的机会,但直到今天他仍然是个兵。
家庭——这个军人的后方,如果没有它不断地作出奉献,我们共和国的长城能那样坚固吗?好多人都说找个军人做丈夫“傻”,可怎样理解这个“傻”字呢?
1992年4月19日刊登于《银川晚报》
呼啦圈增添了家庭情趣
“京城玩热了呼啦圈”,类似的报道在电视、广播、报纸报道了没几天,向来敏感的银川,也受到热辐射和热传递的影响,顷刻间街头巷尾,男女老少转呼啦圈的多了起来。五颜六色的呼啦圈转进了凤城人的生活,增添了生活的情调,与涌动的春潮汇入一起。
我家也不甘落后,买了一个绿色的呼啦圈。当时为选什么颜色,我与妻子还有些分歧:我喜欢红色,因为红色象征着热烈,我们共产党把红色当作自己的本色;她却爱绿色,说绿色象征着生命,生命又在于运动,绿色又是春的韵律。争执几句后,我们还是挑选了绿色。呼啦圈一拿回家,全家便热闹起来了,三岁半的小女儿也跟我们争着玩。最初,只有我还能凭开始的惯性转几圈,妻子远不如我,女儿只会把呼啦圈放在脖子上,身子不动,凭惯性转几圈。我因工作需要,每个星期只在周末回家,回来后就转上几圈,而她俩儿一有空闲就玩,还经常争着玩。令我兴奋的是,等我第二个星期回家时,女儿已经能转几十圈了,动作也很协调。听妻子讲,幼儿园老师说全班只有女儿会玩,我听后的喜悦不亚于她夺了金牌。有趣的是,妻子的进步却很小,只能凭惯性转几圈,与我的水平差不多,因而当她玩时,年仅三岁半的女儿倒成了她的教练,一边指手画脚,一边转身子示范,俨然是一个胸有成竹的“老教练”。我见此情景风趣地说:“咱们要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理由是我家有一个世界上年龄最小的呼啦圈教练。”说来也怪,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当我回家时,看到她俩都玩得十分老练。是女儿的指点还是功到自然成,我说不清楚。遗憾的是,我竟然没有丝毫的进步,看来我也只好请小教练了。
呼啦圈给我家增添了无穷的情趣。愿呼啦圈给凤城人民带来更多的快乐,把我们的生活转得更加绚丽多彩。
1992年5月5日刊登于《银川晚报》
女儿不会骂人
说女儿不会骂人,可别以为女儿有智力问题。女儿生来聪明伶俐,人见人爱,但女儿自从会说话到现在,没听见她说过一句骂人的话,也许这就是她受大家喜欢的原因之一吧!有时大人觉得好玩故意逗女儿,或别的孩子骂她,她最多说声“讨厌”或“哼”以示不满和气愤;有时要么据理力争,要么扭头离去不予理睬,便是最大的抗议。
自从孩子会说话,我们便有意识地很少说脏话。夫妻间不出言不逊,和孩子说话时更是注意语言的文明和优美,偶尔无意迸出一两个脏字,都要被对方及时提醒或纠正,后来也被女儿纠正。女儿犯错时,对她的管教不管怎么严厉,我们从不动手打孩子,也不用脏话骂孩子,使全家生活在自觉的文明语言环境当中。女儿所处的大环境,尤其是学校的老师和家长们的文明礼貌教育,都净化了她幼小的心灵。
说来也怪,过去自己也自觉不自觉地说话带脏字,听到别人家的大人胡骂孩子,孩子出口脏话,都不以为然;对有的大人把孩子会骂人当作聪明,不仅孩子骂人说脏话不予制止和引导,有时还教孩子骂人,也不足为奇。也许是我们教育了女儿,女儿也教育了我们,现在无论听到大人之间说脏话或用脏话骂孩子,还是孩子说脏话或用脏话骂人都觉得难受,心里好像无法忍受一般,从而感到真正实现语言美,我们的社会、学校、家庭的责任还十分重大。
孩子是祖国的未来,我们要努力建设一个高度物质文明和高度精神文明的国家,首先要从大人和孩子的文明语言抓起,尤其是大人在教育孩子文明礼貌的同时,自己要首先身体力行,做好孩子的表率,清除自己的脏话,用至真、至善、至美的语言和行为教育孩子。愿我的女儿永远纯洁可爱,愿天下所有人都能文明礼貌。
1991年12月5日刊登于《银川晚报》
女儿的卷笔刀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全家去逛商店,三岁的女儿两眼死死盯住文具柜台,指着各种各样的卷笔刀硬要买,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此时她一贯爱吃的东西都对她失去了吸引力。我们给她拿了一只小白兔,她还要小电话、小汽车……硬是把十几样卷笔刀拿到手才善罢甘休。从此以后,她每到文具柜台前就要卷笔刀,为此,她的小屁股上还挨过巴掌呢。我们再逛商店时,就有意回避卖卷笔刀的地方,尽管这样,仅半年时间女儿还是拥有了四五十个卷笔刀。女儿经常摆弄这些小玩意儿。一次女儿摆了满床的卷笔刀玩耍,妻子看得十分入迷,我连喊几声她都无动于衷。这时我突发奇想,如果我们收藏卷笔刀,见到新式样就买来,一方面满足女儿的好奇心,另一方面对我们做父母的来说,也不失为一种雅趣。我把想法告诉妻子,结果不谋而合。从此我们不再回避文具柜台,它反而成了我们非要去的地方,家中不管谁只要见到新样子卷笔刀就买,慢慢地我们的亲朋好友来家时,也把卷笔刀当成了送给女儿的重要礼物了,我们还专门为女儿腾了个摆卷笔刀的地方。邻居家的小孩、女儿的小朋友来我家时,总要围着各式各样、绚丽多彩的卷笔刀指手画脚,女儿对他们说:“只准看不准动。”一年过去了,在给女儿过生日时,我们专门给亲朋好友搞了一个卷笔刀展览,有各种动物、卡通人物、童话人物、家用电器、家具、鞋帽、汽车……形形色色、琳琅满目。凡是看到的人都发出由衷的赞叹。卷笔刀不仅能削铅笔,而且具有丰富的生活内涵,俨然是一件件十分精美的艺术品。你看那可爱的小猴子、憨傻的小猪、新潮的汽车、别致的房子……个个都有独特的魅力。面对这种场合,我不禁想起自己的童年,常常用家中的菜刀削铅笔而把小手削破,至今左手指上还有当时留下的疤痕。
女儿真幸福。
1993年1月9日刊登于《宁夏日报》
女儿爱听“我的故事”
一次,我与七岁的女儿在逗玩别人家的小孩时,无意中说了一段女儿小时候的一些事,不曾想到,我随意说的一句话却引起了她极大兴趣。我讲了一件又一件,而女儿则听了还要听。由于
工作关系,每到周末我才能回家,当我一回到家,女儿便央求着要我给她讲她小时候的一些趣事,我们戏称为“我的故事”。在女儿不厌其烦的要求下,“我的故事”越讲越长,越讲越多,有时候我讲完了,女儿又围着妈妈要讲“我的故事”。随着时光的流逝,“我的故事”已超过了五十个,都足够出版一本《我的故事》了,而作为父母的我们,起初信口便一个接着一个讲个不停,而现在讲一个故事却需要搜肠刮肚用好长时间才能完成。她每次都听得十分专注,还不时地提出一些问题,那劲头比学习功课还大得多。令人感到惊奇的是,给她讲过的童话故事,让她讲起来丢三落四,讲不了多少,而讲起“我的故事”来则绘声绘色,竟然无半点遗漏,还常常把“我的故事”讲给小伙伴共享快乐。故事毕竟是有限的,随着事少词穷,我开始掺杂使假,这样虽然“我的故事”增加了不少,但假的还是真不了,漏洞就会被机灵的女儿发现。因为有时一个故事不能自圆,有时两次讲一个故事又不一样,我们事后也忘了,但她却记得很清楚,真乃童心难欺,“我的故事”就在女儿的遗憾中讲完了。然而,我们却鼓励女儿,真正的故事要靠自己的行动去创造,愿女儿努力学习,认真生活,在漫漫的人生道路上创造出更多、更美、更动人的“我的故事”,把真正富有启迪的《我的故事》奉献给大家。
1996年2月25日刊登于《银川晚报》
母亲
我的母亲六岁那年,因娘家河州(今甘肃临夏)发生民族内乱而随家人一起逃难,离开了自己的故乡,到了一个叫石堡子湾的地方,随大人一起给地主打工糊口度日。十五岁那年,骑着毛驴嫁给了比她大一岁的我的父亲。直到出嫁那天,母亲才第一次看到我父亲的模样。
十五岁的年龄,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母亲却担起了家庭的重担,加之又遇着了一个很厉害的婆婆,每日起早贪黑,一年四季苦下来,碗里还是很少见到一滴清油和一点儿白面,就连人人难离的食盐都不是经常有,就这样一不小心不知什么时候还要受到婆婆的辱骂和皮鞭的抽打。婆婆打后不算完,还要经受丈夫的一顿教训。如果父亲不打母亲,奶奶便认为父亲怕老婆、没出息,并常唠叨:“打倒的婆娘,揉倒的面。”奶奶很厉害但也很令母亲佩服。奶奶三十出头就做了寡妇,没有再嫁,烧了一炷香,心一狠便将七个儿女拉扯大,家里家外,不论男人的活还是女人的活,没有能难住她的,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的婆。因此,直到现在,母亲提起奶奶更多的是理解和敬佩,她还经常用奶奶当年说的话来教育我们。
新中国成立后,母亲与所有的妇女一样,逐渐追回了自己应有的地位和尊严。母亲上了夜校,还请老师给自己堂堂正正地取了个大名,并将自己全部的热情放在了参加生产队和家中的劳动上,母亲还因此多次受到队里和公社的奖励。母亲是小脚,典型的三寸金莲,四五岁时便由她的妈妈给她强迫裹了脚。裹脚实际上是将除脚大拇趾以外的其余脚趾都折断后裹在一起,裹了脚的人主要是用后脚跟走路,可想而知做体力活有多艰难了。父亲在20世纪50年代就出了家门,和奶奶一样家里家外的一切活都落在了母亲一人身上。她白天给生产队干,晚上再加班加点地干自留地里的活和家务。有时等到某个活干完时,已经是一整夜过去了,而这时又到去队里上工的时候了。
