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旧梦阑珊(4)
这是多严重的事,暖见觉得自己额头的伤口刺骨的疼痛起来。丁煜到底想干什么?他非要把一切搅得一团糟才肯罢手吗?
安抚了数学老师,暖风请了一节课的假便冲到操场,操场边有棵很老的槐树,丁煜一闯祸就会躲到那里。
外面下着雨,在槐树的枝繁叶茂下却只有很少雨漏进来。丁煜惬意的躺在槐树粗大的树杆上,眼睛隔着雨幕望着教学楼的方向。
他在等暖风,每次自己闯祸便会躲要这里,这里只有暖风知道,他喜欢躺在高高的树杆上,看暖风跑来向他责问,最后又被他气得全身发抖的样子,所以他从不因为暖风知道这里而换地方,这是他的乐趣之一。
而今天的心情有点不一样。
其实刚才的测试,一开始他是想好好考完的,只是一摊开试卷,心中想到的却是周末自己在房间看书被暖风看见的糗样,然后是她额头的伤口,一滴滴的鲜血顺着脸颊淌下,到最后,他甚至看到自己的考卷上也有了一滴滴鲜血,他快疯了,抓起试卷便一下撕的粉碎。
为什么会这样?他弄不明白,但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在扔出那把钢尺时心中明明喊着的是“快让开!”是怕暖风受伤吗?是自己心软了吗?
伸手摘了片树叶,咬在嘴里,最近似乎都不会主动去找暖风的麻烦了,似乎再没兴趣把她弄得遍体鳞伤,当然周末的事情除处。这说明什么?难道自己真的开始对她心软了吗?那么对她的恨呢?丁煜努力的回想着,似乎已没有最早时的咬牙切齿了。
嘴里的叶子被他咬出涩涩的苦味来,他皱皱眉,吐掉,眼睛在这时看到雨雾中暖风正撑着伞过来,他坐起身。
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不想就这么原谅她,他不要自己心软下去,而为了证明自己还是那么恨她,他必须要做点什么,眼睛越过已经走近的暖风,望向操场,他似乎有了主意。
“跟我回去,向老师道歉!”暖风撑着伞站在槐树下,仰着头对树上的丁煜喊。
丁煜头也没回,眼睛看头顶茂密的槐树枝叶。
“你想让我回去道歉也可以。”他说。
暖风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容易答应。
“但要和我做个游戏。”
“是什么?”。
“是......,”丁煜忽然从树上跳下来,落到暖风面前,一下拍掉她的伞,“你去操场上跑五十圈,就现在。”
他是存心想要折磨她,四百米的操场,五十圈,她会跑吗?他眼睛看着暖风冷冷的笑。不跑,算她认输;跑,迟早会跑死她。
其实是很孩子气的想法,可他此时偏偏想无理取闹。
暖风怔怔的看他,看到他眼中冷冷的笑,他是故意的,她完全可以不作理会,甩手走掉,却在看着他的冷笑时,莫名的升起一股倔强。
“如果我跑完,你会好好的去学习吗?”
“你跑的完吗?”他反问。
“好,我跑,”暖风脱下身上的外套,“跑完,你就要去好好上课,学习。”
这个人希望她付出什么代价?得到什么下场?如果这是他要的,好,她奉陪。
其实她内心真的倔强,所以她跑出去,顶着大雨,一个人,在操场上跑起来。
没想到暖风会真的去跑,丁煜反而愣住,半晌才回过神,这个蠢女人,舞蹈演员的纤瘦,能承受二万米的运动负荷吗?跑死你,你死了算了。他这样骂着,心中应该为又可以狠上心去折磨她而高兴了,但不知怎的,居然高兴不起来。
该死!他低咒,决定不再看操场上的暖风,捡起地上的伞,转身,走了。
自己也记不得跑了几圈了,只是不停的跑,全身已被雨水打湿,人变得越来越重,雨水渗透了额上的纱布浸湿了伤口,整个头都痛起来,还有鼻腔,呛进了水,连呼吸也变得生疼起来,周围好像围了好多人,但却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们在喊着些什么?也听清楚。
是不是快死了,如果这样一直跑下去,很快就会死了吧?死了,是不是就可以摆脱那缠绕她多年的愧疚?人忽然轻松起来,如同放下了个包袱,眼前出现了好多人的脸:母亲的,丁煜的,同学,老师,一张张的出现,最后搅在一起,乱作一团。
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但她不想停下来,也不想回头,就像一只停不了的陀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
丁煜就在人群中,看着暖风一圈圈的跑,与其说奔跑,她的样子更像是在垂死挣扎,她就快不行了。这样的折磨算是最狠的一次吧?是不是该就此罢手?
