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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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他的道歉

酒,是个好东西。

高兴的时候畅饮,会让人醉仙梦死,不高兴的时候欢饮,会让人梦生梦死。

凌空高月,凭栏坐,手中取酒,对月饮,摆酒一壶,一醉解愁。

“少主。”

风吹过,树影簇动。

渐行渐晰的湛蓝衣衫晃荡在眼前,缦雪禾已悄然闪至行至她身边。

单黎夜放下酒壶,抬起一双眼睛,幽暗深邃:“你怎么来了?”

见自家少主这番模样,缦雪禾心头燃起一丝不安,一双柳叶眉紧蹙,从未见少主这样喝酒,也从未见过少主这样幽意沉然的双眼。

眼前的这个姑娘,从十岁女孩到影月少主,再到如今风韵翩然的女子,有些地方变了很多,方才的那一瞬,缦雪禾仿佛从中看到了傅花隐的影子,曾几何时,傅花隐也这般教人看不透,那一层对世事掩藏的深邃。

这位少主与傅花隐……

自从当上影月少主起,少主与傅花隐的关系,有了很大变化,缦雪禾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两人,总觉得两人一定有过不为人知的事情。

因为缦雪禾偶然看见,他们之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相互调侃,相互甩脸色,缦雪禾想不通,在众人面前万年不变清冷脸色的傅花隐,竟然会说笑调侃少主,还对其动手动脚的。

可缦雪禾又觉得,少主与花隐之间,似乎很压抑,似是在无声无息的较劲。

这是一种难以说上来的压迫感,这令缦雪禾很长时间都不明白,两人明明都很谈笑自如,可是为什么却让人感觉喘不过气,仿佛有一条界限,在两人的谈笑间无形漫开。

他们努力的在保持着那根界限。

没有人,可以将界限打破。

良久,单黎夜瞧着还在沉愣其中的缦雪禾,紧了眉:“你怎么不说话?”

“少主。”缦雪禾闪了下双眸,回过神来:“您之前让我去查叶南翌,手底下人有回复了,今日来之前,傅花隐非逼着让我告诉他结果。”

“还有这事?”单黎夜呢喃,心底叹了口气,傅花隐这个人,真是对她身边所有人都不放心,查完这个查那个的,他自己的事,倒没见他过来跟她坦白,不过,她还是问了问:“查到什么了?”

“这个叶南翌初出江湖,背景一片空白,除了知道他是新任幽冥楼主,并未查到其他的。”

“如此结果,早该知道的。”单黎夜再叹息,只是叶南翌,这个查不到蛛丝马迹的男人,却总喜欢缠着她。

“一个人总有破绽,我不信他能完美遮掩,找不到一丝漏洞。”缦雪禾闪过一丝不甘:“再怎么凭空出现的一个人,也会有来源。”

再怎么凭空出现的人,也有源头?

就像她一样,凭空出现在这个异空,却不知道自己该是谁。

单黎夜小抿一口,含在唇中缓嚼,咽下:“三天前,龙怿山庄的事,你也知道了,除了那把寒冰剑,我现在是个没有任何身份的人,当年,在你们认我为主之前,是不是也查过我?”

“这……”

缦雪禾低了眸子,咬了咬唇,在少主面前说谎完全没有必要,可若是说实话,当时想查验少主身份的人挺多的,特别是断汐风傅花隐师锦怀这几个头目,一个个兴奋得的很,恨不得亲手去查自己未来的主子,但这些说出来似乎有点不成体统。

单黎夜再次饮了一小口:“说来听听,查到了我什么。”

缦雪禾终是吸了吸气,像是视死如归,说道:“比起幽冥楼主,我觉得少主更神秘。”

“怎么神秘?”