母亲十分要强。分家时奶奶将祖先留下的大厅房留给了二伯家,我家只分了一间破平房。1960年前后,母亲在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将家中所有能种的地全种了菜。那年月菜很贵,但木材却很便宜,母亲硬是带着我的几个姐姐靠卖菜盖起了让全村人都羡慕的三间深房檐的大瓦房。母亲现在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但生活十分俭朴,从不向儿女伸手要钱或叫苦,而是尽自己所能靠卖些水果等度日,就是儿女们给些钱物还推三让四。我回老家时硬给她塞些零花钱,临走时还要躲着我把钱塞给孩子。不论何时,她总是体谅着儿女的苦难而忘记了自己。
母亲遇到大事从不糊涂。1958年搞人民公社化,所有的人都要把自己家的粮食、柴物统一交给集体食堂,然后大家吃大锅饭,各家各户不得起灶。等到食堂实在开不下去散伙时,大家都断了顿,几乎家家都有人饿死,唯有母亲没有将粮交给集体,而是下窖藏了起来,食堂散伙后不仅我们家没有挨饿,还连救了十几户亲朋,救活了几十口人。后来我们问母亲,那时别人都交而她为啥不交时,母亲无不自豪地说:“我总感到吃食堂长不了。”历史果真应了母亲此言,由此我们也对母亲更加敬重,佩服她的先见之明。
我的母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她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没有可载入史册的动人故事,但在儿女的心中,母亲的生活历程是一部动人心魄、回味无穷的畅想曲,而小脚留下的每个脚印就是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小脚走过的路就是五线谱!愿母亲健康长寿,生命的乐章更加动人悠长。
1996年10月14日刊登于《银川晚报》
捉蝴蝶
1996年的暑假,我带着女儿回到了我农村的老家,女儿被家乡优美的风光所吸引。这个季节正是野花开放之时,洋芋花、荞麦花、党参花、黄芪花等等,还有菜地里各种蔬菜开的花,更让人数不清的是道路两旁、田埂沟渠两边草地上盛开着的各种能叫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小花,五彩缤纷,与绿色的田野一起构成一幅幅诱人的田园风情画,美不胜收,让人痴迷。更让人陶醉和心动的,是那些穿行于花丛中、栖落于花蕊之上的五颜六色的蝴蝶,好像是要与美妙的田园风光比美似的。绚丽多彩的蝴蝶也未逃出女儿寻美的眼睛,她把平时摘花折草的兴趣爱好转移到了捉蝴蝶上,各种各样的蝴蝶,花花绿绿,动静相宜,给田园景色锦上添花。它们一会儿落在花上,一会儿在花丛中穿梭往来,有时还三五成群地追逐、嬉戏,快乐无比,让人盯久了觉得眼花缭乱。女儿看见这个落下,又去捉那个,结果大多被惊飞。有趣的是好多蝴蝶并不是立即飞走,而是绕着女儿转来转去,围着女儿扎在小辫上的两朵小红花飞舞跳跃,往往这个地方的蝴蝶惊飞,等女儿跑到另外地方去捉时,好多蝴蝶却捉迷藏似的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嬉戏、追逐,女儿轻轻地回来去捉,结果还是从小手的指缝中溜掉了。飞走的蝴蝶还得意地扇动着花翅膀,忽儿飞低,忽儿飞高,好像是在表演它的技艺,又好像是在显示自己的美丽,或许是在说:“来呀,你捉呀!怎么捉不着呀?”但总是有麻痹大意或溜得慢的蝴蝶,只好成了女儿小手中的猎物。几天捉下来也有几十只,有白的、黑的、黄的、红的、蓝的等等。每只蝴蝶色彩各异,各种色彩构成了五花八门、形形色色的图案,有像英文字母的,有像阿拉伯数字的,有像几何图形的,真找不出一样的两只来。女儿找来一本书将全部的“战利品”夹了进去,说要做成标本,带回银川给大家看。让女儿遗憾,让我内疚的是,在捉蝴蝶时答应给女儿用纱布做一个网子,那样便可捉到更多更美的蝴蝶,结果由于各种原因而未兑现。但令人欣慰和难忘的是,女儿捉蝴蝶时的情景,仿佛她也变成了一只美丽的大蝴蝶,与纷飞的蝴蝶一起玩耍和嬉戏,与田野、草地和花朵融入在一起,给人以诗情画意般的无限回味和遐想。那阵子虽然自己没有捉到一只蝴蝶,但看女儿捉蝴蝶的情景,给人一种超脱的感觉,仿佛一切烦恼和尘念都不存在了,大自然是那样的美好,自己与穿行在田野花丛中的蝴蝶一样是大自然的恩惠。
1997年夏刊登于《银川晚报》
祖孙情
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至今也算是儿孙满堂了,但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与我们年轻人比起来就重多了,因此,我的三个姐姐都没念过一天的书,而我们弟兄三人却都被她尽力拉扯着上了学。让老人遗憾的是,我却只生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
1990年,我两岁的女儿实在没人带,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年近古稀的母亲接到银川帮我带孩子。孩子是天真无邪的,在奶奶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健康成长,与奶奶的感情也愈加深厚。女儿不仅白天与奶奶在一起,连晚上也舍不得离开奶奶,要与奶奶睡在一起,有了好吃的首先要让奶奶吃。就这样,我们一家三代快乐地度过了两年的时光。正当我们沉浸于天伦之乐的幸福中时,老家再三来信催促母亲回去,母亲只好带着对孙女的无限眷恋,依依不舍地回老家去了。女儿听说奶奶要走,平时十分乖顺的她硬是不让奶奶走,还说:“奶奶,你走了,我爸爸妈妈上班,我怎么办呀?”至今母亲提起与孩子临别时女儿说的那句话,仍很动情。
转眼间母亲回老家已数年了,这几年我都设法尽量每年回老家一次,去看望她老人家,一方面二老年岁已高,另一方面还是尽量满足女儿的心愿,带她去看奶奶。记得母亲刚走的那年春节,还一字未学的女儿吆喝着要给奶奶写信,她要去了纸和笔,写了恐怕世界上谁也不认识的一封“信”,实际上是在纸上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要我们寄给奶奶。上学后,她才真正学着给奶奶写信了,并且选出最漂亮的贺年卡寄给奶奶。我家刚装电话那阵,女儿硬是嚷着要给奶奶打电话,当得知奶奶家没电话时,她非常失望。那时女儿还常常说梦话,大喊“奶奶”,问其缘由,说是梦见了奶奶。
1996年,我本来不打算回家,但在女儿的恳求下,改变了主意。乘坐的火车差半天就要到老家时,女儿激动得边跳边拍手叫好,“终于快见到奶奶了”,并舍不得吃我们给她买的路上吃的食品,说要留给奶奶吃。祖孙相见时的那种情景着实动人,真像电影、电视上演的那样。其实母亲听说我们要来,早就盼星星盼月亮,白天吃不香,晚上睡不着,天天望着我们回家经过的路口,并且早早地把自家果园里能吃的东西留给我们。本来樱桃到该吃完的时候了,母亲却设法给孙女留着许多。在我们探亲期间,她们祖孙俩总是形影不离,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女儿还帮奶奶干这干那。遗憾的是母亲的腰病又犯了,在炕上不能动,女儿不仅陪着说话,还端饭送水,临走时还在野地里采了好多她认为是最好的野花插入喝完的饮料瓶中献给了奶奶,祝福奶奶早日恢复健康,母亲激动得流下了泪水。
转眼间就到了归期,我们带着惆怅,带着不尽的眷恋走了。临别之际,女儿向奶奶告别,搂着奶奶的脖子恋恋不舍,奶奶哭了,孙女哭了,我也禁不住流下了眼泪。那天坐车,一路上女儿闷闷不乐,全然没有了来时的兴致。
回到银川后,亲朋好友问女儿老家好不好,女儿便不假思索地说好,还可如数家珍似的说上一连串老家的好处来,弄得他们觉得很好笑,有人半信半疑地说:“你们老家那个穷地方有什么好的?”女儿很是不服。说来也奇怪,一向花钱大手大脚的女儿开始攒钱了,有时甚至把大人给的早点钱都留下来,问其原因,女儿说要攒钱给奶奶治病,已经有十几元,并要我们给奶奶寄钱时一同寄去。当我给老家打电话得知母亲的病情好转时,女儿十分高兴;当母亲病愈时女儿拍手叫好,还跳得老高。此期间的一天中午,女儿坐在床上抹眼泪,我们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学校老师批评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了,她都摇摇头,最后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想奶奶了。”
祖孙之情,感人至深,常使我沉思,一个城市生长的孙女,一个从旧社会过来的农村奶奶,为何有如此之深的情感呢?或许是老人的真诚和善良,或许是女儿的乖觉和纯洁,也许是我们的影响和感染……
