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陈经理继续好话连篇地哀求：“小爱，你别这么激动嘛，让手中的艺人在复杂的娱乐圈中脱颖而出，是每一个经纪人必须具备的高端技术。一个经纪人的能力高低，直接决定了他能带出什么等级的艺人。如果毁了何放，不就等于是在毁你自己么？想想当初是多么不容易才将他给捧起来的，怎能因为一点私人感情就毁掉自己努力的结果呢？怎么说他也是……你喜欢的人啊。”
“老娘已经不喜欢他了！”
“那要不这样……”陈经理迟疑片后重新凝住她：“咱们交换个条件。”
“好啊，我倒想看看你能给我开什么条件。”林爱双手环胸，语气倔傲：“升职加薪勉谈，本姑娘不稀罕。”
“加薪？那不是在侮辱我们美丽可爱的小爱同学么？这样，你昨天不是请求我说服上头签下顾怜笙么？我现在答应你去试试。”
真是老奸巨滑！
林爱受不了地横了他一眼，如果她不同意，那顾怜笙不是以后都别想进入这家公司了？
“你不是一口就回绝我说顾怜笙没有大红大紫的潜质么？”
“你不是夸下海口承诺一定会在一年内让她红遍大中国么？”
这件事情林爱确实向陈经理提过，只是陈经理并不看好顾怜笙，一口就将她回绝了。现在好不容易他重新提起，林爱固然也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只是，要她就这么放过何放，心里实在是不甘哪！
爱情跟友情熟轻熟重？这是一个千古以来的难题。
最终，她选择了接受，在紧要关头中她认为顾怜笙比何放更重要些。
下午六点，顾怜笙接到林爱的电话，对方鼻音浓郁，显然是在情绪极度低落下拔通的号码。
此时的顾怜笙正在化妆间里化妆准备出席今晚的大赛庆功晚会，林爱开门见山：“跟你说两件事，第一，公司已经决定把你签为旗下艺人了，第二，晚上夜色酒吧不醉不归。”
“可我今晚有活动……”
“那你就明天早点过来给我收尸好了！”林爱不等她说完便恼怒地吼了一声，紧接着是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顾怜笙被吓了一跳，骤然紧张起来。
她重新拨通林爱的电话，关切道：“喂……爱爱，你怎么了？现在在月色酒吧？可别吓唬我啊。”
电话那头嘈杂声不断，林爱显然是在公共场所里泡着。
“没什么，就是想喝酒，你先忙吧，晚点我去酒店接你。”林爱的声音有所缓和，但仍然很快就挂了电话。
这几天林爱的情绪都不太对，外表钢烈的她，其实内心却是柔弱无力的。或者说……再钢强的女人，也敌不过爱情这把无情刀。
顾怜笙固然不放心就这么抛下她不管，如是从化妆椅上坐起，歉疚地冲大伙道：“很抱歉，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她脚上套着宴会要穿的水钻高跟鞋，身上是及膝的锻质小礼裙，彩妆已经做完了，发型却只做了一半。一只手扯掉发丝上的橡皮筋，另一只手抄过桌面上的包便往外走。
“怜笙，晚会很快就开始了，你不出席啦？”何佳琳扭头冲她喊了一声。
“不了，你们玩吧。”
顾怜笙迈出化妆间时，听到余梦不屑的讥讽：“反正晚会也没她什么事，不出席也没什么。”
顾怜笙并不恼，也没时间恼，余梦作为大赛的亚军得主，自然有她自以为是的骄傲，让她去好了。
顾怜笙赶到电梯间，刚巧看到有一部下行的电梯正在缓缓关闭，忙加快步子冲上去：“等一下！”
电梯门重新开启，她一脚跨进去后，瞬时就后悔了……
真想背转身子赏自己一把掌，干嘛那么嘴欠地让人家等？
她努力地弯起唇角，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礼貌地冲眼前这对她今生最不愿意见到男女示意后，退到一旁的角落站定。
她半垂着头，多一眼也不敢往对面的人影望去，因为她可以感觉到从自己迈入电梯的那一瞬，穆思那冷得似刀的目光便锁定在自己身上。
她不明白他的这一份冷意代表着什么，也不敢去揣测。
她和他，早就也没有了互相揣测的必要了。
蓝玉倒是很温和地笑了笑，打量她问：“顾小姐，宴会就要开始了，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是要上哪去？”
“有点急事。”她并不愿多答。
蓝玉漂亮，迷人，红透半边天，却并非是那种她想要尊敬的女神，语气固然也就比平时淡冷了些。
“不出席宴会了？”
“嗯。”
电梯到达一楼，‘叮’的一声响过，顾怜笙迅速地迈了出去，逃得飞快。
顾怜笙是在夜色酒吧找到林爱的，她到的时候，因为酒吧还没有开始营业，林爱正在角落里玩手机。
顾怜笙顿呼口气，在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下。