“七年前,少主出现在蝶谷,我们便已查探过少主的身份,少主是龙怿山庄的大小姐,被魔教人追杀时,得幸秦教主出手相救,被秦教主收为徒弟,再是成为璃月圣女,这一切都看似很合理。”

“但是,在少主去剑山之前,傅花隐突然让人从头到尾去仔细查了下少主,知道一些消息,有谣言说,少主并不是温夫人的亲生女儿。”缦雪禾沉了一下眼眸,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所以,傅花隐对少主好像有所怀疑。”

单黎夜心底啧了啧。

关于龙怿山庄大小姐的真假,龙轼风一直在刻意隐瞒,当年知道温轻兰女儿失踪过的人都被他送出了山庄,连安晨都是偷摸了许久才从老辈婢仆口里探知,不过因为温轻兰待她轻视的态度,庄里仍有风言风语,让人以为她是私生女。

此事少有人提起,外人所知不多。

影月这帮人啊,明明都已经认她为少主,却还是那么听傅花隐的话,说让查就去查,恨不得把她翻个底朝天,她的面子呢?

忽的起身,单黎夜靠着厢房的窗栏,有些懒意了,问道:“他怀疑我什么?”

“那时,少主从剑山受伤回来,我去找他要些疗伤草药,他忽然告诉了我这件事,只不过,他那时候已经不是怀疑了,而是肯定的跟我说,少主你并不是真正的龙怿山庄大小姐,我觉得不可思议,认为他在胡言乱语,如今看来,这好像是真的。”

单黎夜缓缓点头,容颜微微笑开。

对于她的事,傅花隐似乎很感兴趣,他倒是深藏不露,从她拿出凤血那刻,便在怀疑她,暗地里开始查她身份,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露过什么,果然还是他啊,总是心思缜密,喜欢一点点在暗中找她的纰漏。

不会让她致命,却能将她玩死。

喝了一小口,单黎夜润了润喉咙,看着缦雪禾:“看来,你和他交心颇多,这样的事,他竟然肯跟你说,傅花隐他人呢?他自己怎么不来见我?”

“他最近在研究新药,说是不能离开片刻,也不让人打扰。”缦雪禾微微停了停:“他听说了龙怿山庄的事后,让我过来代为传话,他说,他对少主忠心可鉴,影月愿意认少主为主,不是论少主的身世,只论少主的能力。”

单黎夜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暖了暖心口,她单握酒壶的掌心,磨了磨。

看着窗外的景色,单黎夜忽有失笑之意,朝缦雪禾招了招手,缦雪禾不知她为何这般高兴,立即凑过去,单黎夜耳语一番,缦雪禾领命离去,消失在漫漫夜色中。

三天前离开龙怿山庄,她心情不太好,不想去蝶谷面对质疑,也不想回璃月教处理琐事,她忽然觉得天大地大,自己没有任何去处,于是只好在客栈里住宿。

这间厢房,是她特意挑的,因为在窗前有一株高大的树可以欣赏,而此刻,丛丛林叶下包裹的树中,有一抹若隐若现的人影。

这人,藏身于此很久了。

树中那人影站立在树枝交合处,有些懒意,而人影微微靠着粗壮的树干,枝繁叶茂,将他的身影藏的隐蔽,微一抬头,当人影再去看窗边时,只见三根雪亮银针,没有丝毫偏差的从那窗口发散而出,穿过树叶空隙,直指自己的眼睛。

人影手中剑抬起,几番快速的旋转下,银针打落,掉在树下草丛之中,而人影所站的那一节树枝前端,一双雪白的靴子已经静静的立着。

再往上,白衣轻飘摇,是单黎夜从容依旧的迷人笑容。

“叶大楼主。”出口的,依旧是她一贯对他的称呼:“自我从龙怿山庄出来,你便跟了小女子三四天,冒昧一问,不知道叶大楼主想要做什么?”

叶南翌靠着树干,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视线落在她腰间系着的酒壶上:“找你喝酒,这个理由可以吗?”

单黎夜轻轻的笑了,身体轻盈,踏着那一节只有脚掌宽的树枝,向他凑近:“叶大楼主怕是找错了人,我一介风流女子,怎配与幽冥楼主一起喝酒?”