2000年12月25日刊登于《银川检察》
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出生于20世纪20年代初,他出生后仅三个月大时就失去了父亲。听说我的爷爷是在外做生意时,路上不小心得了伤寒,没有得到及时医治才早逝的,当年他还不到四十岁,留下了三男四女共七个儿女。爷爷病故后,是奶奶向邻居家借钱才得以安葬的。从此,奶奶一个寡妇人家,独自挑起了一大家人的重担,又当爹来又当娘,里里外外一把手,艰难地拉扯着一群儿女,支撑着随时都有可能塌下的那片天。
我的父亲就在艰难和贫困的生活中渐渐长大,他从来没叫过一声“爸爸”,脑海深处也没有“爸爸”的任何印象,也就不用说享受父亲的爱抚和教诲了。每当他看见别人家父母双全的孩子,心中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当然寡妇和孩子们的日子,不仅仅是生活上的贫困和艰难,还常常难免要受到一些人的欺负。长期的这种生活恰好应验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句老话,父亲从小就跟大人一起干活,刚过十岁,就要干别人家大人才干的活计。要独自牵牛耕地,几十亩的田地,主要靠他一点一点地耕耘,就连人们都认为是十分温顺老实的牛,似乎也在捉弄他,硬是不听他的使唤,为了给牛套上犁,常常弄得他手足无措,往往要折腾好半天才能制服。不满十六岁那年,父亲娶了比他小一岁的我的母亲,但家中也相继发生了一些变故。我的大伯不到三十岁就病故了,大妈改嫁,只丢下了一个小女孩,两个姑妈出嫁,还有两个姑妈出家当了尼姑,二伯也外出谋生去了。那年月,虽然我家的土地并不算少,但都是一些薄地,加之人手又少,一年到头,全家人起早贪黑,面向黄土背朝天,忙来忙去打下的粮食,一大半要被国民党政府征去,再留些种子,还要养些帮人干活的牲畜,真正轮到大家的口粮也就没有多少了,吃粮还是一年接不上一年。
新中国成立后,共产党领导人民当家做主。土改那年,父亲还当上了乡里的民兵排长,干起了“公家事”,扬眉吐气,精神倍增,日子也一天天好了起来。尤其是1956年那年,父亲跟上我二伯在外面赶上了马车,后来成了甘肃省崛县运输公司的一名正式工人,真正成了吃商品粮的“公家人”,干上了“公家事”。
从我记事时起,父亲就每年只回一次家,还是腊月二十五左右回来,一过正月十五就走,满打满算,也就在家待上二十天时间。由于我们常年分离,与他刚刚消除了生分感,他却又要走了,我们是多么希望他能多住上几天,但他总是放心不下他那些无言的战友——帮他拉车的骡马,背上我的母亲给他烙好的许多面饼,拿上自家种的老旱烟,丢下妻儿去赶路。短暂的团圆,又要长时间的分别。也许父亲与牛马打交道时间太久,也许从小没享受过父爱,也许生活的艰辛和磨炼,使他为人言语不多,绝少听见他喋喋不休地教训人,很少谈这说那。他喜欢沉默,即使是别人责怪他,他也很少与别人争辩;但他为人忠厚耿直,善良实在,一生坦荡,从未干过违背良心之事,从没有做过不利于他人之事。他用无声的行动感染和教育着我们,使我们从小就知道如何做人,怎样做事。
退休回家后,该享清福的他仍然省吃俭用,儿女们给他买身衣服都舍不得穿,退休工资总是省了又省,从不乱花一分钱。他还是整天忙个不停,看见别人有困难就帮上一把,即使是不认识的人,哪怕是过路的人,甚至是曾经有过隔阂的人也不例外。他老人家还有个很大的爱好,就是听收音机,他很少听别的节目,主要是收听电台的评书节目,尤其是历史演义类型的。后来我们给他买了台电视机,他都不多看,老是拨弄着收音机,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为此没少挨母亲的唠叨。没上过一天学,大字不识几个,平日里言语又不多的他,给我们讲起故事来却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什么薛仁贵征东征西,什么《三国》《水浒》《西游记》,他都能说个子丑寅卯、一二三四来,说上三天三夜也不见完。因此,我们从小就把父亲讲的故事,当成了我们吃不够的春节大餐。随着年纪的增大,父亲近七十岁时患上了哮喘,慢慢地连走路都很困难,走上几步路就得歇一歇,抽了一辈子的烟都戒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帮母亲干这干那,要把自家果园产的水果拿到集市上去卖。无论是烈日炎炎的夏天,还是冰天雪地的冬季,父亲总是拖着一天不如一天的身体在辛劳。一辈子的辛勤劳作,使他这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头人老早就有些驼背了。
我上大学离家时,正好是父亲退休回家那一年。工作后,我总是设法每年回家看望一趟二老,但每次相聚时总是欢乐的,分别时却是痛苦的。我的母亲因要离别而泪流满面,难舍难分;我的父亲却好像无动于衷,还说母亲的不是呢,俨然有副“大丈夫”的样子。但1999年当我第二次探亲回家,假满后又要离别赶往车站时,虽然父亲走不动路,无法送我到车站,但他老人家双手拄着拐杖,站在家门口,身子一动不动。由于站起时用力,加之哮喘病的缘故,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呼出的气一阵一阵地吹动着那银丝般的胡须,肿胀泛青的脸上有点发亮,眼中闪动着泪花,虽然没有像母亲那样哭出来,我却看得非常清楚,感受得非常真切,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父亲这样。这是一位老人对即将远行的儿子的无限眷恋,我不由得心中涌起一阵酸楚,赶快转过脸去,强压着心中那种难于言语的滋味,头也没敢回,一直走向车站。父亲的形象定格在了我的脑海中,成为我不可磨灭的记忆。
值父亲周年祭日,谨以此文献给他老人家。
2001年9月25日刊登于《银川检察》
临终前的父亲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快三年了。无论在工作之间,还是休息之时,他老人家那音容笑貌、言谈举止,常常在我脑海中浮现。我常梦见他,待梦醒时却有一种无言的惆怅,恨不得把梦做长一些,甚至有时还盼着做梦,盼着梦见父亲,因为到那时我们才可以与过去一样,在一起谈笑风生,在一起生活娱乐……
对父亲的怀念,不仅在于他对我们的养育之恩,更在于他正直诚实的为人品格。是他那朴实无华的品格,时常感染着我、教育着我、鼓舞着我,使我在工作和生活上不断有新的收获。更令我难忘的是,面对死亡,他表现得却是那样从容,那样视死如归,对生命的含义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他老人家去世前,由于患上了哮喘病,加之老年性白内障,视力严重下降,基本生活全靠我的母亲辛勤照料。虽然家人对照顾他都无怨无悔,但他总觉得是自己什么也干不了,还要人伺候,连累大家,生命失去了意义,对于死亡不仅不感觉恐惧,而且有时还表现出一种渴望的神情,对于给他的治疗都不积极配合,有时还拒绝吃药。1999年年底,父亲的病情突然加重,我急忙赶回老家时,他已经难以站立,大小便也需要人帮助,于是儿女们昼夜轮流看守,但他老人家的思维却很清晰,我们还说说笑笑,回忆过去的岁月,一会儿说这儿,一会儿说那儿,但他的饭量却一天比一天小,病情既不见好转,也没有恶化。转眼间,我已经在老家待了半个月了,假期已到,我想多陪他几天,多伺候几天,也算尽些孝心,还些因自己常年不在他身边的“欠账”,因为很明显他老人家在世的时日不多了,但他却反复催促我回单位上班,无奈,我只好随他。临行的那个早上,我特意给他煮了袋方便面,还加了些熟牛肉,但他却不想吃,我说:“大大(父亲),不吃的话我怎么能放心走呢?”他老人家很是理解我的心思,答应吃饭,我便一口一口地给他喂。由于父亲的脸浮肿着,眼睛只有用劲才能睁开,所以一般情况下闭着眼睛,吃饭时也不例外。喂饭时看他吃完上一口,再张口时才喂下一口,他为了让我少喂几口,总是每一口都让喂几下,把嘴塞得满满的,才肯嚼咽,一直到我把满满的一蓝边碗面喂完,还大张着嘴等我喂。当我告诉他已经吃完时才合上了嘴,此时我心中才算有了一丝慰藉。我们即将分别,我拉着他的手把头贴在枕边问还有什么交代时,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娃娃,回去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每年来把你妈看上两回。”我听着听着,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哭了起来,口中说不出话,只是使劲用点头回答他的嘱咐,也顾不上他老人家看到没有。他见我哭得伤心,又说:“娃娃,鹿活千岁,总有一死,不要伤心。”此时,我们彼此心里很清楚,这次的分别很可能将意味着父子的永别。我只好带着父亲的嘱咐,怀揣一颗放不下的心,依依难舍地离开了生我养我的父亲。
