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怜惜 春水映梨花(2)
花浅幽无事则罢,若是有丝毫损伤,她受罪是小,假扮金痕波惹出的麻烦还会波及到安家和南海。倘若三生蛊再被其他人得手,赫连卿不会善罢甘休,这些罪名加在一起的后果,局面难以收拾。
到底是谁想要将事情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她抬眸望去,那黑衣人也在望着她,临阵对敌他没有半分紧张,反而颇有兴致的等着她注意到他。
与此同时安紫薰指间藏着银针倏的扎向赫连卿,他失神间不知觉松开手腕,却见她飞身朝前冲去,衣袖里可见一抹寒光。
短小仅三寸长的分水匕首在她手中灵活,虽然没有内力,她的招式还是一如往昔灵巧,直接刺向对面的人。
无人料到安紫薰突如其来这一招,赫连卿楞了下,他为了以防万一封住了她内力,此时的她空有招式。
他将她当做盾在身边,是想钳制金痕波,几十回合下来,她几次从旁提点,赫连卿心里对她仍有深深戒备,眼见她手中匕首改了方向,直刺惊呆在原地的花浅幽。
赫连卿一声暴喝,“安紫薰,你敢!”
锋利匕首来势凶猛,却贴着花浅幽脸颊擦过,狠狠刺向刺客脖颈。
刺客眼里闪过瞬间惊讶,更有一丝惊叹,方才那招看似对着花浅幽,实则是她已经找到了忍术的破绽,这一刺也多少能让他吃了一惊。
“你是谁?为什么冒充金痕波!”她怒目而视,没有内力她下手还是不含糊,动手要掀开他蒙面的黑巾。
他当然不会让她的手,笑着躲开。
此时手里的花浅幽现在已经成了多余,推她出去,刺客长剑在她肩头划出伤口,她一声惊呼,浅白的衣衫顿时染血一片。
眼前剑光如匹练光华,他含笑使力一抛,推着手中利剑直直钉过去。安紫薰见状忙扭转身子拦在花浅幽身前,就势将她再度推开危险之地。
长剑穿过安紫薰肩胛骨,用力之大剑刃直钉到剑柄末处。鲜血顺着衣襟蔓延至胸口,温热的血沾上肌肤,她紫色长裙,倒也看不出伤势多严重。
听得身后急匆匆脚步声,并没有在她身边停下,安紫薰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花浅幽。
赫连卿将受伤的花浅幽搂在怀里,她从没有见过他这样惊慌失态。
“疼…王爷,我疼…”花浅幽在他怀里苍白着小脸抽泣呻吟。
赫连卿低头面颊紧贴着她,颤抖的手紧紧握住她,嗓音低沉暗哑,眼里仿佛就要失去什么最珍贵宝物的惊慌。
“浅幽别怕,我在这里,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忍着点疼,乖!”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她。
“你怎么样了!”赫连春水冲到她身边,又不敢碰她,着急担心不断询问伤势。见她衣衫被血染透,他急忙大声喊道,“庆王妃也受伤了!”
安紫薰看向正急的不知怎办才好的赫连春水,忍着疼笑笑轻言道,“我还好,谢谢。”
紧蹙眉头的赫连卿听见声音终于回头看了看安紫薰,而她却避开他眼神。
这样的结果,她一早就应该想到了。她别的不在意,只希望这样可以证明,今夜行刺的那个人并不是金痕波。
“给王妃找个大夫瞧伤。”他说完再也不看她一眼,旋身抱着花浅幽匆忙离去。
安紫薰力竭倒在地上,伤口在肩胛骨被牵动到,动一下痛十分,她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她不能软弱,不能让任何人瞧见自己的软弱,亦如连她自己也不可以瞧见!
