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双长丝袜(3)

她饿得厉害。要是别的时候，她会一直忍到回家，泡一杯茶再随便找点什么东西吃。但此时此刻，一直引领着她的那股冲动却不会让她再这么想了。

拐角处有一家餐厅。她以前从没进去过，有时候从外面瞥几眼，看看那一尘不染的丝缎桌布和熠熠生辉的水晶餐具，衣着时髦的客人们，还有为他们服务的步履轻柔的侍者。

当她迈步走进餐厅时，她的出现没有引起一点波澜，本来，她有点害怕自己会惊动什么人，但是没有。她在一张小桌子旁边独自坐下，一位迷人的侍者立刻就出现在桌边为她点餐。她并不想要丰盛的大餐，只想要一点美味佳肴——半打蓝点牡蛎，一份肥美的水芹猪排，以及甜点——比如冰淇淋；还有一杯莱茵红酒，最后，是一小杯黑咖啡。

等着上菜的时候，她从容地脱下了手套放在旁边，然后拿起一本杂志看了几眼，用小刀的刀背切着书页。一切都怡然自得。与她透过窗户看到的那些相比，丝缎桌布更加洁净，水晶餐具更加闪亮。周围是文静的绅士淑女，坐在和她一样的桌边用餐。婉转悠扬的音乐萦绕在耳畔，一丝清风从窗外吹来。她尝了一口美食，看了几眼杂志，啜饮着琥珀色的红酒，活动着包裹在丝袜里的脚趾。价钱是无关紧要的。她把钱数给侍者，还在他的托盘里多留了一个硬币的小费，他向她深鞠一躬，仿佛面对的是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

钱包里还有钱，她被一张音乐会的海报吸引住了，心里有了主意。

她进剧院有一点晚，演出已经开始了，里面熙熙攘攘，不过还有不少空位。有人领着她到一群锦衣华服的妇女之间坐下，她们都是来打发时间的，吃着糖果，炫耀着身上精美的衣饰。还有很多人单纯只为看演出。可以肯定的是，索默斯夫人看待周围的态度和谁都不一样。她观察着一切——舞台，演员，还有观众，她全都记在心里，细细咀嚼，暗自享受。看到喜剧她展颜欢笑，看到悲剧，她便与邻座的贵妇人一同潸然泪下。关于这个，她们还聊了一小会儿，接着贵妇人拿出一块香气扑鼻的蕾丝小方巾，擦了擦眼睛，又擤了擤鼻子，然后把自己的糖果递给索默斯夫人，让她也吃一点。

演出结束，音乐停止，人群离去。就仿佛做完了一场梦。人们四下散开，索默斯夫人走向街角，等候电车。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似乎正研究着她小小的、苍白的脸。他有点迷茫，不明白自己从她脸上看见了什么。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有看见，除非他会巫术，才能察觉她那辛酸却强烈的愿望——她希望这电车永不停止，就这么带着她走下去，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