正像我们预料的那样,此次的分别真成了我们的诀别。我回单位上班不到两个星期,不愿意听到的消息终于还是传到了我的耳朵。当我再次赶回他的身边时,他却再也听不到我们的千呼万唤了,他老人家走完了近八十年的人生道路,永远离开了他的儿女们,离开了他相濡以沫六十五年的妻子。临别时的那三点嘱咐,成了我们父子最后的对话。“娃娃,回去后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每年来把你妈看上两回。”这句话始终铭记在我的心中,不敢忘怀。我谨尊父亲的教诲,踏实工作,善待同志,珍惜生活,每年利用放长假的机会都尽量回老家,去看望那对我牵肠挂肚的亲爱的妈妈。
2002年冬刊登于《银川晚报》
给女儿——短信随想之一
理想在自己的心里,
道路在自己的脚下,
幸福在自己的手上,
前景在自己的努力中。
老爸郑重提示!
2009年8月
给女儿——短信随想之二
你的思想有了困惑,
我的心里有了负担;
你的路线偏离方向,
我的心中添了迷惘。
父女连心心相通,
爷俩同心心相印。
2009年8月
给女儿——短信随想之三
会珍惜时间的人,
在乎三四个小时,
甚至于珍惜三四分钟,
何况三四天……
真正珍惜时间的人,
不是计划明天怎么做,
而是今天立即做!
明天再早也是晚,
今天再晚也是早!
学会珍惜时间,
从珍惜利用每分钟做起……
让我们共勉吧。
2009年8月
给女儿——短信随想之四
要知道什么是大事,
什么是小事,
抓大事是抓主要矛盾,
抓大事是抓矛盾的主要方面。
会抓主要矛盾,
就会工作学习和生活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知道矛盾的主要方面就会掌握好轻重缓急,
做事有条不紊,
否则会眉毛胡子一把抓,
会一团糟!
最后导致一事无成……
今日有今日之事,
明天有明天的活,
不存在补回来的事,
补是建立在不珍惜时间基础之上的。
女儿谨记!
2009年8月
《母亲》,一首唱不下去的歌
昨晚,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席间为活跃气氛大家开始唱歌,你一首,我一首,尽情表达自己的心情。当然我也不甘落后,第一个和女歌手合唱了一首《陪你一起看草原》,效果着实不错,但是当一个朋友点了一首《母亲》让我唱时,虽然我再三推让并解释说我不唱这首歌,却无济于事,还是被大家热情的掌声推了上去,我只好强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去演唱:
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
你雨中的花折伞有人给你打
你爱吃的(那)三鲜馅有人(他)给你包
你委屈的泪花有人给你擦
啊,这个人就是娘
啊,这个人就是妈
……
当一唱到“娘”这个词,我心中就不由得一阵酸楚,每唱一句都要用很大的力量来压迫性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句比一句难以控制,一句比一句难以把握,最后由不能完整地唱完一句到哽咽得连一个字也唱不下去了,我开始抽泣,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无法顾及什么场合,无法顾及有多少人,有什么人,一个劲地用纸擦眼泪,引得当场的气氛都变了样。过了好久,我的心情虽然平静下来了,但再也没有唱歌的心情,有的只是对亲人的思念和往事的追忆!夜里做梦还梦见了母亲。
其实,母亲在世的时候,漂泊异乡的我,每当想念母亲的时候,就会唱一首《母亲》,虽然有些酸楚,但还是能够唱下来的,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要一有长假,我就会带着妻儿去千里之外的甘肃老家看望母亲。每次到老家,哪儿都不去玩,只是美美地陪母亲待上几天,不论白天还是夜晚,我都会与母亲形影不离,拉拉家常,说说话。一方面我父亲临终前叮嘱我,要我每年看上母亲两回,我握着老人家的手哭着点头,算是对老人家的一个承诺,也算是对母亲的安顿;另一方面好像是一种责任,一种不由自主的牵挂,每年过年总要提前几天请假回去,回去给母亲置办年货,一起过年,共享天伦之乐。不知怎的,自从两年前母亲去世后,一提起母亲,心头就是一阵的酸楚,有时还是很难过,难过得会偷偷地掉上几滴眼泪。自己也开始不唱《母亲》这首歌了,我知道当我想起这首歌的歌词时,都有说不出的难过和激动,更不要说是自己去唱这首歌了;当听别人唱这首歌的时候,自己有意识地不去听歌词,或去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便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当着众人的面落泪难堪。
看来,《母亲》这首歌我是很难完整地唱完了,这首歌是压在我心底的歌,这首歌就是我的母亲,是我远在天堂的母亲,想起这首歌就会看见母亲,母亲是我心中一首永远唱不完的歌!
今天是清明节,自己也没有回到老家给父亲、母亲上坟,在此我把《母亲》这首歌的歌词献上,算是用心为老人家唱完这首《母亲》,以示祭典:
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
你雨中的花折伞有人给你打
你爱吃的(那)三鲜馅有人(他)给你包
你委屈的泪花有人给你擦
啊,这个人就是娘
啊,这个人就是妈
这个人给了我生命
给我一个家
啊,不管你走多远
无论你在干啥
到什么时候也离不开
咱的妈
你身在(那)他乡住有人在牵挂
你回到(那)家里边有人沏热茶
你躺在(那)病床上有人(他)掉眼泪
你露出(那)笑容时有人乐开花
啊,不管你多富有
无论你官多大
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
咱的妈
2011年4月5日
高兴
两天来,本人一直沉浸在兴奋与快乐之中!大学还没有毕业的女儿首次参加司法考试就取得了C证的成绩,这是家中天大的喜事,因此我们为奖励女儿,给她买了新手机,增加了生活费等。
六七年前,我自己作为一名团级军队转业干部通过司法考试,取得法律职业资格,成为宁夏检察机关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许由此,自己也为女儿选择了上大学学习法律的道路。现在看来选择这条路是对的。由于本人特殊的经历,特别关注司法考试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考的情况,这几年虽然注意力有所转移,但今年国家调整政策,允许法律专业的大三学生参加司法考试,因为女儿要参加,也就格外的关注。司法考试成绩快公布的时候,我天天在网上查消息并在自己的博客和圈子中及时发布消息,以方便圈友。得知11月21日早晨八点开始可以查分,便早早地守在电脑旁,在查分通道开通前提前输好了相关的信息,并在第一时间查到了成绩,当看到女儿不错的成绩时,和自己当年优异的成绩出现时一样激动!这种激动和兴奋在经久不息地四处弥漫……
2009年11月30日
阿妈,昨夜我梦见您
我亲爱的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大半年了,半年来真是日思夜想,想母亲一生的辛劳,想母亲的智慧和真诚,想母亲度过的艰难岁月,想母亲用小脚走过的每个人生的脚印,想母亲对儿女们的养育恩情,想与母亲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想起母亲的一举一动、音容笑貌……
好在我们常常在梦中相聚,她依然那么慈祥,依然那么勤劳,依然是过去的样子……
她老人家分明没有离去,她是不想离去,她舍不得离去,人生路漫漫,天堂路遥远,她不羡慕天堂却留恋人间……
我到了灶房,看见您在擀面,我叫声“阿妈”,您却只回头看了看!我到了咱家的地边,看见您被大汗湿透的衣衫,我叫声“阿妈”,您只使劲把活干!我到了咱家的果园,看见您正采摘成熟的果实,我叫声“阿妈”,您好像没有在意,手也没停半点。我到了集市,看见您正在叫卖果梨,我叫声“阿妈”,您依然做您的交易。我到了咱家的炕上,看见您正为父亲把碗递去,我叫声“阿妈”,您给了我笑意。我到了咱家的院里,看见您在李子树下为我们洗衣,我叫声“阿妈”,您怎么还不把我理?只是手上更加有力。我刚到咱家的院门口,就见您往生产队的地里走,我叫声“阿妈”,您的小脚迈得更疾!我们到了除夕,看见您把肉煮在锅里,我叫声“阿妈”,您或许没有听清,只为我们父子把茶沏!我的身体有了患疾,您又背上我去就医,我叫声“阿妈”,但没有力气,只迷迷糊糊看到您还是穿着那件旧衣!您的脸颊和我贴在一起,那是最好的温度计,我想紧紧抱住您,用尽全力叫了声“阿妈”,却发现不见了您的身影!只留下枕头边的叹息。
蒙蒙眬眬中又看见您和我们在一起……
阿妈,您老人家真的不愿意离去,您的儿孙更不愿意让您离去,常常因想念您而一起流泪哭泣!
