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代通史(第十卷):中国命运的决战(1945-1949)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第24章 全面内战的烽火(8)

8月,徐州绥署实行第二期作战计划,集中2个军3个整编师,包括精锐主力第5军、整编第11师和第74师,将作战重点由苏北暂时转移至以徐州为中心的陇海路东西两侧,以期改善徐州当面态势。8月19日,整编第11师在徐州西翼占砀山,21日第5军继占夏邑,刘邓部队主动撤退。但蒋介石却判断刘邓部是“向北溃退”,下令徐州、郑州两绥署继续发起对中共冀鲁豫根据地的攻势。徐州绥署遂令第32集团军总司令王敬久率第5军、整编第11师及新编第21旅,自东面的虞城、砀山向北攻击;郑州绥署令第五绥靖区孙震率整编第3、47师为左兵团,第四绥靖区刘汝明率整编第55和第68师119旅为右兵团,自西面的考城、兰封向北攻击,另以整编第41师自长垣东进,目标直指中共冀鲁豫根据地的中心城市菏泽和定陶。8月底9月初,国民党军各部开始攻击行动。由于郑州绥署担任进攻的部队除整编第3师外均为非中央系部队,实力不及徐州绥署派出的部队,内部矛盾较多,协同能力较差,刘伯承、邓小平遂集中了晋冀鲁豫部队的主力4个纵队,准备在鲁西南求歼整编第3师,以瓦解国民党军的攻势。正在此时,指挥西线国民党军作战的郑州绥署主任刘峙却命令原为齐头并进、会攻定陶的整编第3师和整编第47师分头攻击菏泽和定陶,使两部间的距离拉大到20余公里,与其他部队的距离至少也在30公里以外。刘邓抓住战机,决定改变原定作战时间与作战地域,将整编第3师诱入定陶西南的预设地区,于9月3日开始分左右两路实施向心攻击。刘峙得知整编第3师被围后,急令各部增援,但被晋冀鲁豫部队所阻击,且因内部矛盾,其他各部之增援并不积极。在晋冀鲁豫部队的猛烈攻击下,9月6日,整编第3师全军覆没,师长赵锡田被俘,晋冀鲁豫野战军随后又歼灭退却中的整编第41、47师各1个旅。此役国民党军损失1个整编师及2个旅,共1.7万余人,为内战开始以来所仅有。刘峙因其指挥庸碌无能,于9月14日被免去郑州绥署主任职务,改由陆军总司令顾祝同兼任郑州绥署主任。为避免鲁西南作战地域分属郑州与徐州两个绥署在指挥上的不便,此后鲁西南之作战全部划归郑州绥署指挥。

由于刘邓部队的攻击重点在西线,东线国民党军的行动较为顺利,基本完成了预期作战目标,于9月12日攻占定陶,20日攻占菏泽。接着,第5军和整编第11师沿菏泽、济宁公路之北、南两侧,继续自西向东攻击巨野、嘉祥。由于整编第11师态势稍为突出,晋冀鲁豫野战军遂集中了3个纵队求歼整编第11师,并以1个纵队阻击第5军的增援。自9月29日至10月7日,在近10天的时间里,晋冀鲁豫部队以龙崮集为核心,顽强抵抗了第5军的增援,但对张凤集整编第11师的围攻却未能一鼓而下,致该师得以突围而出。第5军和整编第11师(其后恢复为第18军)为国民党军传统之头等精锐主力,内战期间一直是中共在华东和中原战场最强硬的对手,此役表明他们有较强的战斗力。后国民党军方面总结认为:“国军两绥署投入之兵力达三十余万,以优势战力居外线之有利态势,对匪实施分进合击,惜因缺乏统一之指挥、齐一之行动,虽屡有斩获,但亦损兵折将,逸失捕歼刘匪主力之好机。最后,国军在迫匪退返黄河北岸,广领鲁西南要域,却未获致决定性战果之状况下,结束本次作战。”(《国民革命军战役史第五部——戡乱》第3册,479页。)