“够姐们。”林爱抬眉瞅了她一眼，转而冲着吧台的方向喊了一句：“那个……暗恋我的那个，拿几支啤酒过来。”
吧台上的小男孩原本正在擦拭杯子，被她这么一嚷瞬间面色绯红，另外在场的几位服务生都笑开了。
顾怜笙暗刺刺地用手在林爱腰际捅了一记：“爱情没了，脸还是得有的。”
“脸没了，爱情就又来了。”林爱大咧咧地一笑，抬手一把抓住拎着酒瓶、仍然满面绯红的小男孩：“承认自己暗恋我？”
“我……我没……”小男孩拽着自己胸前的衣服试图从她手中挣脱，两人在众目睽睽下上演起了一起男女拉锯战。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住哪里，答好了我捧你当明星。”
小男孩更加羞赧了。
吧台那边传来其他侍者的嘻笑声，大家争先恐后地答：“他叫安小遥，今年二十岁，家住城西街。”
二十岁，真是够嫩哪，嫩得林爱都不好意思继续调戏人家了。
放走了安小遥，林爱开始一杯接一杯地喝起了酒，顾怜笙被迫喝了半杯，盯着她问：“你很爱何放？”
“很爱，就像你爱穆思一样爱。”林爱冲她举了一下酒杯：“来，干杯。”
顾怜笙双目一凌：“可以不胡说八道么？”
“顾怜笙，你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自己么？你骗得了自己还能骗得了我么？告诉你，单是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至今还爱着他。”
“什么眼神？”顾怜笙突然有一种被触动心事的狼狈。
自己还爱着穆思？她摇头失笑，这怎么可能？
“你看他的眼神。”林爱点了根烟吸上一口，烟雾从她红艳艳的唇间溢出，打起了漂亮的小卷。她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碰过烟了，这几天又开始了吐云吐雾的日子。
“当初你跟他分手的时候，足足哭了一个月，是好不容易才活过来的。而跟凌恒分手呢？你就哭了一晚上，就连那唯独的一晚都是喊着穆思的名字哭睡过去的。你说你对得起凌恒么？好歹人家也昧着良心狠心了一把，抛弃你跟别的女人跑了，你居然将他的离开只当作是丢了一只小猫小狗，挤两滴眼泪祭奠祭奠了事，太没人性了。”
这是事实，顾怜笙自己也曾在暗夜里反思过的事实。
当初跟凌恒在一起本来就是因为赌气，一年多时间里，凌恒忙工作，她忙学业，见面的时间一少，爱情就变得只是个形式了。
其实她这个人很简单，选择了就不会轻易放手，即管凌恒不体贴不浪漫，满心满眼都是工作。假如不是凌恒劈腿在先，她是绝对不会弃他而去的。
“不提他。”这次顾怜笙主动端起酒杯与她相碰，仰头喝掉一半，放下酒杯“还是说回你吧，打算怎么办？”
林爱咬牙切齿：“他对外宣布那女模特是他交往了一年多的正牌女友，我X他全家……”
顾怜笙僵住，半响才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神经病！”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一边喝一边骂，一直到骂不动的时候，酒已经喝掉足有一打了，林爱又一次醉趴在桌面上。
顾怜笙正想推醒她送她回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顾小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顾怜笙抬头，眉头微皱，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位男子。
男子似是明白过来了，笑着添了一句：“噢，我是《女人我最美》总负责人穆总的助理，我叫吴义。”
穆总的助理，顾怜笙心头微微一动，无论是任何事情，只要是跟穆思有关的，总能在不经意间牵动她的心脏。
她的目光透过吴义，隐隐间看到穆思就站在他的身后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灯红酒绿的微光里，他的一双美眸盈满着让人无法读懂的情素。
“穆总……？”原本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林爱听到这两个字时幽幽地抬起头颅，使劲地眨巴了一下双眼，然后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站起，一把拽住正要越过她们往里面包房走去的穆思。