阿妈,想回到过去,回去让您为我补衣!阿妈,想回到过去,围着灶台等您为我把饭盛起!阿妈,我多想回到过去,让您再拉着我的小手去买文具!阿妈,我多想回到过去,我还想让您把没有唠叨完的话继续!
……
阿妈,我多想回到过去,您却已经离去……
我只好等待夜晚的来临,等待着梦中能见到您!
泪水多次冲断对您的回忆,思绪已经放开,又怎么能轻意回去?
阿妈,今晚我还想梦见您,这次不能没有言语……
2010年3月6日
我的奶奶
我没见过奶奶,奶奶在我出生前的几十年前就去世了,去世时她六十三岁。我这里说的关于奶奶的一些事只是从妈妈那儿得到的。奶奶是妈妈最佩服的人,她常常提起奶奶,并用奶奶的话来教导我们,妈妈引用起奶奶的话,就像引经据典一样,就连很多生活中的话题都引用奶奶的话。因此,不仅是妈妈崇拜奶奶,就连我也受这种情绪的影响,感觉奶奶很伟大了。
根据妈妈的感觉和表达,奶奶的伟大之处主要有如下几点。一是奶奶很有志气。爷爷去世时奶奶才三十刚出头,当时我的父亲出才出生三个月,也就是说,爷爷长什么样子,我的父亲是没有任何印象的。奶奶没有再嫁,而是心一狠,烧了一炷香,吃斋信佛,一口气把七个未成年的孩子拉扯大。二是奶奶很能干。据妈妈说,奶奶作为一个女人家,家里家外的活没有能难住她的,不管男人的活,还是女人的活她都能拿得下,因此一个孤儿寡母的家里总算还过得去。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评家庭成分时还给我家评了个富裕中农,尽管在后来的几十年里这个成分得不到像“贫下中农”那样的尊重,但也没有像地主富农那样被专政和打击。三是奶奶很厉害。奶奶在家中那是绝对的家长,不论是儿女,还是媳妇,都得绝对地服从她。谁若让奶奶稍有不如意,轻则会挨一顿大骂,重则还得受皮肉之苦。如果媳妇犯了错,不仅她自己要打,打完后还让儿子再打,不然就会骂儿子是怕老婆,或者是没有出息。外面的人也不敢轻易欺负我们。四是奶奶很智慧。虽然奶奶没有文化不识字,但奶奶懂得很多的知识和道理,并用这些知识和道理来治理家庭和教育子女,妈妈用来教育我们的好多东西都来自于她那里。
在今天,不要说是我的奶奶了,就是经常用奶奶的话来教育我们的妈妈也已离开我们近三年了,但妈妈用来教导我们的那些朴素的语言时常让我想起。有意思的是,我现在也用我的妈妈、孩子的奶奶当初教育我们的话教育起自己的孩子了!
2011年8月29日
车把势
我这里要说的车把势,不是别人,正是生我养我的父亲。说车把势肯定不是开汽车的人,而是赶马车的人。听母亲讲,父亲是在我二哥大约半岁的时候,在二伯的拉拢下出门的,当时给甘肃省岷县运输队赶马车跑运输。那个时候交通运输工具很少,马车是当时主要的交通运输工具,父亲的工作给我们家带来了一份不多但比较稳定的收入,让我们一家人在后来极端困难的情况下,能够渡过一个又一个难关。后来,父亲也自然成了一名吃公家粮的人。
赶马车的工作是很辛苦的,那个时候的路况非常差,十分的难走,翻大山、过大河是经常的事情。上山时非常吃力,不仅要用鞭子赶马,让马用劲拉车,马拉不上去的时候,赶马车的人还得自己推车。有人认为下山是很轻松的事情,那肯定是错了,上山是吃力,下山则主要是担心。那时马车没有很好的刹车,用于刹车的零件叫“刮木”,主要靠人用力气拉动刮木和车毂相互摩擦来刹车,可靠性是很差的,搞不好会车马一起冲入山谷,后果不堪设想!记得父亲也出过一次事故,当时马车从他的大腿上压过,父亲因此休息了好长时间,仅虎骨酒就喝了几年,直到老了还留有隐痛。当然赶马车也有舒服的时候,那就是走平路时,车把势们可以坐在车上,手摇长鞭,嘴上哼着小曲,兴致上来还可以高声来上几曲“花儿”,或者与别人对上几句曲,其乐无穷。因此,有人将车把势的赶车生活总结为“三死”,也就是上山时挣死了,下山时吓死了,平路上乐死了。
赶车人的辛苦还在于他们要起早贪黑。早上鸡叫头遍就要起床,起床后首先要把马喂好,然后再自己做吃的,吃完饭后套车,收拾停当后就要摸黑出发。当然那个时候的照明工具主要是马灯,后来才有了手电筒。往往一次出车送货不是一天能到的,途中还要住店。那个年代,车马大店还是比较多的,在天黑前尽可能将马车赶到有店的地方,先卸下骡马,然后给马喂上草料,必要时还要一点一点地将车上的货卸下来,以防人偷,最后再去用店家的火做自己的晚饭,晚饭大多数是吃自带的干粮。第一天出车的前夜还得准备几天的干粮和路上用的东西。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1980年,车队由于各种原因解散后,父亲这个当了二十多年的车把势总算结束了他的赶车生涯。但车把势的荣誉永远属于他,是这个车把势养活了我们一家!
