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蒙氏好妈妈:美国“蒙氏教育之母”的育儿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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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亲历“儿童之家”(2)

“他们是多么喜欢这种游戏啊!”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神采奕奕的目光关照着他们……作为母亲,我嫉妒得要命!

我问她:“你是不是忙得没有时间向我介绍那些孩子刚才用红蓝相间的方棍玩的是什么游戏?”

她的回答带着几分惊讶:“哦,不,我一点儿都不忙!”(就像我们都没有生活在20世纪一样)接着她又说,“孩子们在需要时可以过来找我。”

就这样,我对蒙氏教具中蕴含的自修和自理理论有了初步的认识。教具的帮助,加上孩子偶尔的求助或者要求外界对他所获得的成就的认可,便构成了一部清晰的幼儿教育三部曲。本书的后续内容还要对这一理论进行详细的阐述,而本章则专门用于朴实地描写一位普通的旁观者在某个早上到一所蒙氏教育学校目睹的几个片段。

过了一会儿,我注意到有4个小女孩坐到一张整洁干净的小桌子旁(桌上铺着一块白布),显然是打算吃午饭。老师看到我不解地盯着她们看,便解释说,该轮到她们4个人担任当天的值日生了,由于要为其他的孩子们准备午餐,所以她们要先吃。

正在此时,有人叫她,于是我就坐下来看着一屋子忙碌的孩子们,听着他们低声而愉快的交谈声,看着他们自由自在地走来走去,找自己喜欢的东西玩,然后看着他们在各自的桌子旁专心致志而又兴高采烈地忙着。那些在我第一次参观该所学校时形成的、曾经在我头脑中挥之不去的神秘感,现在已经淡化了,或者说已经找到了答案。既然我已经看到了组成整个场景的一些具体细节,那么整个场景的出现也就显得自然而然了。比如,挑拣钱币的那个小女孩没有贸然地去拉另一个小孩的椅子,或者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游荡,显得淘气而无聊,这些都并不奇怪。大人根本不必去逼迫或告诫她在这个小小国度里当一个安静而不惹麻烦的小公民。她根本不会离开让自己着迷的“事业”转而去当个“淘气鬼”,就像一个化学教授不会离开实验室里的一项非常有意思的实验,而外出抢劫一家糖果店一样。无论在哪种情况下,当事人都不会放弃自己正在享受的“快乐时光”而去做没有意思的事情。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刚刚开始对蒙氏教育的全部内容有所了解),旁边有老师用钢琴弹奏起了一曲欢快的进行曲。老师并没有说一个字,事实上我甚至没有听到她对全体孩子下达过任何集合的口令,但是多数孩子都停下了手中的任务,跑向钢琴旁边的开阔地带(就像我们小时候听到外面响起军乐队的声音,都会跑到大街上去看热闹一样)。几个5岁左右相对较大的孩子自动站成一路纵队,而一些小一点的孩子则像小猴模仿老猴那样迅速加入其中,很快便站成了一支长长的队伍。音乐声激昂起来,大孩子将头抬得高高的,一边前进一边跺着脚,与雄壮的音乐声准确地保持合拍。小一点的孩子则竭尽全力模仿他们的哥哥姐姐,有几个小孩则只是一边笑一边不合拍地上下踏步,另外几个则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和大孩子的行为有什么不同,而只是竭力使自己的步伐更有规律一些。

没有人提醒大家要离开课桌如此行进(实际上,有几个孩子过于专注,并没有留意音乐的召唤,他们仍在专心致志地做着刚才做的事情),也没有人要求他们的步伐与音乐合拍,甚至当他们的步伐不合拍的时候,也没有人来纠正。音乐声突然从欢快的进行曲变成了低沉而节奏感鲜明的咏叹调。大孩子们立即停止跺脚,开始静悄悄地踮着脚尖快步走,而对他们仰慕已久的小孩子则再次很配合地模仿这些动作。不过小孩子由于没有能力控制身体的平衡,在进行这些新的练习时,则显得有些步履蹒跚,一个个像陶醉于节奏中的小酒鬼,但其脸上散发出的热烈的光芒却显露出了他们心中的喜悦。

孩子们的快乐总能在每个陪伴他们的大人心中唤起强烈的享受感,而这种浓厚甚至让人流泪的共鸣现在就弥漫在我的内心。“哦,他们玩得多么尽兴啊!”我内心有个声音喊道,然后我猜想,自从我进入这间房间以来,他们肯定一直在享受着快乐的时光。然而,连我这未经训练的肉眼都能看出这种享受和幼儿园那种在大人监管之下的孩子们的快乐之间有着某种区别。没有任何衣着得体、精力充沛而又极为负责的女老师示意孩子们远离他们自己选择的活动项目;在这里,没有人设定一个圆圈,让可爱的老师站在中间,每个孩子的目光始终盯在她的身上,被她总是很快乐但却又不断完善的成人魅力所吸引;没有人规定孩子该玩某些固定的“游戏”,而老师则通过多少准确地估计孩子们什么时候筋疲力尽了,才让他们休息或更换游戏内容。实际上,我在这样想的时候就发现了,虽然大孩子还在乐此不疲地伴随着进行曲继续踏步,但小一点的孩子已经疲惫不堪,耗尽了他们幼小的肌体所能创造的那一点点持续的兴趣,甚至在不让别人扫兴而又无人监督的情况下,猛然停止了跳跃和步行,就像一开始便脱离了群体,三两个一伙跑出教室,去外面开阔的大庭院里一样(年幼的小动物三五成群时也会这样)。