“穆思你这个王八蛋！”她不顾形象地打了个酒嗝，身体摇晃着，一手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一手指住他的鼻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怜笙？你知不知道……她到现在都还爱着你？我告诉你哦……除了你……她从来没有这样诚心诚意地爱过一个男人，你居然……那个蓝玉有什么好的？她……”
“爱爱……！”顾怜笙忙冲上去，一把拽住林爱的手臂。林爱却未放手，仍然死死地抓着穆思的衣服，扭头烦躁地瞅了她一眼：“我还没有说完呢。”
“别说了，赶紧回家吧。”顾怜笙偷偷望向穆思，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融，她从穆思那探究的目光中明白他已经把林爱的疯话听入耳中了。她慌忙低头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强行将林爱往酒吧门口拖去。
顾怜笙扶着林爱走出月色酒吧，初秋的凉风扑面而来，两人都冷不丁地打了个颤。
林爱不自觉地将身体往她身上靠，嘴里仍在不停地咕哝：“为什么不让我说……你让我说完嘛……”
酒吧门口的停着一辆商务车，顾怜笙眼尖地发现坐在车厢第二排，戴着鸭舌帽和大墨镜的正是最近被媒体炒上风头浪尖的何放。
车上下来几名男，二话不说就将烂成一滩泥巴般的林爱扶上商务车厢，顾怜笙冲上去，隔着车窗气愤地瞪住何放：“你这小子终于出现了，还以为你躲国外去了呢！”
由于身份特殊担心狗仔，何放并未多言，商务车子扬长而去。
林爱被接走了，顾怜笙独自一人坐在的士站台上等车，她的身上仍然穿着那件及膝的绸缎小礼裙，凉风习习，像蛇一般钻入衣裙，加上酒精的缘故让她感觉身体格外发凉。
她用手掌搓了搓发凉的手臂，甩了甩头颅，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出租车一辆辆急驰而过，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拦到车子，有些微醮的顾怜笙已经累得只想就地躺下过一夜算了。
终于，一辆红色的车子缓缓停在她的跟前，她迅速地从候车椅上站起，迈步上前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困倦的身体往椅背上一靠，舒适地闭上双眼：“麻烦到五洲花园。”
车子在原地停留了足有十秒钟的时间才缓缓启动上路，也许是累了的缘故，顾怜笙丝毫没有感觉到今天的出租车子坐着格外舒服，车厢内的香水格外好闻，音乐也不再是出租车里那一成不变的电台播音。
她睡着了，睡得毫无心理防备。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顾怜笙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双手在包包里面一阵乱摸，等她将手机摸出来的时候铃声却已经停止。
睁眼，抬头，眼前的情景使她忘了要回拨电话。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提醒她，她上过一辆出租车，上车就睡着了。可眼下自己坐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辆出租车子，一抹惊恐袭上心头，她甚至都没胆量扭头去看身旁驾驶室上坐的是什么人。
心里涌上一个想法，自己被绑架了，可有谁会开着车前盖上竖有奔驰标志的豪车进行绑架？又有谁会绑架她这种身家背景都极普通，长相也没有多惊人的女人？
“睡醒了？”一个低沉中透着冷然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
顾怜笙又是一怔，倏地转过头去，穆思那帅气淡漠的脸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早该想到的，车厢内轻柔流转的是那首他最爱听的法文歌曲《我的名字叫伊莲》，缠绕鼻间的香水不是市面上贵得惊人的欧洲品牌，而是淡得几乎闻不见的野菊香，他的最爱。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糊涂到上了他的车都不知道，而且还睡着了。环视一眼四周，外面的一草一木都是她所熟悉的，车子停的位置正好是五洲花园大门口。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大约十一点，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一刻了，她居然在穆思的车上睡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天！