2011年8月29日
我的二伯
我的奶奶生了三儿四女。我的大伯二十多岁就去世了,我的爸爸是奶奶最小的一个孩子。我的爷爷也去世得很早,去世时我的爸爸才三个月大,我的二伯才十岁出头。爷爷的去世,给家中是一个晴天霹雳,当时家中只有两个银圆,还是邻居裴家爷爷借给了我们家八块钱,才埋葬了我的爷爷。这时候的家里,二伯是唯一有指望的男子汉,自然养家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肩上。他出门了,这一出门就是几年,几年间他把挣的钱给家里带回来了,使家里度过了艰难的岁月。二伯在外面拼命地挣钱,想尽千方百计,历尽千辛万苦,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财富也在快速地增长,他得到了家人的尊重,也得到了社会的认可,熟悉的人都称他“二爷”,他用钱购置了几辆马车,还搞了些其他投资。奶奶去世后,我们和二伯分了家,二伯家住老院,因为他对家里的贡献大,加上他实际上是家中的掌柜的,好多事情他说了算。我的爸爸是一个很老实,话也很少的人,在我的记忆中,只要他们哥俩在一起,一般都是二伯数落我爸爸,爸爸再生气也不大吭声,你骂你的,我干我的。
正当二伯的生意做得很好,财富不断增长的时候,全国解放了,他的两辆马车也通过公私合营的形式被国有化了,我的爸爸就是在这时候被二伯叫去给岷县运输队赶车的。后来听爸爸讲,当时二伯让他去就是想弟兄两个一人占上一辆车,万一形势有变,自己的车就能立即弄回来。有意思的是,二伯是一个能干的人,当然也是一个不太安分的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二伯离开了岷县运输队,以致到最后,我的爸爸成了运输队的职工,成了吃商品粮的公家人,二伯却成了一个社员。
二伯当然不会闲着,他依然想做生意,就是在形势很紧的“文化大革命”期间,他都没有停止过。他驾的毛驴车被生产队没收过多次,他的家也被抄过。一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二伯还上访要他的毛驴车和其他的东西,但没有人做主,再说那些东西已不知所踪,所以二伯一气之下,把队里的一盘磨给占了,当然,这个磨也没有派上什么用场,但地盘还是一直在他们家人的手上。
二伯一生很能干,也挣了不少的钱,但他的钱不知道折腾到哪儿去了,子女们没有得到。新中国成立后,他还通过中间人购买本来已经公有化了的别人家的房产。也许,在他的眼中共产党不会长,迟早谁家的东西会回到谁家手中,听说这样损失了不少钱。直到1980年车队解散,政府落实政策,给他退两辆马车的钱都要八千元呢,那时候的八千元还了得!但拿到钱的二伯,朋友特别的多,几十年没见面的人,也来看望老朋友,天天花天酒地,没几年就消停了。当时车队解散,单位给付车钱时,我的爸爸还有过好多的想法,因为当时马车入队的时候是两个人的名下一人一辆,也就是我爸爸的名下也有一辆,按理说,单位应当给我爸爸一辆车的钱才是,但是二伯是绝对不答应的,就这样我的爸爸最后放弃了,对此,我们家人很是想不通了一段时间,一直到我们哥俩考学出门,才慢慢地淡化了此事。
二伯和我们家的关系很有意思。由于我的爸爸在外面工作,一年回家一次,每次也只有很少的二十天时间,家中的事情全靠妈妈操持,我二伯看到我们家有事就会过来,他过来不是像别人一样来帮忙,而是来指手画脚的,还有时候直接是骂,更有甚直接来找茬,不知道他的内心是怎么想的。我的妈妈不像爸爸,妈妈不理他的那一套,和他对着干,他骂,她也骂,他来打,她就跑,还边跑边骂!但我们几个弟兄和二伯的关系还可以,我们逢年过节都去看他。我工作以后,每次探家回去都会和二哥一起去他家一趟,他一般只骂我妈妈,不骂我们;即使是在我们到他家,他还要在我们面前说我妈妈的这不是那不是,我们姑且听之。我二哥和二伯的关系处得最好,二哥也最关心二伯,二伯好像也喜欢二哥!二伯为什么要骂我们家,原因我没有找到,也许是他认为,我们家过得比他家好,是因为他拉扯我爸爸去赶车,有了工作的缘故,他觉得我们不去感恩,也许他是为了我们家过得更好,也许真的是我们哪个地方做错了,也许他就是这个习气,不充老大、不骂人不舒服的……
没了钱的日子的确很难过,加之年事已高,二伯和他的大孙子在一起生活,当然,这个孙子的媳妇是他花钱给娶的。最后的生活是靠几个女儿接济的,由于他的性格原因,到哪里都想当老大,什么时候都想教训人,老爱给别人讲所谓的“做人的道理”,加之经济上和其他方面的原因,和几个子女关系都搞得不是很好。他去世的时候很是凄凉。去世的那一天正是大年除夕!
2011年9月1日
舅舅
说起我的舅舅和我们的关系,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亲舅舅不亲,远舅舅不远”。
我妈妈的娘家在甘肃河州,在妈妈只有五岁的时候,因为民族内乱,姥爷一家历尽千辛万苦,到了渭源县的一个叫石堡子湾的地方,给一家地主打工,慢慢地就在这个地方安了家。姥爷家可是个有几十口人的大家,都在渭源县的不同地方安顿了下来。妈妈十五岁那年嫁给了陇西首阳的我爸爸,但是,没过上几年,形势逐渐稳定下来后,有的老人开始思乡,动员家人回到河州的老家。就这样,有的人回了老庄子,有的人选择继续待下来。我的姥姥和姥爷带着舅舅们回老家了,但我的妈妈总是他们的一个牵挂,一个人放在那么远的地方,总是不大放心,怎么办?老人们想了一个办法,把自己家里较重不便于带走的东西,另加一只芦花鸡,送给了他们的不是很亲的侄儿。意思是他们回老家后,由于路途遥远,没有办法照顾我的妈妈,今后照顾妈妈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了,他们答应了。就这样,离我们家只有七十里路的远舅舅,就成了我们的亲舅舅,比亲舅舅还要亲的舅舅,而我们的亲舅舅则成了远舅舅。渭源的舅舅用他的行动,兑现了诺言,成了我们的亲舅舅,成了妈妈娘家人的代表,也成了妈妈的精神支柱。
因为当时行路全靠两条腿,即使是有钱人家也只是骑马、骑毛驴或坐马车,因此,远在几百里外的亲人们,成了妈妈不尽的想念,想得确实受不了的时候,她就下决心走一趟渭源的舅舅家,也算是了却一下对娘家的思念。妈妈第一次回河州娘家,是舅舅们回老家二十年后。二十年呀,整整一代人的时间呀,那时我也两岁了,妈妈怀抱着我这个小儿子回的娘家。舅舅家住在一个叫台子的地方,交通不便,吃水都要去几里外的河里去挑,条件很差,只是勉强维持生计。妈妈第二次回河州娘家时,我已经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了,七年了,妈妈总算又带上我和我的大哥到了舅舅家。我是唯一和妈妈一起两次到过河州舅舅家的人,我的几个姐姐一次也没有去过,两个哥哥也只是去过一次。后来姥姥病重的时候妈妈还去过一次,那是娘家来人接去的,就是后来我的姥姥去世,妈妈也没能回得去,当然,姥爷去世的时候,妈妈也没能回去看上一眼。妈妈很少回河州娘家的原因,开始是由于远,交通不便,但后来交通条件改善了,但妈妈晕车,晕得还很厉害,一坐上车就吐,实在是没办法坐汽车去。
正因为这样的情形,我和河州的舅舅感情很是淡薄,倒是和渭源的舅舅十分亲近,逢年过节我们都要相互往来。小时候主要是长辈们来往,长大后我们姑舅之间来往密切,哥们混得十分亲密。即使我们家有大的事情,比如我爸爸妈妈去世,我们可以不通知河州的舅舅,但必须通知渭源的舅舅;他们也是一样。
河州我有三个舅舅、三个姑姑,如今,他们都已去世。渭源有两个舅舅,只有我的尕阿舅还健在,今年上半年,我还去看望过他老人家,他情绪很好,身体也很好,子女们也孝顺。我们为他老人家祝福!
2011年9月2日
妈妈是神话
妈妈不是神,没有什么神话,说妈妈是神话,只是我们儿女们对她老人家的敬重和怀念。
我家的亲朋们都很佩服妈妈,虽然妈妈只是一个不识字的普通农村妇女,还是一个小脚妇女,但她为人处世的风格,顽强不屈的抗争精神,多谋善断的智慧,以及对儿女们无私的奉献等,都让人值得尊敬和佩服。
第一让人佩服的是,妈妈十五岁就来到了爸爸家,一个孩子过起了大人的生活,担起了大人的重担,她还是在奶奶的严厉管教和打骂下生活的,并且学得了本事,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尊重。
第二让人佩服的是,我的爸爸很早就出门在外工作,他每年只回家一次,每次回家也只在家待上二十天,家中的一切事情全靠妈妈打理。妈妈干了家里的活,还有家外的活,干了自己家的活,还有生产队的活,干了女人的活,还有男人的活,她虽然一个人带着儿女们生活,但情绪总是很高,一边干着活,一边哼着小曲。最让我们不可思议的是,她哪来的那么大的精力,晚上我们睡觉时看见她在干活,早上我们起床后发现她还在干,只是干了好多活,有了好多的成果。更让人佩服的是,天亮后她并没有和上夜班的人一样去休息,而是又和生产队的社员一起给队里上工去了!
第三,就是1958年全国搞人民公社化,村民们把自己家的东西和粮食都投给了大队的食堂,结果大锅饭吃不下去了,食堂解散了。等食堂解散的时候,大家已没有一粒粮食,这个灾害是毁灭性的,家家都有饿死的人,天天早上路边都有倒下的人。面对这种困难的形势,我家却安然无恙,因为,当时进食堂时妈妈只是象征性地给食堂交了些其他的东西,粮食被全部收藏了起来。她还特意磨了些面,用缸装好后埋到地窖里,以防万一没粮吃时应急。这是妈妈后来才说的。因此,到其他人家没粮食的时候,我家人却没有饿肚子,还救活了好几家亲戚。后来,亲戚们提起这事,无不感激万分!
第四,妈妈在大家十分困难的时期盖起了我们队最显眼的三间深房檐大瓦房。由于当时公社公吃食堂失败,大家生活极度困难,我们家的菜卖出了肉价钱,当别人拆房卖钱换吃的的时候,我的妈妈带上两个姐姐用菜换来了盖房子的木料,别人家拆房,我们家盖房,多么的不简单呀!