太累了,她深吸口气,阖眼沉沉睡去,身边嘈杂声音响起,迷糊里,似乎有人喊着她,她却懒得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整个庆王府里乱成一团,进出的每一个人都愁眉不展,全西楚最有名的几位大夫被赫连卿连夜绑来会诊。
“夫人到底什么怎么样了?”他坐在花浅幽身边守着,从太子府快马回来,大夫施针用药,折腾一夜了都没有苏醒。
包扎伤口的白布上印有血痕,她秀丽眉头紧皱,不时呓语,“王爷、救我…疼…”
赫连卿眉睫裹着寒霜,寝室里气氛凝重。
“王爷,我等尽力了,夫人身子原本虚弱有寒症又失血,受伤虽然不算严重,到底是对身体有损害,这醒来是会被普通人迟些。”老医师回答的战战兢兢,该用药的都用了,人却没有醒,再不给个理由,他们也甭想活着出去。
赫连卿低头凝视昏迷的她,那刺客一掌没有拍中要害,肩头是皮外伤,对普通人来说不算严重,以她体质来说,却是重伤!
该死的东西!赫连卿心里腾起怒意,握住她凉凉的小手,放在掌心怜惜的揉搓。
出去追查刺客一夜的赫连孝赶回来,瞧见他未眠的憔悴,小嫂子对三哥而言,快比他性命重要了。
他进来见了几位大夫,赫连孝皱皱眉道,“都先出去吧。”
小心放下花浅幽的手,替她盖好薄被子放下帷帐,赫连卿才不舍的走出来。
“暂时还没有刺客消息,不过探子已经全数出动追查,很快就该有消息回来。”赫连孝对此有信心,东方非池训练的探子,哪怕是上天入地的人,也能被他查到蛛丝马迹。
赫连卿没出声,虽然掩不住一脸疲倦,他的眼睛依旧流光溢彩,在晨曦中,浮现一抹妖魅的异样。
“派人看守安紫薰住的地方,没有本王的吩咐不准任何人出去或者进入,违者格杀勿论。”他慢慢说道。
“啊,马上吗?”赫连孝脱口而出问道。
看他惊讶的样子,赫连卿身形一动抬眼道,“出了什么事?”声音里多了一点难以察觉的关切。他派了大夫去她那里诊治,不过还没有人来回报。
“怎么会有事。”赫连孝脸上堆起笑容打着哈哈。
“没事就好,本王也该去瞧瞧王妃伤势如何了。”那一刀刺向花浅幽是她及时推开,不然浅幽伤势更重,她的用意赫连卿当下已经明白。
“还是我去吧,三哥留下照顾小嫂子吧!让她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你,也不枉费你一夜照顾!”
赫连孝连忙阻拦他,接着转身离去。如果被三哥知道安紫薰那里有谁照顾,还不知道又要弄出什么事情。
清晨阳光透过窗棂雕花落满在安紫薰床榻边,她手掌摊开,掌心躺着纸叠的千纸鹤,目光瞧着身侧正埋头叠纸的人。
“想不到你还会叠这个。”她目光沉静,肩胛骨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不过现在的心情却比醒来时好转不少,也多亏这个人陪着逗她开心。
阿端拿了糕点进来,见桌上叠好的千纸鹤,还有为叠这个一夜没有睡的人。她半开玩笑,“锦衣侯爷,你打算让庆王府里到处飞满这些东西啊!”
“你喜欢就好。”他回头看着安紫薰,俊秀面容眼下淡淡一圈黑色,目光纯净带着满足笑意。
安紫薰看他累出来的熊猫眼,心里一暖,却还是忍不住轻笑起来,“我很喜欢,你吃点东西,然后快些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见她好容易笑了,他献宝似的把手里叠的一堆千纸鹤放在她面前,“阿薰,我在锦州听闻有个传说,叠千纸鹤越多,就能实现越多的愿望。”
“侯爷你有什么愿望?”她抿唇一笑。
他看着安紫薰一会,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希望你伤口快些康复,天天都能见到你笑着。”
她楞了下,随即笑着,“好啊,这个简单,有侯爷在,我岂会不开心。”在西楚,能让她开怀一笑的,大概还真的只有在赫连春水面前。
轻松自在,他全然没有心机,有时候举止更像个孩子。他如此的模样,与三年前的赫连卿有几分相似。
现在她面对赫连卿时,他对她就像不可相信的敌人,太子府抱着受伤的花浅幽决然离去的无情背影,又一次浮现安紫薰面前!
