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娘是谁
一曲毕,蝴蝶四散飞去。
“这一曲又叫什么?”
“君子如兰。”
“好极。”
皇帝笑容淡淡,酒杯手中玩转几圈,踱量着她的那抹炙热眼光,仿佛穿透了无数年的时光,看着另一个人,那个与她相像的女子。
凝望那双隐忍着情意的眼睛,单黎夜只道自己与那画中女子太相似,乱了皇帝的心,她展起盈盈笑脸:“皇上还想再听?”
“想。”明明是肯定的话语,皇帝却沉了沉声:“但你目的不纯,拿她的相貌当赌注,赢得朕的欢心,你还想要什么?”
“听说,饮一壶冰琼玉液,可容颜永驻。”声音潺潺,挠人心扉,她毫不避讳的说出。
“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紫文衣饰上的漆黑墨瞳,锁住了她轻灵的双眸,欲将她的心思看透:“再过一炷香,这玉液将送入东宫,你便是武功再强,轻功再好,也没时间了,该怎么办才好?”
无息的柔然叹声,仿佛终于有机会能将她拿捏住。
单黎夜不急不缓的:“皇上许是不知,我并非是一个人,那玉液应该已经到手。”
“那你为何,又要告诉朕?”
单黎夜忽笑:“也许是做贼心虚,怕太子喝了之后,以为被皇上玩弄,与皇上反目,又怕因这一瓶玉液,牵累众多无辜人的性命。”
皇帝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说她有同伙,且调包了真的玉液,送去的假玉液,只怕会让太子与太子妃不好受,而这又是皇帝赏赐之物,出了问题,从提炼到送东西的一众宫人都脱不了干系。
忽兮间,寝殿一片沉默。
一阵沉寂过后,酒杯重重搁置,惊醒了守门宫奴,瞬时叹声微起,皇帝轻轻凝着她许久,最终朝外说道:“来人,去拦截冰琼玉液。”最后补一句:“送来这里。”
目光停落在皇帝脸色上,只见皇帝脸色平淡如常,实在猜不出什么,单黎夜想,或许皇帝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好骗,她说:“多谢皇上。”
“朕有最后一个要求。”起身,皇帝佛了佛手,慢慢的向她走过来,步伐稳健,那身紫色的衣饰,静静的垂下眼眸,看着门串珠帘下的人影:“叶儿。”
单黎夜心内一禀,抬眼对上那双极具疲惫渴望的眼睛,她眼瞳中所剩的只有他那无边的落寞,然后,他忽然微微浮起笑意,仿若是他年少时最轻然的笑:“叶儿,我想抱一抱你。”
单黎夜不知所措。
生生的僵硬在那里。
“你别误会。”皇帝的笑敛了敛:“我是说,像父亲抱女儿一样,你娘从来不让我碰她。”
“我娘?”单黎夜迷糊了一下。
在这个时空待了七年,她一直坚持认为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单黎夜,与龙若灵毫无关系,所以关于龙若灵的一切,龙若灵的身世,龙若灵的父母,她从未放在心上,何况龙怿山庄大小姐,她已经当成了习惯。
若无人主动提起,她确实没多想。
“我娘是谁?”她忽然有点不敢想。
“她是我的皇后。”皇帝简洁的回答:“也是青叶殿的主人。”
单黎夜万分震惊,有点懵头:“所以……你是我父亲?”
弄了半天,原来皇帝竟是龙若灵的亲爹?
“父亲?”皇帝笑声凄涩:“真希望我能是你父亲,若是当初能比龙轼风先找到你,你会是我的女儿,我的掌上明珠,我会视你如己出的。”
皇帝微微凝着神色,想起十多年的前尘往事,如若没有那件事,那个孩子会在宫中平安生下来,会在他身边长大,会是他宠爱的小公主,为了迎接孩子的出生,他做了好多好多……
可惜啊,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龙轼风这个亲生父亲捷足先登。
“谣言最是中伤,这些年,想必你受了很多苦吧。”皇帝已经离她已经很近了。
单黎夜沉默片刻。
她听过一些闲言碎语,总说龙怿山庄大小姐是不知从哪儿来的野孩子,她今天终于知道了龙若灵的亲生母亲是谁。
皇后私通有孩子,这要传出去……
而龙若灵的亲生父亲……
单黎夜想起什么,很快反应过来,对啊,安晨只说龙若灵并非温轻兰亲生,是有人将还是婴儿的龙若灵送入山庄,被龙轼风当女儿养,可从来没说龙若灵不是龙轼风亲生女儿啊。
难怪庄内有人说龙若灵是野种。
难怪温轻兰冷言冷语,瞧她厌恶。
那位庄主父亲,根本从始至终都知道龙若灵的身世,所以才不顾温轻兰那个失踪的女儿,也要将龙若灵留下来养在山庄。
龙轼风与西岩皇后……
这事简直不能想,不敢想!