豫北战场,郑州绥署命令整编第26军军长王仲廉指挥4个师,于9月底占领了平汉路东的道口、浚县,再于10月占领了平汉路西的焦作、博爱、沁阳、鹤壁等地,扩大了国民党军在豫北据有之地域。

晋南战场由郑州绥署所属第一战区胡宗南部担任作战任务,胡部4个师渡黄河自运城入晋后,沿同蒲路北进,连占闻喜、侯马、曲沃等地,企图与自介休南下的第二战区阎锡山部会合,打通同蒲路南段。中共方面,以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四纵队陈赓部担任晋南作战,自7月中至9月底,在同蒲路南段三战三捷,连克多座县城。直至10月间,国民党军集中兵力南北对进,方才打通了同蒲路南段。

全面内战爆发后,经过半年的攻势作战,国民党军占领了原先由中共控制的不少地盘及若干城市,打通了津浦、胶济、陇海、平绥、同蒲等铁路,改善了其统治区大城市如沪宁、平津地区受中共部队威胁的态势,有利于其后之作战行动;但它未能消灭中共的野战部队,自己却背上了守备包袱,机动兵力下降,攻击锐气已挫。毛泽东认为:“在军事上,蒋军战线太广与其兵力不足之间,业已发生了尖锐的矛盾。此种矛盾,必然要成为我胜蒋败的直接原因。”“敌人的野战军,一方面,不断地被我歼灭,另方面,大量地担任守备,因此,它就必定越打越少。”(《毛泽东选集》缩印合订本,1101—1102页。)毛泽东以此鼓励中共各根据地军民士气,并将消灭国民党进攻部队作为各野战军作战最重要的目标。但国民党统帅部并不认为得城占地为其失。1946年12月1日,蒋介石致电陈诚,认为国军正按预定计划取得进展,提出继续作战的基本设想是:以北满,太行山之长治、晋城与涉县,鲁南,胶东之烟台、威海卫与龙口,五台山之涞源、灵丘与阜平,冀南,晋北,陕北八个地区为今后作战之重点;每区以1个军或1个整编师进行整补、装备与训练,准备此后之进攻;期于次年3月15日前完成作战准备。(《蒋中正总统档案·筹笔(戡乱时期)》第15955号。)这说明蒋介石仍企图以全面进攻方式从速解决问题,并注重发挥国民党军重装机械化部队的优势,战争仍将在更广大的地域内展开。

第四节国共关系的最终破裂

全面内战爆发后,国共双方一方面在战场上进行着激烈的交战,另一方面也在谈判桌上进行着唇枪舌剑的交锋,即所谓的“边打边谈”。不同的是,此时的谈判已经不是为了和平,而是为了争取舆论,为了将对方推上战争责任者的审判台。蒋介石在对其下属的演讲中称:国民党真正的敌人是中共,“要彻底消灭共党,必须从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社会各方面对共党发动全面的斗争”。(《总统蒋公大事长编初稿》卷六(上),221页。)中共则认为,“今后将有一个相当时期是大打大闹时期,而主要是靠打得好,消灭蒋力量来解决问题”,谈判的目的在于“揭露蒋及逼美表明态度”。(《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6册,272页。)

