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以赌宣战
湖水,染了一波血色。
单黎夜划破手掌,抽出腰间的短箫,抵在了唇边,蟒蛇在听到箫音的那一刻,忽然停止攻击,蟒蛇的眼眸变得乖巧柔顺起来,轻悠悠的晃动着,只见它整个身体慢慢沉入水中。
虽然此刻没有七夕琴,不能凭琴音操控巨物,但这曲子不同寻常,加上她的血,至少能缓解一下蟒蛇的暴躁。
单黎夜却没料到水能隔音,在蟒蛇全身沉入水底那一瞬,隔绝了音律之声,蟒蛇的怒意再度暴发,瞬间从水里窜出来,攻击远比之前更猛!
只不过,蟒蛇这次发起攻击争对的人,是叶南翌。
她的箫音对蟒蛇再也不管用,只道是她练这首曲子还未到家,只略懂皮毛,若是吹的不好或是出错,这蟒蛇都有失控的危险。
譬如此刻,蟒蛇已然失控!
叶南翌惊险避过几次攻击,在石壁之上闪闪跳跳,单黎夜急问:“你的化骨粉呢?”
“用完了。”
毕竟这玩意儿不能多带,他身上只有一瓶,昨夜已经在那野狼身上用完,此刻也没多余的来对付这蟒蛇,何况即便有,这地方湖水太多,能把化骨粉稀释得一点渣不剩。
不知想了什么,叶南翌忽然跳入冰寒彻骨的水底,蟒蛇张开大口,随即跟着他沉入,单黎夜除了看到湖面偶尔的翻滚,并看不清人影,蛇与人的交击激烈,水底一波波滚动。
一炷香之后,湖面渐渐平静,没有蟒蛇,也没看见叶南翌。
单黎夜皱眉,又听得哗的一声,水面溅起浪花,水蟒赫然再次出现,见其身上遍布血迹,张开血盆大口,单黎夜正要出手,然而那蟒蛇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嘶喊一声后,毫无征兆的软软滑了下去。
良久过去,水蟒沉入水底,再也没有上来过,水面上溅起的浪花也开始一点点消失。
“叶南翌!”
单黎夜大喊出声,空荡荡的地方,除了她的回音什么都没有,心里莫名的不安,眸光紧紧锁着水底。
水面变得很平静,平静地找不到他的影子,只剩下一堆冒起泡的鲜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水蟒的。
等待片刻,还不见他上来,单黎夜急得欲下水查探,就在这时,水面上却忽然溅起了水花,那熟悉的人影再次出现,踩踏着水面飞向她,叶南翌贴着石壁处的凸槽,稳定住身体避免掉下。
“我在水下找到了通道。”这是他的第一句话,忽略掉所有。
单黎夜紧紧的看着他,越想越不明白,他找到通道,明明可以先走,又何必折返回来告诉她?他不是来拿烈火剑的么?
有那么一刻,她竟看不懂这个人。
“那条蛇呢?”
“死了。”
叶南翌却是没有管她在想什么,拉过她一同落入水中,两人坠落时,泛起阵阵浪花,入水的前一刻,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闭气!”
水中本是黑暗的,借助叶南翌的手腕上的夜明珠,水下才有一丝通亮,单黎夜清晰的看到下面有块巨大的寒冰石,此刻寒石上躺着水蟒的尸身。
继续游着,却见前方模模糊糊,忽然有什么印记进入她的视线,待单黎夜看清,水下却突然变成了一副画面,一副冰棺,一个女子,一张容颜。
那女子……
怎么又跟她那么相似!
躺在那里面的人,是她自己?
亦或是别人?
忽然,那女子突然睁开了眼睛,单黎夜一瞬惊冷,封闭的真气忽兮间全部破开,在周身乱串,打破了身体的平衡,扰乱了她的心神。
这是一条封闭的水下通道,她没有出水换气的机会,方才那瞬的扰乱,让她呛了好几口水,迷迷糊糊的再度看去,那女子仍然闭着眼,而那女子躺在冰棺的画面也在水底慢慢消失不见。
单黎夜心神被冲乱,意志混沌,身体松软,彻底憋不住最后一口气,吐出了不少水泡,整个人开始沉入水底。
模糊间,她忽然感受到有双手揽过她的腰身,温热的触觉在她唇边摩擦,一股又一股输入体内的气流稳定着她的呼吸……
“阿澈.....”
她记得在那个时空的最后一晚。
迎着海风,她静静的立在了船头,纵身一跃,跳入了深海,那是她最后一次静静欣赏那个没有希望的世界。
在海底,她毫无依恋,打算就那样沉下去时,那个人却拼命拥着自己,倾尽全力补足她的呼吸,不曾一刻放弃。
她唤着那个人的名字,尽力睁眼,醒来所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名字,她还活着,可是从此,她叫龙若灵。
阿澈……为什么……
身下的女子嘤咛一声,吐出了水,缓慢打开了双眼,叶南翌没有问什么,看到她已醒,这才放开她。
单黎夜清醒过来,缓了好久,心里头始终有点不安:“你有没有在水下看到人?”
“水下除了蟒蛇什么都没有,如果你看见了什么,那只是你的幻觉,那蟒蛇死后,会在水中释放一种特别的迷药,它会把你心里的恐怖放大。”叶南翌这样跟她解释。
她心里的恐怖。
那个画中女子……
单黎夜不再多想,自己身上湿透的衣服,已经被他用内力烤干,甚至还多盖了一件,叶南翌半撇着身子,全身的肌肤尽瞧眼底,一块深红的麒麟玉垂挂在胸前,因他离得很近,连那玉的条纹都被她看的仔仔细细。
“你这么喜欢看我的身体,不如等下选个好地方,让你一次性看个够?”叶南翌冷了脸色,没了之前的笑意,此刻的他很冷漠胆寒。
他好像是很不高兴。
叶南翌慢慢的靠近她,还未干的头发,蓬乱着。
他的情绪,确实不高兴。
因为她躺在他身下,居然生生念着别人的名字,是在她水中看到的人吗?