他想着,人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几步,等他发觉已走出人群站在跑道上。
该死!他猛地又退回来,关他什么事?她自找的,他不允许自己心软,而就在他狠狠地退回去时,人群中有人惊呼。
怎么回事?他抬头,跑道上,暖风已跌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肺炎。
由高烧引起的严重肺炎,暖风昏迷三天了。
篮球自手中飞出,带着“呼呼”的风声落出篮框。
丁煜一屁股坐在地上,猛喘着气,全身是汗。无法不去想,满眼满脑子都是暖风脸色苍白的样子,挥不去,抹不掉,无论他做什么,哪怕是他最爱的篮球,拼命的投篮,发疯般的出汗,他脑中依然是暖风的脸。
他是怎么了?丁煜一下子站起来,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的情绪,人走到篮下,蹲下身,捡球,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抚上自己的脸,已不再疼,却依然觉得火辣辣的。
“你害死暖风了,你害死她了。”符蕾一巴掌挥过来,“叭”的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打他,以前无论她再骂,再摩拳擦掌的追打他,却从没有真正打过他,而这一次,她却一巴掌狠狠地挥过来,没有手下留情,似乎真的想就这么打死他,她是真的恨死他,因为暖风真的一副快要被他害死的样子。
丁煜抬起头,看着头顶尉蓝的天空,暖风真的会死吗?他又一次问自己。
医院。
夜已深,走廊里寂静无声。
丁煜靠在走廊的墙上,书包扔在脚边。他已经等了很久,等符蕾离开,他知道每天这个时候,她会回家一次。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只是不知不觉中已来到暖风的病房门口,不知不觉中已等了这么久。
病房门终于打开,丁煜一闪身,隐在角落里。符蕾走出来,原本已显苍老的脸愈加苍老憔悴。她叹着气,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周围的东西,轻轻带上门,直接转身往丁煜躲藏角落的反方向走了。
丁煜这才走出来,愣愣地看着符蕾的背影,她似乎老了很多,他从没见过她 哭泣却完全无可耐何的样子,这样比哭泣时痛骂自己的她更让人受不了。丁煜别过头,不再看她的背影,他的眼睛盯着病房门上被人抓得蹭亮的门把,犹豫起来。
该进去吗?进去又该做些什么?向暖风道歉?还是冷眼看着她垂死挣扎样子?她会不会死,他又一次问自己,手用力拧了下门把,终于没勇气推门进去,他放下手,觉得自己不该来,确切点说现在暖风的下场是他报复的最完美结果,然后他却用额头抵着门,不知道自己在留恋着什么,没有转身离开。
“你妈已经好几天没煮饭给我吃,衣服也不帮我洗,所以你最好快点好起来。”半晌,他对着门轻轻的说了一句,极不屑的,“好起来,算你赢了,我好好学习。”
几天后的饭堂门口,当数学老师拿着饭盒经过时,丁煜看了她半晌,走上去。
“老师。”他叫了一声,快一米八零的身高让数学老师显得更小巧。
数学老师一向不怎么侍见他,看到是丁煜只是“嗯”了一声。
“你中午有时间了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有事吗?”
“我有几道题问你。”丁煜说这句话时不像平时那样趾高气昂。
数学老师怔了半晌,又打量了一眼丁煜:“呵,今天太阳从西边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