她眼里光彩一点点黯淡去,赫连春水见状皱起眉头, “我说的是真话!”
“我相信你的话。”
显然赫连春水当她不真心相信,突然的他屈膝蹲下,“以后我对你好,哄你开心,不会让你伤心难受,在我心里当你是最重要的人!”他表情认真时,自然有种吸引人的魅力。
安紫薰听了唇角扬起大大的弧度,笑着笑着她眼里水汽氤氲。
赫连春水的话有些傻气,换做以前她听了仅仅一笑而过。昨夜,太子府她痛到昏厥,醒来第一眼见到身边照顾她的只有赫连春水与阿端。
他叠了一夜千纸鹤,为的是让她早日康复,天天开心…
门外赫连孝冷哼,显然这番话他也听到了。“春水,王妃面前,你又胡说八道什么!”他进来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拉着赫连春水站起来。“跟七皇叔走,这里可不是你能私自来的地方!”
“这是三皇叔府邸,我自小就随意进入。再说阿薰受伤,府里没有人照顾,大夫说她伤的严重,我当然要留下帮忙。”他不肯随赫连孝走,“我要照顾阿薰!”
话音刚落,他倏的被一股力量震开几米之外,幸好赫连孝赶紧扶着他才站稳。
“放肆的东西,你婶娘的名字岂是你能喊的!”身后悄然而至的赫连卿,正冷了眉眼一扫他们,初夏的天,寒意顿起。
赫连卿一宿未睡眼底带着缕青色,原本眉梢眼角那薄薄笑意寸寸敛去。
眼下三哥不去陪着昏迷的小嫂子,却破天荒跟着他来这里。偏巧又听见春水这小子口无遮拦亲昵称呼安紫薰。
赫连孝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更有些不敢看他的脸色。
“三皇叔。”显然相比赫连孝,让他有些惧意的还是和自己同岁的三皇叔。
昨夜归来担心浅幽伤势,他未曾在意春水留在王府里,老七那家伙一瞬间表情惊愕,他就猜到必然有什么事情瞒着。
再看赫连春水一脸倦容,眼下发黑的模样。
“王爷请息怒,侯爷无心,再说一个称呼而已。”躺在床榻的安紫薰见状微微抬起身子对赫连卿解释。稍微一动,肩胛骨伤处钻心疼。
正等着被训的赫连春水眼角瞄见她似有痛楚,表情急切顾不得什么低呼道,“是不是伤口疼了?阿薰你别乱动啊!”边说着边要挣脱紧紧拉着他的赫连孝。
“春水,你给我回来!”赫连孝眼见三哥眼里阴霾一片,这傻侄子还不知好歹。
赫连卿扬手在他肩头一点,朝后一拽,赫连春水欣长身子急速朝外退去,接着只听见冷冷一句,“老七,别让我再看见你和他。”
门被关起,“阿薰、阿薰…”外面赫连春水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到。
高大身形挡住窗外阳光,顿时屋里起了寒意,被笼罩在赫连卿身影下,安紫薰慢慢靠在那里,低敛眉睫,浓密如蝶翼的睫毛微颤投下一片扇形阴影。
屋里很安静,静到清楚听见低头上方是他沉稳低低的呼吸,偶然吹拂在她苍白几乎透明的脸颊。
“伤在哪里?”赫连卿终于开口冷冷淡淡,目光落在她伤口。
“肩胛骨,大夫看过了,也用了药。”她心里微微一颤,却同样冷淡回答,片刻感觉赫连卿目光异样凝视她。不由抬头望去,他眼里冷嘲。
“来人,将伺候王妃的奴婢拖下去杖责二十板子!”
