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去夏圩
从望月楼回来,徐诚没有再跟徐元佐说起银子的事。
徐元佐度过了如此充实的一天,见了各色人等,信息量几乎是家里的数十倍。这对他而言可不仅仅是阅历,更是教材和功课。要想尽快融入这个社会,能够更加游刃有余地生活、工作、发展,反复思考和分析绝对是省不了的。
为了晚上能够睡着觉,徐元佐不得不在路上就开始做这功课。
如此一路无话,只是在道了晚安之后,徐诚关照他明早早起,一起去夏圩的新宅看看。
徐元佐不知道所谓早起得有多早,这一夜自然不敢睡实,只要听到动静就穿衣而起,绝不给上司留下懒惰的坏印象。也亏得他现在年纪还小,最近锻炼也有了成效,即便晚上休息得不好,只是洗一把冷水脸便又生龙活虎了。
徐诚是年老神衰,本就觉少,原以为少年人贪觉,却见到徐元佐能抢在他前面起来,心中大感欣慰。
自从银子的事之后,徐诚对陆夫子推荐的这个伙计好感大增。他现在要培植自己的班底,最重要的就是得有可靠的骨干。否则真的招进了歹人,无异于引狼入室。如今初步看来,徐元佐此人身家清白,忠诚老实,头脑好坏姑且不论,只这两条就足堪栽培了。
徐元佐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放在了储备干部名单里,还在考虑如何增加自己的核心竞争力,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呢。他可是跟徐诚签了风险薪酬,如果前三个月不能让人眼前一亮,工资就要缩水大半了。
“元佐,会赶车么?”徐诚问道。
“我可以会。”徐元佐笑道。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什么叫可以会?”徐诚也被逗乐了。
徐元佐道:“我以前不曾赶过车,不过我尽快去学。”
徐诚笑道:“肯用心思就是好的。照规矩徐家的管事可以从公中要一辆车。你若是能学会,咱们也不用麻烦人家,自己拿了车用就行了。”
徐元佐了然。徐诚的地位是可以配公车的,但是他肯定不能自己驾车,那么车把式就得用人家的人。如此一来,他每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车上说了什么话,全都在人家的耳目之中。
别说现在就差撕破脸皮,哪怕是至交好友如此“亲密无间”也是吃不消啊!
因为徐诚的提醒,徐元佐看看门口停着的牛车自然也就知道该“谨言”了。
这车的学名叫“轿车”,说穿了就是牛马拉的平板车上架了个篷子,看上去像是轿厢。徐元佐虽然既没有坐过轿车,也没坐过轿子,但是直观感觉应该轿车更加舒服一些,起码空间宽敞。只是不知道为何轿子反而是要有身份的人才能坐。
大概一者使用畜力,一者使用人力,人要比畜的地位高,轿子的地位自然也就上去了。
赶车的把式并没有徐元佐那般巴结,见徐诚出来连车都没下。徐元佐扶着徐诚进了轿厢,自己就在车把式旁边坐了。
那车把式对徐元佐的态度倒好,几乎到了有问必答的程度,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徐元佐上车就给了打赏的缘故。
牛车比马车要慢,但是胜在稳当。从郡城到夏圩有十五六里路,都是晒干了土路,木质车轮精准套在车辙之中,倒也不觉得有多么颠簸。徐元佐考虑了一会四轮马车的项目,发现仍旧与自己的地位相差太远,只能列入待考虑项,专心学习驾驶牛车。
等车驶出松江城,离开城厢,一路上的景色被农田桑树占据,徐元佐也觉得差不多了。
“黄大爷,能让我试试么?”徐元佐好声问道。
赶车的黄大爷根本没有意识到徐元佐是在抢他饭碗,乐呵呵地递过鞭子。
徐元佐的领悟力是成年人的水准,赶车这种事需要经验,但上手难度却也不高。都是极驯化的黄牛,车又是走在车辙里的,只要别乱来,就不会发生出轨的问题。
“你学得倒还挺快。”黄大爷赞了一句。不过看看前面要过桥,还是亲自操鞭,等过了桥再继续让徐元佐积累经验。
徐元佐也不打算当即就完成御车训练,尤其这个时代的轿车是牛马,兽医也是课程表上注定要有的科目。于是徐元佐很大方地摸出一串十枚铜钱,塞在黄大爷手里。
黄大爷颇有些意外,茫然地看着徐元佐。
徐元佐憨笑以对。
黄大爷缓缓咧开了嘴,将铜钱收入口袋,缓缓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讲述各种赶车小秘诀。
徐元佐静静听着,时不时附和一两声,总是恰到好处且令人愉快。与他一样用心倾听的还有车厢里的徐诚,不过他并不关心如何赶车,而是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徐元佐身上。
作为一个见识过大明最高层政治漩涡的老者,徐诚有许多自己的思考和评判。
在他看来,徐元佐已经表现出了完全远超年龄的成熟和自信,掌握了不知从哪里继承来的手腕和眼光。如果他能够像江陵神童张居正那样少年高中,皇榜题名,说不定也有入阁为相的机缘。
轿车避开了礼塔汇,免去了拥堵的麻烦,过了双桥,总算到了夏圩新宅。
这处宅子是徐琨为徐阶造的,显然这位年轻的徐氏代理掌门人根本不能理解父亲的顾虑,所以徐阶甚至连看一眼都十分勉强。
“他像是甩个烫手山芋一样甩给了我,想困我于此啊。”徐诚已经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徐琨的想法了。
这点上徐元佐倒是深表赞同。
整个占地九亩的大宅子,相当于后世中型小区,竟然只留了一个半聋半哑的老仆看门,而且决定不调派更多家人前来打理了
这分明就是砸在了手里,坐看它在风吹雨打之中变成废墟。
然而一旦这处宅子真的破败,那么徐琨肯定不介意在父亲面前表示徐诚的无能。
“大掌柜最大困境倒不是该如何处理这座宅子。”徐元佐沉声道:“而是如何早日回到阁老身边。难道阁老骤然离了大掌柜,不觉得有何不便么?”
徐诚再次惊讶于徐元佐的直视本质,叹声道:“其实让我离开身边,介入商行,正是老爷的主意。”
“老爷回来之后,是否还在为朝政殚心竭虑呢?”徐元佐不知道这么问是否过于敏感,所以声音就更小了。
“老爷回家之后,只是著述,并未再关心时政。”徐诚盯着徐元佐,道:“你可有何想法?”
“若是如此,看来阁老真的没有复出之心了。”徐元佐自然是早就知道徐阶不会再次出山,对徐诚的领悟力也有所失望:“所以老爷让大掌柜离开身边到商行办事,是有心把二少爷和三少爷手中的权柄收一收。”
两位小少爷年纪都还小,若是强硬地派出长子以及身边人,非但会引起儿子们不安,更会影响徐氏现在的生意。
从目前徐璠和徐诚举步维艰的窘况来看,即便如此温和的做法,都已经引起了极大的抵触。
豪门啊!真是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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