作为调停者,美国深深地卷入了战后中国政治,但对于中国国内形势的发展,美国实际上也缺乏有效的干预手段。中共与美国对立自不待言,即便是将美国人引为盟友的国民党,其自身利益与美国的利益也未必那么完全一致,因而对美国人的主张并非言听计从。7月15日,“中国通”司徒雷登出任美国驻华大使,期望以其对中国的了解推动美国调停能有所成就。鉴于此时内战正酣,国共双方谈判已告中止,8月1日,司徒雷登向蒋介石建议,由他本人加上国共双方各两人,组成五人非正式小组,继续进行相关谈判。蒋介石企图“用军事解决,然后再收抚之”,因此8月15日同意了司徒的建议,但开出的谈判条件是:中共必须让出苏皖边区、胶济路、承德及其以南地区和鲁、晋两省6月7日以后所占地区,东北在10月15日以前退至黑龙江、兴安、嫩江和延吉。(《总统蒋公大事长编初稿》卷六(上),230页。)接受这样最后通牒式的条件,意味着中共将与国民党订城下之盟,向国民党投降,这是有武装、有实力、有根据地,在战场上与国民党对抗多年而不馁的中共所绝不可能答应的。周恩来对蒋介石所提条件的答复是:绝对不能接受,一条也不行;美既为调解人,应主持公正。(《周恩来一九四六年谈判文选》,583—584页。)国共双方毫不妥协的态度令司徒雷登颇感无奈。为了向国民党施加一定的压力,8月10日,美国总统杜鲁门通过中国驻美大使顾维钧向蒋介石转交其亲笔信称:“除非短期内能见明证,使人确信中国内部问题之和平解决已有真正进展,否则欲期美国舆论继续对贵国持优容态度已不可能。进而本人必须重新确定美国立场并向美国人民加以说明。”18日,杜鲁门以行政命令禁止对华输出军火(该禁令于1947年5月撤销),以此作为促使国民党“作出某些合理妥协的惟一手段”。面对美国人的压力,蒋介石决定“坚持我一贯之政策,决不为任何环境压迫而有所动摇”;同时也为敷衍美国人,于19日复函杜鲁门称,将“竭尽所能,排除万难,与马将军取得合作”;并说明“政府方面,亦不免有少数分子曾有错误之行动,但比较共产党之公然破坏协定,其程度相去甚远”,表示“切盼共党方面能接受余之意见,政府方面必将尽一切可能使此等达到和平民主之步骤,迅速成为事实”。(《顾维钧回忆录》第6分册,18页,北京,中华书局,1988;《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对日抗战时期》第7编第3册,213页,1981。) 8月29日,在美国调停下,由国民党代表吴铁城、张厉生,中共代表周恩来、董必武,及美国代表司徒雷登组成非正式五人小组。但国方表示只谈改组政府问题,不谈军事和停战问题,并在停战问题上坚持蒋介石的五项条件,因此非正式五人小组一直无法正式坐下来谈判。同时,由于国民党军自全面内战开始后连续占领中共控制区之地盘,中共中央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无条件停战可使国民党军获得休整以利再战,而中共则不能恢复失地,因此指示周恩来改变谈判策略,将恢复1月13日停战令生效时的“地区和军队原状”作为停战的基本要求,如果“这一问题不解决,其他一切皆不能谈”。国共双方的立场渐行渐远,调停只是徒具形式而已。

国民党军对张家口的进攻将国共关系逼至绝境。张家口是当时中共在东北之外据有的惟一一个省会城市,国民党以前在谈判中对张家口属于中共的地位也一直未表异议。自9月下旬开始,国民党军自东西两路向张家口进攻,并提出只有在中共提交国府委员和国大代表名单,规定中共军队驻地并限期进驻后才能停战。基于这样的形势,中共中央书记处于10月上旬连续开会,讨论应对方案,认为中共对国民党应采取强硬立场,国民党如不同意停攻张家口,不同意恢复1月13日的军事位置,中共则应表示一切不谈,对美国调处亦不必表示挽留。为此中共公开声明:如果政府不立即停止对张家口及其周围的一切军事行动,中共不能不认为政府业已公然宣告全面破裂,并已最后放弃政治解决的方针,由此造成的一切严重后果,当然全部责任均应由政府方面负之。(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任弼时年谱》,528—52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1946年10月12日《解放日报》。)为了挽回局面,10月9日,马歇尔亲至上海促周恩来回宁谈判。但周重申了中共的原则立场,马歇尔的努力在国共双方针锋相对的立场前毫无结果,他再也找不出既满足国民党独领中国之意愿,又使中共接受的办法。在中国特色的政治面前,美国人的作用毕竟有限,马歇尔调停从此渐趋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