“对不起，我上错车了。”顾怜笙说完便要开门下车，车门却是被锁死的，她用力掰了几下没有掰开，只好硬着头皮回身冲他说：“麻烦开一下车门。”
穆思转过脸来，并不给她开门，脸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连着语气也是毫无温度：“林爱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顾怜笙的心脏猛地一紧。
“她在酒吧说的话。”
宴会中，穆思意外从王佳琳口中听说顾怜笙急急忙忙赶着去月色酒吧，所以在宴会结束有朋友约他一起喝酒时，他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并将地点定在了月色酒吧。
在酒吧相遇时，林爱的那一翻醉话深切地触动了他的心弦，为了亲口问一问顾怜笙，他撇下朋友离开月色，将车子停在她的跟前。
他并不相信顾怜笙仍然爱着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地问了。
听着他问出这个问题，顾怜笙心下从惊讶渐渐地转变成恼火，她认为穆思在与自己分手一年半后问出这种问题来是极度可笑的。一年多前他移情别恋，他抱着别的女人在床上熟睡，完全不顾她的感觉。一年多后，他跑到她的面前追问她是否还爱着自己。如果她点头称‘是’，那她的尊严呢？她的脸面呢？
尽管他是恒星的未来接班人，尽管他比她优秀比她有钱，可在爱情面前人人平等，她并不觉得自己比他卑微，比他低贱。
“你说呢？”顾怜笙冷笑，凝眸睨着他一字一句道：“如果我说我还爱着你，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你难道会信？”
穆思并不相信，所以才会追问。
她的回答是预料中的，心尖却依旧被一股隐隐的失望盘踞，这个女人……终究是绝情无义的，他还有什么好期盼的呢？
视线倏地转向车前方，淡冷的声音在薄夜中响起：“你可以下车了。”
顾怜笙松了口气，没有迟疑，推开车门跨了下去。
下一秒，穆思的车子风一般急驰而去。
顾怜笙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跟经济公司签约当明星，还成为了梦想经济公司中的一员，签约的时候，陈经理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林爱能不能在公司立足就靠你的造化了。”
当时顾怜笙并不明白他的所指，后来才知道林爱在用自己的前途作赌注，保证会在一年内将她捧红。
林爱原本是何放的经济人，自从何放出过那件事情后就没做了，转而成了顾怜笙这位新人的经济人。
这样子的林爱，怎能不使顾怜笙心理压力增大？
那晚何放在月色酒吧将林爱接走后，谁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就连林爱自己都稀里糊涂的，只说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大床上，而何放已经登机飞国外拍外景去了。没有道歉，没有安抚，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这让她的自尊又一次严重受创，仇恨何放的决心也变得更坚决。
一个星期过去，林爱的情绪仍然不太高涨，就连告诉顾怜笙公司为她争取到某品牌的学生奶广告代言机会，都是死气沉沉的。
在试完妆回来的路上，顾怜笙终于爆发了，用烦躁的目光瞪住一语不发的林爱发飙：“林小姐，不就是被男人甩么？老娘我一年半的时间被甩了两次，还不是照样活得风声水起，你至于么？”
林爱仍然目视前方，稳稳地开着她的车子，语气黯淡：“我不能跟你比。”
“怎么就不能比？”
“我比你优秀。”
“……”
顾怜笙承认林爱比自己优秀，只是这妞也太不自敛了吧。
放在座椅中间储物格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顾怜笙瞄了一眼诺大的手机屏幕，看到上面跳动着‘安小遥’三个字时。狐疑的目光幽幽上移，定在林爱的脸上，林爱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放了回去任由它继续响。
手机响了一阵后安静下来，顾怜笙刚想发问，林爱刚好停稳车子让她下车。她看了一眼外面，发现已经回到公司楼下了，只好放弃发问。
一周后，顾怜笙坐上了通往内蒙的班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