清爽的酒气呼吸,带着她身上独有的香味,迎着风,吸入他鼻中,这样的月色,这样的可人,实在是太诱人了。

她就是一个最会魅惑人的妖孽。

还未等叶南翌说什么,她已经解开绳带,将酒壶抛给了他:“只要你不怕有毒,尽管喝吧。”

看着手中的酒壶,叶南翌没说什么,又见她微微一笑,弯腿坐在了一节粗干的树枝上,叶南翌想也没想,揭开盖子,灌了好几口。

“你还真不怕有毒?”单黎夜倪了他一眼,他还真是有胆量喝下去。

“就算有毒,我也认了。”叶南翌靠着树干,也随之坐了下去,两人皆倚着树干,除却中间的树,似有背部相靠之感,从这个方向,他微微撇去,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她侧面的轮廓。叶南翌随后补了句:“当是为那晚的话道歉。”

道歉?

他还会道歉?

“那夜的哪句话?”单黎夜愣了下,转身看着他认真的眼瞳,略有一番调戏的意蕴:“是叶大楼主说我是风流女子那句,还是说我这个风流女子,足够配得上与叶大楼主风流一夜这句?”

叶南翌抬起的眼眸里,闪过刹那的狡黠笑意:“你休想再用激将法惹怒我,若你一直惦记这句话,今夜,我们不妨再试一试。”

仿佛那夜他未释放完全的缠绵又被勾起,如若她说可以一试,她甚至真的相信他会那么做,而且不会有任何顾虑,她那点小小的激将法,已经对他不太管用了。

单黎夜凝了面容:“你与我这么做了,就不怕你的宝贝心儿伤心?”

忽然的提到另一个名字,叶南翌多了份警惕,没有说多话。

“你那个心儿,应该对你很重要,丢了她的玉锁,难怪你要一直跟着我。”单黎夜从怀里掏出那块青玉锁,握在手心,中央的那个‘心’字,磨损了很多,一看便知是有人常常摩挲导致。单黎夜收敛了心情,淡声道:“玉锁我可以还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跟我谈条件?”叶南翌轻轻的嗤笑:“别忘了,剑山的赌约,你还欠我一件事。”

“叶大楼主。”单黎夜深深吸气:“我以身试险,助你夺剑,到头来,你却趁人之危。”

“我说过了,我不是什么君子。”叶南翌摆了摆到手的烈火剑,幽幽道:“赌约就是赌约,这件事,我还非定了不可。”

“罢了,说不过你这个无赖。”单黎夜自认理亏,若不是耗了一半内力,谁赢谁输还不一定,便道:“那赌约算你赢,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你可以让我为你做一件事,既然你提起,应该是想好要我做什么了?”

叶南翌将头轻轻靠着树,看着繁星夜空,声音淡淡:“没想好。”

单黎夜有些意外,这么多天过去,她以为他至少有一点是为她而来,可惜,他仅仅只是为了她手中的玉锁。

那个女子,在他心中,有分量。

“你方才想要提的条件是什么?”叶南翌忽然问:“若是听着可以,我兴许会接受。”

在单黎夜看来,他这是挺想把玉锁拿回去,单黎夜垂了垂眼皮,声音压得很低,没有了往日的傲然:“很简单,我要见安晨,他躲藏得太深,我找不到他,现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他的主子。”

“你找他做什么?”

“他欠我一个解释。”

单黎夜向他凝了两眼,手中的玉锁轻抛给他,淡然起身。

叶南翌拿着玉锁,却是笑了:“我并没有答应你,你将玉锁还给我,不怕我不认账?”

“答不答应是你的事情,我只知道,玉锁我已经还给你了。”再说,她不喜欢随身带着别人的信物。

叶南翌的眸光阅尽她的双瞳,反问:“如果他不愿意见你呢?”

“有你这位幽冥楼主在,他区区一介属下,又怎敢违背你的命令。”单黎夜的声音压得很沉,向他递了数眼:“安晨会愿意的。”

单黎夜展身欲走,恍惚想起什么,又慢慢走近他,摊开了手掌。

叶南翌不解:“什么意思?”

单黎夜单手轻抬,指了指他怀中的东西:“酒壶。”

他收好玉佩,又量了量手中的酒壶,起身朝她无奈道:“喝完了,没酒了。”

她接过酒壶,确实没了酒,眼眸闪过一瞬的失落:“本来还想一醉方休,看来只能早早休息。”

“你想要喝酒?”

单黎夜才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他动作快,她腰间已多了一双手,她并未反抗,他展身而飞,在迷离的月色下,环着她飞离了枝叶繁茂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