阿澈。
一听便是个男人的名字,他一定翻遍天下三尺也要找出这个人,再杀了他大卸八块,好解他现在心口难以宣泄的怒气!
“原来真的是你。”单黎夜呢喃一声,收回视线,沉了脸色,这才将身上的衣服还给他。
叶南翌不客气接过,起身整理衣衫,单黎夜瞧着他宽厚的背影,忽然问道:“你衣服上为什么会有浅引香的味道?”
他应该清楚,浅引香最易吸引蛇类,方才蟒蛇突然攻击他,定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他跳水,只是想洗去这浅引香。
叶南翌系上最后一抹衣带,没有回答,浅引香用完之后,他已经尽量隐去这香味,更特意在水底潜久一点,可还是没有避过她的鼻子。
“你就没有想过后果?”单黎夜问:“如果浅引香不完全消除,那蟒蛇就会不疲不休一直攻击你,如若你杀不了蟒蛇,你便会成为蟒蛇的腹中食物。”
“我只要结果。”
结果就是,他和她侥幸找得出路,蟒蛇已葬身湖底。
他似乎,很喜欢用生命做的赌注。
单黎夜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做事风格是如此不计后果,那蟒蛇很奇怪,明明最开始只攻击她,最后,他竟然使用浅引香将蟒蛇的攻击主动吸引到他自己身上。
单黎夜轻轻开口询问:“没受伤?”
“你这话,是假心,还是真心?”叶南翌回过身,慢慢走近她,蹲了下来,脖子间的玉坠慢摇:“如果是真心,我会很乐意接受你的关心,如果是假心,我宁愿你什么都别说。”
单黎夜目光垂向地面,面目冷然:“除了烈火剑你我都想得到之外,我在想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你故意接近我,调戏我,还总是救我,你做的每一件事,让我捉摸不透,可我看得出来,你应该并不喜欢我,却偏偏要和我待在一起。”
叶南翌的眸子暗淡了一瞬:“你早说过我对你另有目的,我当然不可能会喜欢你,我只知道,至少现在,你还不能死,不能死在这个地方。”
“为什么?”
叶南翌轻哼:“因为有朝一日,亲手杀你的人,会是我!”
“你这是在向我挑战?”
“你认为是就是吧。”叶南翌起身,没了解释的情绪,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杀她,可连他都不清楚,有朝一日到来,他真能下得去手吗?
单黎夜静静调匀了内息,站了起来:“那在你杀我之前,不如我们来赌一赌,你我谁会拿到烈火剑,输的一方,便为赢的一方做一件事,如何?”
“你很喜欢赌?”叶南翌抬了眼眸。
“我喜欢做冒险的事,算是本性难移。”单黎夜忽即看向他,负手而笑:“萧爷应该还记得与我第一次见面,是在赌坊。”
那次在赌坊,他应该是易了容,他的易容术太高明,声音也有所变化,所以一时半刻,她未能认出他,经过这一天一夜的相处,他的气息,跟那位萧爷尤有相似。
尤其是他的语气,偶尔轻懒,偶尔霸道,一出口,只想着要杀了谁。
可她,似乎还没见他杀过人。
叶南翌上下量了她几眼,皱了眉眼:“你如何认出我的?”
单黎夜的笑容明媚:“你那块麒麟玉上,有一朵不一样的花,那次在赌坊我无心注意到,昨夜在你身上又见到这块玉,我便有些肯定。”
叶南翌扯了扯胸前的麒麟玉,倒没想到是这小小的玉佩透漏了信息,只是,他仍然不是太高兴,露出冷冽的俊容:“不过,有一点你错了,我与你第一次见面,不是在赌坊。”
单黎夜闪了眼眸,略微不明,在赌坊之前,确定见过眼前这位桀骜不驯的男子?
这样的人太有特征,她若见过,不该忘记才是,她努力的回想着,实在看不出他与哪位她认识的人相符。
若是再往前想想……
难道……
叶南翌看向她:“你既然敢跟我赌,那就说明,你喝了轩辕荨的茶,并没有中毒,我很乐意接受这个公平的赌约。”
“那茶和洞中那排明珠碧草的香味加在一起,便是无形的毒药,若是没有解药,十二个时辰之后,药效发作,便会暂失内力,而那个时候,烈火剑或许已经被取出洞中,这么多高手暂失内力,轩辕荨便可坐收渔翁之利,这一招虽险,却也很值。”单黎夜悄然抬眼望着他,笑的有些明朗:“不过,有一点你也错了,我并不是没有中毒,只是中了毒之后,及时解了而已。”
这当然得多亏傅花隐的药,来这样一个地方,她当然要有点多余的准备。
叶南翌摸了摸胸前的玉,寻思了一会儿,将它放回衣衫内。
“那你呢?”单黎夜的声音忽然柔了起来:“你喝了茶,闻了花香,却一点事也没有,除了在水底,我的眼睛一刻没有离开过你,你并没有服过解药。”
“没想到夫人倒是挺关心我。”叶南翌平静的面容上闪过一刹的苦涩笑意:“关心我的一举一动。”
显然,他避而不答。
见他不说,她又怎会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