第五,那就是妈妈和队干部的关系处理得很好,队干部很信任她,队上有什么好事,总喜欢安排她去做,比如队上有事,找专门做饭的人,那肯定有妈妈。做饭,不仅在困难时期自己能吃饱肚子,我们这些小孩子也能借机混上一碗非常难得的白面饭,如果在我家做饭的话,还可以偷点面放起来,等过后我们家自己吃。在那个政治运动很多的年代,上面派来的工作组也很多,但大多数时间,队里会把工作组安排在我家住,这样我们还有机会接触“上层人物”,谁家能和我家比呀!妈妈因为劳动表现好,还得到过两次劳动模范的荣誉呢!
第六,妈妈对儿子的培养是非常重视的,自己再苦再累也要让我们兄弟几个去上学,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让我们长大了吃一个笔头子上的饭,而不是靠下苦力吃饭。记得有一次上高中的二哥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不去学校了,说要去队上劳动挣工分,这下可急坏了妈妈,妈妈怎么做工作他都不听,开始还不吃饭,后来妈妈请上生产队的队长做工作,队长一方面按妈妈的意思劝,另一方面吓唬他,说不上学的话,到队上劳动队上也不要等等。最后,总算是把二哥弄到了学校,高中毕业后的二哥,在队上“农业学大寨”的专业队干活。专业队由一群全大队统一组织起来的年轻劳力组成,专门干大队上派的某项专门任务。妈妈心里不忍呀,很巧这个时候队上要办村学,要一名老师,妈妈为了把这个农民老师的名额要给二哥,专门找队长说了几回,好像还送了点什么东西,最后以我们家出地方支持办学为条件,二哥当上了教师。这个举动为二哥学习,直到后来考上大学都有基础性的作用,特别是恢复高考制度后,我和二哥先后都考了出去,这当时在我们首阳镇引起了震动,多少年后还被传为佳话。
第七,妈妈的“神奇”还在于她的去世。她过去一直担心的一件事情,就是子女们临终前伺候不好,让她受罪。但她并没有受罪。妈妈有病后,我们共同商量,连夜打120,用救护车送她到的县医院,但由于县医院的医疗事故,错误地使用了安定,导致她老人家去世。出事后,我们全力维护自己的权益,和县医院据力所争,最后,院方赔偿六万元,钱不多,但在老家是史无前例的。这件事情,大家都感到不同寻常。一方面,八十六岁的妈妈去世时没有受一点罪,痛苦也只有三四个小时,去世直接原因是使用安定不当,也就是说妈妈相当于是人们说的安乐死,这不神奇吗?另一方面,虽然直接去世原因是一起医疗事故,但是有谁能够打得赢这场维权战,在甘肃陇西这个偏僻的地方几乎没有,她老人家培养出了能为其讨个说法的儿子。还有人说,老太太太厉害了,临走时还给子女们捞了一笔!哈哈,真是想说什么的人都有,不过这笔钱为她老人家办了一个很体面的葬礼,还给孩子们省了一笔开支。还要说的是这场事故的处理,不仅直接推动了家乡医疗事业的进步,更推动了维权事业的进步!这个进步也是妈妈用生命来推动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她也是功德无量。
第八,再说妈妈的墓地。爸爸先于妈妈十年去世,去世后埋葬在自己家的地里,按照老家的风俗,总觉得不太理想,后来哥哥选择了一块风水较好的地方,是爸爸的一个干儿子的一块地,事先说好要转卖给我们作为妈妈去世后的墓地的,但后来人家不给我们了。村上一个姓王的听说后专门找哥哥,把他们家的一块很好的地给了我们家,并没有任何代价,我们分析原因,可能是他的老婆在“文化大革命”时期被人整时,妈妈曾经救助过她。他记得妈妈的这个情分,也说这块好地是老人家自己挣来的。
第九,由于我们另外选择了墓地,妈妈葬在了新的地方,这样,就得给爸爸迁坟。在新的祖坟,以妈妈立祖,爸爸随了过来,这样在祖坟中妈妈成了掌柜的,在世时家里的大事妈妈说了算,也就是说妈妈是掌柜的,去世后转了一圈,妈妈还是掌柜的。哈哈,有意思吧,还得说,妈妈是神话!
2011年9月2日
阿妈的长饭
在我们甘肃老家,长饭不是别的,就是长长的手擀面条,因此,长饭又叫长面。当然,这个面肯定是用白面做的,其他的面是擀不出来长饭的,因为切的时候会断掉。老家的长饭一般有三种做法。第一种是臊子面,分肉的和素的;第二种是浆水面;第三种是凉面,分浇汤的和干拌的。
阿妈给我们做的长饭,让我印象最深的是除夕的长饭,用老家话说,就是大年三十的长饭。我小时候家里生活特别困难,平时不要说吃不上长饭,就是很普通的杂面饭也还都吃不饱的。我们往往一年到头来,就盼三十晚上能美美咥地上几碗长饭。大年三十中午饭过后就开始惦记晚上的长饭,有时还有意中午少吃一点,等到晚上时多吃上一碗长饭。为了早一点吃上长饭,我们会早早地准备烧纸接先人,因为只有先给先人烧完纸钱,把先人接到家中,烧香供上,大家才能吃长饭。
从我记事开始,好像平日里是很难吃到长饭的,除非是遇到重大节日,或者说家中过事情(红白喜事)。当然要是家里来了很重要的客人而家中没有白面时,阿妈会找有白面的邻居家借上一花碗,用这一花碗面擀成长饭,做成浆水面招待客人。如果家中有肉臊子的话,也可能做成臊子面。这时只有家中掌柜的可以陪客人吃上一碗,其他人是根本没有份的。不过我是阿妈的小儿子,是阿妈最惯的,也是姐姐哥哥们最照顾的人,因此可以吃上有一大口的长饭。阿妈最开始切的一两条面,和后来切的其他面是不一样的,也就是大家说的边子,这点面一般是不上客人饭桌的,因为怕别人笑话。这就成了我的专利,谁也不行,肯定是给我的!
阿妈的面擀得好,这是我家周围的人家都知道的。我不知道阿妈是怎么练就了这么一手。听说1958年人民公社化,大家吃农业社食堂时,阿妈就在食堂做饭,专门给社员们擀面。因为当时还没有我,这是后来我听阿妈讲的。阿妈在食堂做饭做得好,深受大家的欢迎,还被评为劳动模范,戴过大红花!
让我记忆最深的是,后来我们队上来了工作组,上面领导就安排他们在我家住,让阿妈给他们做饭。生产队里有了招待,需要统一抽人做饭时,阿妈肯定是少不了的一个,当然主要任务还是擀面。我还听过一个这样的故事,说有一天,我们家给上面来的人做饭。一般来说,上面来的人吃完后,我们小孩子是可以吃上一碗的,但是队上的干部来了一个又一个,我的二哥(当时很小),在一边看,一边等,眼看没饭了,他急了,发疯一样的哭着大喊“把你们吃着胀死”,大家都听到了,生产队长也听到了,不好意思地说,“赶快给娃娃舀上,给娃娃舀上”,阿妈是既要强,又要面子的人,这下弄得很不好意思,故意用话支开。后来这事成了我们家的一个大笑话!