我猜测他们是去玩更安静的游戏去了,但并没有急于跟着他们走,因为我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4个小女孩,她们现在终于惬意而悠闲地吃完了午餐,开始为其他孩子准备餐桌了。她们的年龄也就在4岁半到5岁之间,以这样的年龄,我认为她们连最简单的运算题也无法解答,更别提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为另外20多个孩子准备午餐了。她们不慌不忙地做着事,甚至以我的耐心看上去,她们的动作缓慢得简直让我难以忍受。她们不时地停下来做冗长的交谈,以便确定和纠正放置刀、叉、勺、盘和餐巾的正确位置。尽管我饶有兴趣地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且开始对学校教育的良苦用心有所了解,但我一辈子养成的对“行必果”之重要性的过度强调的习惯,又使我有了与面对解纽扣的小男孩时同样的刻意抑制的冲动,那就是从她们那稚嫩的小手中一把抓过物品,然后将它们摆放在桌上的恰当位置上。

不过随后我注意到,闹钟显示的时间才11点多一点,很显然,学校是有意这样安排的,以便做什么事都不赶速度。

“不赶速度”,这句话很奇怪地敲击着我的内心,并且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又怀着惊讶而敬畏的态度认真反思着这句话,就像第一次听见一样。“不赶速度”,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味时间的永恒。

接着我又开始扪心自问:为什么在我自己和我孩子的生活中,永远都需要匆匆忙忙地做事?确实有这个必要吗?我们那么匆忙的目的是什么?我想起自己曾经嘲笑那些走马观花般的参观者,他们急急地进入西斯廷大教堂,仅为了匆匆瞥一眼教堂天花板上绘制的绘画天才毕其终生之力奉献的杰作;随后,他们又像三级跳那样,飞奔着去看拉斐尔的画展。我焦虑地想:自己是不是也在草率地催促着自家的孩子,用走马观花式的方式走完人生之路,而不是真正地在培养他们。我还想到:如果在我的家庭里采取蒙氏教育法,最终受益的肯定不仅仅是孩子。

当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时,几个小女孩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我面前为20多个小家伙准备的餐桌已经就绪,各种物品摆放得整齐有序、一样不少。庭院里的孩子们听到喊叫声,停下了手中的游戏,列着队走进来(当受到共同利益的吸引时,他们的动作总是能整齐划一),自觉地坐在桌子旁边的位置上(我猜他们是按照事先安排的位置来坐的)。我屏住呼吸,看着4个幼小的女服务员走进屋子,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个盛满热汤的汤盆。我真不敢想象这么小的孩子端着一杯水穿过屋子的情形。她们缓慢地往前走,眼睛始终凝视着汤盆里的汤。她们的注意力如此集中在这件艰巨的任务上,以至于达到了对外界浑然不知的程度。一只苍蝇落在了一个郑重而专注的小女孩的鼻子上,只见她将鼻尖往上一顶,做出了一个鬼脸,竭力驱赶着这个不速之客,但是,她直到来到桌子跟前,将那碗神圣的汤安全地放下,才抬起手去挠脸。我本来一直以为孩子在小时候天生就做事心不在焉,缺少自控能力,但所有这种成见在那一刻完全被颠覆了;特别是当她接着很快就将热汤完全从盆里盛到桌子上每个孩子的汤碗里的时候,就像以大人所能有的那种熟练程度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

大一些的孩子们打开餐巾,塞到下巴底下,开始喝汤。较小的孩子倒也能够比较轻松地模仿,只不过面对餐巾,他们做起来显得有些艰难。但有个小男孩(所有孩子中唯独只有这一个)就做不好这一点。在与餐巾较了一番劲之后,他将餐巾递给坐在我附近的一把椅子上的老师。我几乎可以断定她必然会怎么做,以至于我自己的手简直要自动地和她的手一起,做出把餐巾塞到孩子那圆下巴底下这个动作了。

事实上,她并没有那样做,这一点我想我不必浪费笔墨过分强调了。她用手接过餐巾,向那个孩子示范怎样握住餐巾上比较大的一角(而不是像他那样捏住不放),接着又完整演示了一遍,使他有一个真实的印象。然后,她把餐巾又递回给他。他显然已经掌握了要领,但他那位于下巴底下看不见的地方的小手指头却不听使唤,无法按照大脑的指令行事,不过从他那严肃认真的稚嫩小脸上,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出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随着一声叹息(那是小孩子无法抗拒的叹息声),他打开那一卷皱巴巴的亚麻布,失落地看着。我将双手紧紧捏在一起,以防止它们冲到孩子跟前,极其麻利地帮他做完这一切。何苦呢?这个可怜的孩子的汤都凉了!

