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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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黎夜是谁

月,倾斜而下。

丛丛树林,沈谙不急不缓的走着,忽然,他身影顿住,抬头看着前方,左手的剑不由的握紧了些。

而前面那抹立定的人影,悠悠转身,笑看着沈谙对他的警惕:“沈堂主。”

沈谙抬手,微微抱拳:“楼主深夜拦住属下的路,是否有事吩咐?”

“的确是有事想请教沈堂主。”叶南翌含笑,向前走了几步:“听说沈堂主最近很空闲,闲到查起我来了。”

沈谙抿了抿唇,抬眼看着他,竟然也不搪塞,反而很直接:“是,属下只是尽责。”

“是对我尽责,还是对前任楼主的女儿尽责?”叶南翌背后的双手,慢慢松开,两只手上,两把不同剑纹的剑,在夜空中很显眼。

沈谙再次皱了眉。

叶南翌左手上的剑,正是寒冰剑!

那是黎夜的剑,怎会在他手上?

又想起叶南翌的话,沈谙的眉拧的更深了,他并没有告诉黎夜太多,连黎夜都不知道的事,叶南翌居然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

这个人,知道的有点多。

“既然沈堂主在查我,我倒是想知道,沈堂主可有查到了什么,不如说来听听,兴许我还可以为你补充。”叶南翌左右两手将两剑按在地上,面容上踱开了笑意。

“属下并没有查到什么。”沈谙低了低头,看向地面。

叶南翌抬头望了望月色,又看向沈谙,从脖子下方的衣衫里拿出那块刻着曼罗兰的深红麒麟玉:“你不想知道我这幽冥令,到底是如何来的吗?”

提到熟悉的东西,沈谙抬了抬眼,看着挂在他脖子上的东西,那枚麒麟玉,便是幽冥令,中间那一朵妖娆的曼罗兰花,印证着能号召幽冥楼的权利。

十七年前,那女子只仅仅当了不足半个月的楼主,以至于鲜少有人知道,她还曾是幽冥楼主,她辞位后,麒麟玉归还给了无孀楼主,不久后,无孀楼主也消失了踪迹。

他想不明白的是,数年之后,这麒麟玉为何会出现在叶南翌手中,若是无孀楼主亲自授予倒还好,怕就怕,叶南翌夺得这麒麟玉,用了非常的手段。

那末,无孀楼主是否已经……

“无孀,幽冥楼首任楼主,十年前,她就已经死了。”叶南翌暗下了眼眸,将玉佩重新放回衣衫内:“沈堂主,你不需要再费功夫,去找一个死人。”

沈谙握紧了拳头:“是你杀的?”

“她确实是因我而死,但却不能算是我杀了她,她算得上我的半个师父。”叶南翌沉吟了下,眨了眨眼眸:“她老人家临终前最大的夙愿,便是让我接掌幽冥楼,否则她不会将幽冥令交予我,更不会告诉我,幽冥楼真正的地点。”

沈谙略有深思,幽冥楼的人遍布天下,除了幽冥楼的最具权利的堂主门主,天下没有人知道幽冥楼的老巢身处何地,即便知道,那满山遍地的剧毒曼罗兰,叶南翌又岂能确保安全无误的穿过?

除非有人给他指引。

对于叶南翌的话,沈谙总归是半信半疑,他之所以让叶南翌顺利成为楼主,是想知道他背后的势力是什么,若叶南翌对幽冥楼没有其他企图倒还好,若是有……

“别再纠缠着我不放,你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你再怎么查我,也没意思,更何况,我对幽冥楼根本不感兴趣。”叶南翌直接了当说出目的,方要拔出插着的剑转身离去,却又徒然听得沈谙的话。

没了之前的恭敬,此刻的沈谙恍惚抬了眼眸:“你对幽冥楼不感兴趣,但你对黎夜感兴趣,我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不明来历的人接近她算计她,既然你对幽冥楼无意,那我劝你趁早离开。”

叶南翌想了想,唯独对沈谙所说的其中两个字感兴趣起来,不觉皱了眉角:“黎夜是谁?”

沈谙此刻的语气,不再温雅,冷声道:“不管你有何目的,别再缠着灵儿。”

“我缠着她?”叶南翌起了音调,他的行为告诉着所有人,他在缠着她,真是可笑,叶南翌道:“她今天还求了我一件事情,连寒冰剑都给了我,沈堂主你还认为是我在缠着她吗?”

沈谙拧了眉。

叶南翌手中的寒冰剑,不假。

他太了解黎夜了,即便真的将剑给了叶南翌,这其中也定有原因。

至于求?

要她单黎夜求人,那才是大笑话!