据阿妈讲,擀好面的第一步是和好面,面和硬了擀不开,面和软了要么粘得不行,要么擀开一吊就会烂了,无法切面。接下来是揉好面,俗话说“打倒的婆姨,揉倒的面”,面揉不好是擀不好的。再次才是擀面了,当然这是最关键的环节,也是技术含量最高的环节。技术好的人,擀出来的面,整个面张圆圆的,边子也不会烂,全是一样薄厚,特别是中间和边上是一样的;不会擀面的人往往会把中间擀得很薄,边上却很厚,用这个面切出来的面条肯定粗细不一,下在锅里,细的化了,粗的还没煮熟。
阿妈擀出来的面摊的面积很大,有时直径快要两米了。要擀出这样高水平的面,首先得有一个大案板,没有大案板是不可能擀出大张面来的——我们家有一个大案板呢!其次得有一根很好的长擀面杖。最后就是技术了,阿妈擀的面,面可以长出擀面杖两边各十多公分。阿妈用她那麻利的双手,舞动着擀面杖,还不断地发出很有节奏的“鼟鼟”声,长出擀面杖两头的面,更像两朵花在摇动,有时候看阿妈擀面真是一件享受的事情。阿妈擀出来的面如纸一般,薄得透亮。在当时,哪个女人做的面细还筋道,就说明做面的水平高。最后一关就是切好面。当然,要切好面也得有一把好切刀,阿妈用的是从娘家河州带来的切刀,阿妈常赞美这把刀。如果是给很多的人做饭,面张子很大的话,一般还要有一个晾面的过程,也就是面擀好不立即去切,而是摊开晾一会儿,等水汽散过,面不是太软的时候才可以切,当然晾过头了也不行。一般情况下,如果只擀一大张面时,阿妈就在大案板上把面直接摊开晾;如果是两张以上的面,就得另找地方晾面了,有时在炕上,有时在桌子上;很有意思的是阿妈常常直接把房间的土地扫干净后铺上纸,在地上晾,这样晾出来的面好切,也好吃。
阿妈的长饭,我们是吃着长大的,亲戚朋友吃过,街坊四邻吃过,村队干部吃过,公社干部吃过,工作组吃得更多,甚至县上的领导也吃过……阿妈在给我看孩子来银川期间,时任宁夏军区政委的董道圣来我家串亲戚,我们什么好吃的也没有准备,只是让阿妈给擀了长饭,做成了浆水面,外加一盘很平常的野菜——凉拌灰灰菜。他吃得很香,一个劲地称赞,美美地吃了两碗。当时阿妈很是担心,说这么大的官,给人家一盘野菜,一碗浆水面,这不行吧。直到吃完饭,客人走后,才把心放了下来!后来,每当董政委和我一起吃饭,肯定要提起阿妈的长饭。实际上银川的亲朋好友们也都爱吃阿妈擀的长饭,我还经常把部队的要好战友约到我家,吃阿妈擀的长饭。
进入老年后的阿妈,体力不行了,擀一张面是很吃力的。二哥家有压面机,阿妈总是不爱吃机器压的面,说有一股铁腥味。我专门还给买了一台小型压面机,但阿妈还是不怎么用它,总想自己擀上一块面吃。八十多岁的人了,我只要一回家,还是要给我擀长饭,我就是天天吃顿顿吃,也吃不烦阿妈擀的长饭!
阿妈擀面时还有一个讲究,就是如果在擀面时不小心把面张子给弄烂了那么肯定会有人来混饭吃,这时她就立马把擀面杖打外调头,这样做,混饭的人就不会来了。有意思吧!
转眼间,阿妈去世,离开我们已经两年多了,我们想起老人家时,也会想起她擀的长饭,我们再也吃不到阿妈擀的长饭了,阿妈的长饭只是我幸福的回忆了……此时此刻,我已经忍不住对阿妈的思念,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思绪被打乱……
2011年9月17日
阿妈的小脚
我的阿妈有一双小脚,因为她是被缠过脚的人。现在看来缠过脚的人相当于一个残疾人,不论是走路,还是干活都有很多的不方便。阿妈就是用这样的脚走完了自己一生的道路。
我们追忆一下历史,缠足现象始于五代时期。南唐后主李煜的宫嫔娘娘用布帛缠脚,使其呈“新月”状,穿着素袜,在黄金做成的莲花上跳舞,李煜看后十分喜欢,称其有凌云之态。这种风气先兴起于宫帷之中,后进入民间,到北宋神宗熙宁年间就广为流传了,人们把缠脚当成了妇女的美德,把不缠脚当作耻辱。明朝开始,女孩一般在五六岁时开始缠足,其方法是用长布条将脚大拇趾以外的四个脚趾连同脚掌折断弯向脚心,形成笋形的三寸金莲。其惨其痛,可想而知,这样做一般都是在长辈的逼迫下进行的。母亲或祖母不顾孩子的眼泪与喊叫,为保证孩子未来的婚姻生活幸福美满而尽到她们的责任。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皇后马娘娘,就是因为有一双天然大脚而受尽嘲笑。这种人为的伤残行为之所以能广为流行,是因为它以人工的方式营造出了一种独特的“女性美”。在五代之前,即有诗文称赞女性小脚之美,五代之后缠过的小脚更是被誉为“金莲”“香钩”“步步生莲花”等等。文人们甚至总结出了小脚的“四美”(形、质、姿、神、)“三美”(肥、软、秀)。到清朝,缠足之风大盛,汉族女子没有不缠足的。缠足,在历史上也曾被禁止过。清康熙帝曾明令禁止,太平天国也曾颁布过类似法令。直到清末,海禁大开,在外来文化和先进知识分子的不断呼吁声中,缠足的风气才非常缓慢地走向灭亡。特别是辛亥革命后,从城市到乡村,缠足才逐渐被废除。今天,我们还可以看到一些有一双被称为“解放脚”或“半裹脚”的妇女,而那些真正的“三寸金莲”已越来越少见了。缠足这一习俗,体现了中国古代独特的审美标准和男尊女卑的社会结构。它的消亡,显示了妇女的解放和地位的提高,也标志着中国已从传统走向现代。
我的阿妈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缠了脚的。据阿妈说,缠脚的过程,就是一个对好人摧残的过程,实际上是把除脚的大拇趾以外的几个脚趾全部弄断,然后翻在脚底下。也就是说,被缠了的脚只能看到一个完整的大拇趾,其他的脚趾是被折断后压在脚下面的,特别是脚小趾,如果不仔细地找,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到的。脚趾被弄断后,用白布条紧紧地缠住,并且要不断地往紧里缠,一直达到大人们的标准为止。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姥姥就让阿妈出去走一走,甚至跑一跑,可哪里走得动,只是通过活动更加疼痛,一直疼到麻木为止。这个过程的痛苦不要说现在的人未曾经受过,就是想也不敢想,我们想象阿妈受的苦难,心中不是一番滋味,甚至于恨我的姥姥那样的狠心。其实我想姥姥也是很心痛的,哪个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在当时也是为了孩子好,一个女孩子家,如果不缠脚,会被别人耻笑、看不起,甚至于没有人要,嫁不出去!
小脚的阿妈,家里家外的事情全是她的,女人的活、男人的活都是她的。就这样,我的父亲在外工作几十年,她一个人用那双小脚支撑这个家,把六个孩子拉扯大。比如用铁锨挖地,一般来说是纯男人的活,但是阿妈得自己干,不干不行,往往是蹬锨的那只脚被弄得流血不止。
小脚的人,用脚后跟承重走路,稍多走一点儿路脚就疼得不行。据我所知,最麻烦的还是洗脚。洗脚时要先找一个脚盆,然后用热水烫脚,洗完后有一个重要的活,就是削疔甲。疔甲是什么,就是脚上长的老趼。由于洗脚很麻烦,加上平时太忙,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洗脚的,也就是说,那时阿妈洗脚,大多数不是为了讲究卫生,而是生活的需要。脚上的疔甲疼得受不了了,只有洗个脚把疔甲削掉,这样才可以舒服些。阿妈年轻的时候洗脚是自己削疔甲,上了年纪后,眼睛不行了,盯不住了,再加上手脚也不大灵便了,自己削疔甲的话,往往会弄烂流血,这时候需要别人的帮助,一般来说这个活女儿干得多。给阿妈削疔甲最多的人是我的一个堂姐。由于我们都在一个队上,这个姐姐和我们家的关系最好,就和我的亲姐姐一样,她总是帮我的阿妈,当然我的其他姐姐也干,只是不在身边,不大方便。儿子当中是我的二哥给阿妈削疔甲。在这一点上我不如他!
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就是,我们从不怕阿妈打我们,因为她的小脚踢不疼我们,如果用力一大,我们没有感觉疼,她倒是疼得受不了了!
说实在的,有句形容文章写得很糟糕的歇后语说,“懒婆娘的裹脚——又臭又长”,这句话的确说得很贴切。由于不方便等原因,小脚和裹脚布的确是很臭的,有时特别的臭,让人难以忍受。如果的确是一个懒婆娘,太长时间不洗脚的话,肯定会臭得不得了!裹脚用的白布一般要好几尺长,如果不洗,不就是又臭又长吗?其实,这也是小脚阿妈的一个苦衷!
小脚的人还有一个难处,那就是穿鞋的问题。阿妈穿的鞋全靠自己做,年轻的时候没有想过从商店里买来穿,等年纪大了,经济条件好一点儿了,发现商店很少有为小脚妇女卖的鞋,偶尔见到一两次卖的,也是没有自己合适的。我记得阿妈一辈子就穿过一双买的鞋,那是一双雨鞋,还在鞋口中间剪了个一寸长的口子,才穿了进去。因此阿妈穿的鞋基本上自己做,年纪大了后主要是三姐给阿妈做,三姐的针线活最好,其他姐姐做的阿妈看不上,但鞋底一般是二姐给纳的。后来由我的二嫂给阿妈做鞋,一方面因为三姐也年纪大了,另一方面是因为二嫂的针线活比三姐的还好。小脚的人穿鞋和脱鞋都很麻烦,平时阿妈上下炕很少脱鞋,只有万不得已时才脱鞋。
现在基本上见不到小脚的女人了。现在的人,特别是年轻人只能把女人的小脚当故事听了,这时,我想问现在穿高跟鞋的女人们,你们对现在的生活感觉幸福吗?
2011年9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