皇帝竟然不敢去杀了龙轼风?
难道是怕打不过?
“你那个亲爹如此不尽责,若换作是我……”皇帝抬出的手想去碰她。
这一抱,她没有拒绝。
房中,袅袅烟雾。
她不知该说什么。
想必那个女子,是皇帝的爱而不得。
可再痴情又能如何,君王的怜爱丝毫不值,她只知,这位皇帝的子女,排在龙若灵年岁前面的有点多,这么细细算来,龙若灵和络轩差点是兄妹。
第二日晨曦,单黎夜从皇帝寝宫出来,前脚方踏出殿门,络轩迎面而来,瞧着他疲意的双眸,似乎在殿外待了一整夜。
“龙儿,你还好吗?”络轩急切。
“王爷。”轻轻开口,单黎夜迎上他的目光:“既然已互不相欠,请另择称呼。”
络轩苦笑:“皇上可有对你怎样?”
“皇上待我很好,他还在睡。”单黎夜道:“王爷若有要事,还需再等等。”
“你……你和皇上……不会真的……”络轩惊诧了神色,激动得一阵发白,生怕两人弄成了大错。
单黎夜足愣半响,才觉自己的话模棱两可,让他有所误会。
好在旁边有宫人替她解释:“王爷多心了,皇上已收姑娘为义女,将姑娘封为舒乐郡主,还赏赐了冰琼玉液与七夕琴。”宫人喜色不减:“昨夜姑娘的琴音入耳,皇上和音而眠,姑娘对皇上感激涕零,不肯离去,守了整夜。”
单黎夜心道,守夜倒是不敢当,只是趁皇帝睡觉,抽个身盗走了火灵芝,再放了个假的,火灵芝关系两国联姻,只怕皇帝不会轻易割让,所以她一直未提。
“舒乐郡主?”忽既想到更不可思议的,络轩惊色又起:“冰琼玉液是赏赐太子与太子妃的,皇上竟然给了你?”
单黎夜冷开了笑意:“杀人,要诛心。”
一首曲子,让太子大婚变哭丧,夺走冰琼玉液,让太子敢怒不敢言,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心中压抑又窝火,且无可奈何的感觉,多挠心啊。
络轩放下了心:“我送你出宫。”
“不必了。”
“即便不相欠,做朋友也不可?”
“既是朋友,我想问王爷一个问题。”单黎夜面若冰霜,皱了皱眉:“王爷是不是知道,我与叶皇后长相相似?”
络轩笑意泛起苦涩,他从小在宫中长大,叶皇后进宫那年,身怀六甲,他那时四五岁,正是懵懂的年纪,喜欢去瞧她的肚子,好几次闹动她的胎气,父皇对那女子宠爱至极,屡屡要责罚他,那女子却总是拦下……
“我以为,我们是同病相怜之人。”络轩略显悲凉:“如今看来,皇上对你还是偏爱的。”
单黎夜不懂同病相怜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又想与他交集不深,不便深问,完全忽略了络轩在其他人面前从未没把皇帝叫过父皇。
沉蕴了片刻,络轩继续道:“你招惹了那些刺客,难免惹祸上身,日后若是有人找你麻烦,可以来找我相助,即是朋友,必不会让你涉险。”
“多谢。”她道:“我能应付。”
已然是再次的拒绝。
络轩沉眸久久,终是咬了咬唇,想说什么,却偏偏不好再开口。
离开皇宫时,正值晨幕初上。
单黎夜坐在马车之中,脸色微沉,想起青叶殿,想起那个女子。
那女子真的是龙若灵的娘?
可既然皇帝都那么肯定,或许真的是,那个女子,与安晨,与她的庄主父亲,还与西岩皇帝纠葛不清……这关系,她越屡越乱,想不通头绪,可惜安晨已经离开,庄主父亲从来没提过这茬,西岩皇帝也不肯多说,她想理清关系都找不到人。
那女子房中有曼罗兰,说明那女子与幽冥楼有关系,只怕是江湖人,可江湖儿女,讲究痛快潇洒,那女子却入皇宫,竟舍下身段与别人共享丈夫。
真奇怪。
马车卡在宫门口,单黎夜思绪一停,忽然听到外面的呼声:“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奴送郡主出宫……”
宫人还未说完,衣衫已经被人一把捏起,褶皱不堪,手掌松落,宫人已重重砸到地上。
但那宫人倔强不依,又护在了马车前:“太子殿下,皇上命奴需得安全护送……”
“起开!”太子怒喝,人已前倾。
再一次,捏起了那宫奴的肩膀,宫奴惊面之下,已滚到了旁边。
太子坐上车前,开口:“本宫亲自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