眼角余光瞧见屋外阿端被侍从拖走,安紫薰忍痛起身,“为什么要打阿端?”正欲出去阻拦,冷不丁赫连卿却将她拦腰抱住扔回床榻。
牵动伤口,她额上渗出冷汗咬紧唇也不喊疼,赫连卿上前倏的将她抵在床榻边缘。
安紫薰只穿了素色中衣,袖子挽起露出一双雪白藕臂,衣料单薄隐隐可见身体曲线玲珑,敞开的领口下是线条优美的脖颈,玉色肌肤晶莹润泽。
赫连卿按住她肩头的力道越发用力,流彩重瞳眯起,一字一句冷到冰点的嗓音,“你就是穿成这样和春水相处整夜!”
安紫薰猛然抬头勾唇冷笑,“和你有关吗?”赫连卿的反应令她心里一寒,没有想过他会来看望,更不曾想到,他意外出现却是为了那些无中生有的东西!
他望着毫不示弱回望的安紫薰,攫起她下颌不准她动分毫。
“和本王无关?你再敢说一次瞧瞧!”她还是他的妃,他还没有说休掉她,这么急于撇清关系!
“在你心里,只有花浅幽才是你的妻,我的事情自然和你无关,所以也轮不到你来过问。”
她没有反抗,赫连卿听了她说的那些话也不动怒,双方都在无声对峙。
方才一番拉扯,她伤口再度裂开,黏腻温热的血贴着肌肤。有时疼痛状态下,反而令人脑袋更清楚,例如现在。
蓦的,赫连卿提她领口不消几下撕扯开单薄中衣,鲜血流满她整只右手臂,她竟然吭也不吭。他瞳孔微缩,正要伸手扶住她。
却见安紫薰一直安静垂放的左手臂扬起,一道白光迅速朝他面前扑来。
赫连卿曾经被她银针伤过,早就防备,身子未动手指已经截住她手腕。安紫薰手里攥着细长发簪,想来随身一直藏着。
不费力夺下,她没有内力,这点小杀招根本不入他眼。但是这份警惕大胆的反抗,再一次不容他小觑。
面对她一副失手戒备的神情,赫连卿动作更快,点了她穴道,不给安紫薰乱动,将她侧放在床榻间。
他瞧着她眼里慌乱,冷哼道,“今天非要给你点教训不可!”
想起那次她差点就被他…安紫薰又羞又气,一点嫣红浮现脸颊,几乎咬着牙,“赫连卿,你敢碰我一下!”
忽然肩头清凉,似乎疼痛减轻,安紫薰眉头微拧,稍微侧身看去,他是在替她包扎伤口,清凉药膏令她伤口舒服不少,比起大夫的药,效果好太多。
身后是他走动细微脚步声,在她身边坐下,锦被拉上盖住她纤细背部,浅浅呼吸里起伏着优美的线条。
只是肩头那伤,伤的不轻,赫连卿目光动也不动的注视着,突然出声道。“太子府你救了浅幽,本王暂时相信那刺客也许真的和你无关。”
她救了花浅幽得到他暂时相信,听起来,反而是她占了便宜?“那谢谢王爷了。”她身子微怔,唇边笑意微凉,“春水他曾经受过伤,行为举止像个十多岁的大孩子,除去是本王的侄子外,家世背景无再有可利用的价值。”
“赫连卿你自己爱利用人,别想的其他人都和你一样!”她瞧着手里的千纸鹤,笑起来那么相似的两个人,唯独春水真心待她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好。
“安紫薰,你和金痕波之间的事,本王可以暂不追究,但是春水不是你能接近的。你最好不要打主意在他身上,不然别怪本王无情!”他转过身,看着散落一地的千纸鹤。
阿薰…他喊的如此亲昵,那小子,偏偏要和安紫薰扯上关系,谁不好招惹,偏偏招惹那个女人!没有一点过人之处,到底哪里好?赫连卿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一丝乱乱的感觉。
走出寝室门前,“来人,把这些纸鹤都给本王烧了,一个不准留!”他从不准自己对任何人或事乱一分,绝对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