我想再次重复说的一句话是:老师仍然没有帮他塞餐巾。她又将餐巾拿过来,极为缓慢而完整地示范了一遍,一个必要的动作都没有错过。那孩子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怀热情地盯着她看,此外我发现,他空着的两只小手也在自动地模仿着老师双手的动作,而老师的动作非常缓慢,且步骤分明、细致。当老师再次把餐巾交给他的时候,他就像为拿破仑效忠的勇士那样,以毅然决然的神态一把抓住它,还坚定地皱了皱眉。他用一只手将衣领从脖子上往下一拽,将大部分餐巾从另一部分下面穿过去,再将剩下的餐巾布摊在胸前,心满意足地长叹了一声,令我非常欣慰。当他快步走回自己的位置时,我发现离我们较近的几个孩子已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了,因为从他们看着凯旋的小战友的笑脸上,我看出了与我的欣慰之情同样的神情。他们当中的一个孩子还在自豪的小男孩走过时,从座位上走出来拍了拍他的餐巾。

尽管我没有用身为母亲的双手为孩子们做点什么,但在“儿童之家”的整个上午,我身为人母的嫉妒心都在被强烈地唤醒着。有几件事已经在我的脑海里引发了反感。看到这些小孩快乐地求知,身心健康,不求名利地掌握着最需要的技能,然而身处的氛围却又与我对家庭已有的观念截然不同,我就觉得无比的惊讶和警醒。所有这一切或许对意大利的母亲和英格兰的母亲完全适用,因为意大利的母亲非常贫穷,为了外出找点事做以便帮助养家糊口,只能把孩子丢下,而英格兰的母亲则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将大部分时间与保姆和保育员一起度过。但我告诉自己,我可不会丢下孩子不管。只要他们没有睡觉,我一分一秒都不会离开他们。这个看似用不正当手法教育孩子的机构,他们培养孩子的手段似乎比我的高明,但到底能教会孩子什么呢?我对这些教育方法产生了一种不快的担忧和敌视,因为它们与我的方法反差太大了,而我可以非常自信地说,我的教育方法是以对孩子最绝对、最伟大的母爱为基础的。

于是,我面向老师,颇为不服地说:“我觉得应该为孩子做点儿什么才好。”

她笑了。“我不是他的保姆,而是他的老师。”她答道。

“这当然没有错,但是你知道,他的汤会凉得没法儿喝,而且吃午饭也会迟到!”

她并没有否认我的话,但似乎也没有像我那样为这一事实而吃惊。她的回答令我意外:“哦,我们或许应当记住,不要把大人的实用主义思想掺杂到孩子的理想世界当中去。他那么为自己的成就而自豪,根本不会注意自己的汤有没有凉。”

“但是,热饭汤对他总有好处。”我固执己见,“而你恰恰让他喝不上。还有,我似乎看到,所有这些宣称能提高孩子自理能力的固执做法,肯定都会妨碍家庭生活的那种有序性。”

她宽容地看着我:“是的,热饭汤对孩子有好处,但真的那么重要吗?以我们大人的标准看,热饭汤更好喝,但是实际上,喝凉一点的饭汤也不错,不是吗?不管怎么说吧,他喝凉饭汤的次数仅此一次。如果你认为他坐在风口上吃东西容易感冒,即便他喝的是热乎的东西,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将汤盘端走。心智健康难道不是和生理健康一样重要吗?”

“但是,就一般家庭而言,其他家庭成员或许没时间等他一点点学习怎样伺候自己。”

她的回答可谓一语中的:“如果你觉得在家里为他提供最好的学习环境太麻烦,那就不要把他送到这里来,因为我们的教育目的就是让他做正确的事,这样才有利于他将来的发展。”

这句话让我陷入了片刻的沉默。我转过身去,却又被她的话唤回:“此外,我通过向他演示叠餐巾,然后又立即把餐巾还给他,可以教他从现在开始怎样才能喝上热汤,而你不能。今天的饭汤可能是热的;但是明天、后天和更远的将来呢?除非你或者其他大人正好在旁边,可以伺候他。而对我来说,如果所有25个孩子都要求帮助,那我怎么办?”

我抓住这个机会,将我作为一个母亲的嫉妒心理都表达了出来,而这些心理都是因当天早上我对自己的所见所闻极度羡慕和惊奇而产生的。“如果你不通过这种方式使孩子们整天脱离自己的家庭环境,如果送他们回家吃午饭,那么会有太多的母亲愿意为他们效劳。她们会乐颠颠地帮孩子们叠餐巾!”

老师看着我,眉头一抬,用冷冰冰的、高深莫测的口吻说道(这种语调让我后来对她的话反思了良久):“她们当然会那样做。不过,你真的认为这是一种进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