沈谙凝冷了声音:“你若不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又何必煞费苦心,将眼线安插到她身边,龙怿山庄的那个侍女,你前几天的晚上,还去找了她——”

话不用说完,沈谙从叶南翌的身上,看到了冷冽的杀意。

叶南翌弯了弯手指骨结,看着沈谙的目光有一瞬的阴冷:“除了她,你还知道什么?”

见叶南翌手指下握剑的寒意,沈谙的眸光依旧保持着平静,没有丝毫慌张:“若我都说出来,你打算杀我灭口?”

“我要杀一个人,很容易。”

叶南翌起眼眸,在那瞬间,出手如闪电,沈谙出招抵抗,数招过后,叶南翌凛冽的掌风,贯穿过沈谙所有的挡势,坚硬无比的打在沈谙胸口,沈谙整个人影翻飞退后数步,单膝撑在地上。

这一掌,超出了沈谙的想象,他似乎有些轻敌了,叶南翌虽年纪轻轻,却内力深厚,不可量测,方才的身法招式,让他有一瞬的熟悉感。

应该说,这么诡异的招式,根本不是正道人的功法,而是邪魔外功!

“你……”

一口鲜血喷散在地上,忍着肩膀上带来的疼痛,沈谙想起身,试了一两次却是没用,只得单手撑地。

叶南翌慢慢走近他,站在他面前,将掌心中的毒针取出,收回:“你若想死的直接一点,可以运功试试。”

撑在地上的手指骨泛出几点青筋,沈谙紧抿着唇,强忍着胸处的憋闷之感,无奈试了几次还是无用,这个人不仅练邪魔外功,还用下毒的下流技俩!

“你不必再费劲了,这毒除了我,天下无人能解。”叶南翌慢慢的在他面前蹲下来,细细的瞧着他隐忍的模样:“临死前,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我只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叶南翌冷然瞧着他,不耐:“说。”

沈谙沉了沉音:“你是怎么知道,她身上有血凤凰?”

血凤凰虽不是处于私密的部位,但是若没有亲眼见过,以血为现,旁人又怎能清楚知道。

黎夜自是不可能随意张扬这事,何况连龙云她都没有告诉,这个男人,为什么可以这么肯定,他要找的拥有血凤凰之人,便是单黎夜?

“我本来也不是很肯定。”叶南翌闪了闪眼瞳,露出一丝惬意:“那夜她醉得不省人事,我看了她的身子,然后么,和她一夜风流,那滋味,想想真是回味无穷。”

“你——”沈谙青筋起跳,咬牙切齿,那双眼睛里的怒意,恨不得把这个邪魔歪道扒皮抽筋。

叶南翌站起来身,眼眸处的慵懒之笑却是藏不住,他早知道她是他一直在找的人,只在赌坊的一眼,那种相识的感觉,他便认定了。

故意说这话,不过是气气沈谙而已,一个女子的身子被一个男人看了,还做了那样的事,想来也不是好事,谁又能不介意?

他确实将她的身子一滴不漏翻看了遍,但这话,不全是实话,那天晚上,她吻到一半,借助月光,她忽然看清了他的脸庞,明显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她说了一句:“是你。”然后倒在他身上,彻底醉了过去。

也就是说,她认为是别人。

之前那些亲密接触,她都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而她醉酒的梦呓,他模糊听不清,估计又是那个‘阿澈’,这事激起了他的不悦,才会故意在她身上留下遍肩的吻痕。

但最终,两人什么都没发生。

沈谙的手劲抓得极紧,却又不得发作,只能紧紧锁着眼前那道纤长的人影,紧绷着牙齿。

“我不能死。”

这一句,沈谙用尽了力气,没有掩饰的面容上笑意侧漏,凝着那抹树林下的人影。

“为什么?”叶南翌似是来了兴致,悠悠侧身。

沈谙说他不能死,而不是说他叶南翌不能杀他。

“我从不相信任何人,对你更是警惕之甚,这次来见她之前,我做了一个准备。”沈谙抬起眼睛,昂着微扬的首:“我告诉过一个朋友,如果三天之内我没有活着现身见那朋友的话,那么,那人会如实告诉灵儿,你叶南翌与她的侍女在夜里会面,你与璃月教的护法穆旖凡,见过数次,还有,五日前,你见过一个戴青纱的青衣女子,而那女子的相貌,与她相似,若你今日杀了我,你说如果她知道了这些,你确定她还能对你如此客气?”

叶南翌有些不明:“这些小事情,你今日便可以跟她说,你却什么都告诉,她想知道亲娘的名字,竟然还要来问我,看来你对她,也并不是完全的衷心。”

“这与衷不衷心无关,我只知道,倘若我现今死在你手上,这些话会原封不动的说给她听,而龙怿山庄的那个侍女——”沈谙微微一笑:“会毒发身亡。”

听到最后那一句,叶南翌注测沈谙的目光加重了几分冷意:“沈堂主,果真小看了你。”

“我知道你不怕毒,可是那个侍女,就不一定了……”沈谙目光微蹙,往下看向那出手如疾风的手,勒住了胸前的衣衫,沈谙整个后背猛烈的震颤,撞到了身旁的树上,落下了几片不稳的树叶。

眼前人,目光如火焰,双手紧扣着他的衣衫,将他按在树上,有了极大的怒意。

“解药呢?”

“没有解药,我活着,她便活着。”

那双手,没有松开,沈谙笑意的目光也没有散去,看着眼前发怒的男子,为那一个小小的侍女而怒的男人。

果然,他押对了。

那个侍女,对这个男子,很重要。

双方,僵持着。

沈谙表情悠然,叶南翌死死紧扣着他的衣衫,即便眼下可以直接了断这个碍眼的人,却也一直在犹豫,想杀却又不能杀!

叶南翌隐忍了一瞬:“看在她的份上,我先饶你一命,今天晚上,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

是指那侍女,还是黎夜?

显然在沈谙心里,是指那侍女。

此时,一抹浅红的身影不知觉的出现在两人身后,缓缓降落在地。

“楼主,堂主。”

看到这情形,林燕衫有点不太明白,唯有诺诺的唤了两声。

“滚!”

“出了什么事?”

一声暴烈如燥,隐忍着眸中的温火,一声温软轻凝,漫不经心的眸子瞧向了林燕衫,音久久荡在空中,散去。

林燕衫微愣了好一会儿,不知该如何抉择,一个楼主,一个堂主,一位旧主,一位新主,谁都得罪不起,何况还是面和心不和的两位主子。

想了片刻,林燕衫才沉吟开口:“这件事与龙姑娘有关。”

“她怎么了?”

方才还争执的两人,此刻有了共同的脸色——担心与急切。

沈谙冷不防瞧了眼前男子一眼,这个人,未免也太过关心黎夜的事情了,是刻意的关心,还是真情?

林燕衫拧了眉,抱剑:“禀楼主,幽冥楼十二门之一的凌门门主凌丰,被人暗杀,凌家少爷凌墨亲眼目睹了那凶手,还一口认定那凶手就是龙姑娘,是以,这几日来凌墨一直派人跟着龙姑娘,今日凌墨又碰巧撞见楼主与龙姑娘在客栈会面,此刻,凌墨在幽冥楼分舵闹的很凶,非要见楼主说清不可,说是不是楼主您……您与龙姑娘合谋,害死了他父亲。”

抬了抬眸,林燕衫一口气说完,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两位沉思的主子,又补充道:“凌门是十二门中最不满楼主您的,若是凌丰死了,对楼主最是有利,凌墨这样怀疑,似乎……”

很合理,连林燕衫都觉得,是不是楼主真的与龙姑娘一起密谋,但是想想,以楼主的行事与龙姑娘的才智,即便要杀人,也要做得滴水不漏才是,又怎会留下这一大麻烦?

但凌墨与龙姑娘,近无仇远无恨的,若不是龙姑娘所为,又为何一口咬定是龙姑娘?

这又似乎不合理了些。

“凌丰被杀是什么时候?”

林燕衫回答沈谙:“在三天前。”

叶南翌微微缩了眼瞳。

三天前……

他与她偷酒,宿夜在一起,还约好三日后在明月客栈见面,这一见面却是精心的被人利用了,恰不巧的让凌墨故意看见。

那人,已经开始动手了吗?

叶南翌皱了皱眉,沉吟的目光忽然抬起,手指在沈谙身上连点,一颗药丸送入他口中,松开了束缚他衣衫的手,这才看向林燕衫:“随我回分舵。”

一轮高挂的月,一节干枯的树枝,一抹悠闲躺在树枝上的身影。

“啊嚏。”身影耸了耸鼻子。

谁?谁在说他的坏话?

还是谁想他了?

“啊嚏。”秦楚潇再次耸耸鼻子,摸了摸额头,又随手拿起葫芦喝了口酒,看了看天色,自己也已经忘记了睡了有多久。

可他又很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

秦楚潇站起身来,透着碎碎的树叶,眸光远远淬着一个方向——江舟城。

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他很清楚,他也知道,他的徒儿做了什么,他更了解,她和幽冥楼的那位新楼主走的很近。

正是如此,他觉得有必要去一趟江舟城,给她提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