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露锋芒(4)
“皇上错了!”云若倏然开口,冷傲的眸中掠过一丝坚定,“云若十二字预言,从未说过会再爬上皇上的龙床,反之,无论过去的慕云若多么深恋皇上,但现在的慕云若也誓死不会将身体交给皇上!是皇上,自恃过高了!”
“慕云若!”夏侯靖齿间作响,当真是怒道极致,而后一把揪住慕云若的发将其拉至面前。
望着眼神毫不畏惧的她,他冷冷说道:“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慕家永远都是我夏侯靖的狗,而你慕云若,也只是朕睡够了的女人。朕留你活口,只是让你知道,没有朕的庇护,你什么都不是!”
“是吗。”云若冷冷笑了一声,指尖缓缓握住夏侯靖的腕子,就在下一瞬间,云若猛的向后扯开,宁可青丝散下,也要挣脱夏侯靖的禁锢,然后咬牙说道,“只怕皇上留罪妾一命,是另有原因吧。”
一句话落,夏侯靖指尖蓦然一动,双眸中倏然划过了一缕冰冷而狠辣的凛光。
他像是忽然冷静了下来,缓缓扬动指尖,任其上青丝飘然落下。随后凝视眼前的她,“慕云若,朕留你的理由你无须知道,你只要记得慕家这条狗,竟胆敢反咬主人,所以朕,一定会让这条狗,好好记住这份痛楚和背叛。”
背叛?
云若的眸子轻轻一动,有些狐疑,因着她在慕云若的记忆里从未读到过所谓的阴谋和背叛。
然而,她慕云若的直觉向来都准确无误。虽然她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其中一定另有故事。
云若轻轻笑起,抬眸间字字诚恳说道:“若是云若言道,慕家没有背叛皇上,皇上是否会信?”
“你说呢?”夏侯靖反问,而后扬起下颌,静默的向后退了两步。
偌大的御膳房中,一袭明黄的龙袍,将他此刻俯视着她的冷漠视线完全的衬托而出。薄唇轻扬,扯了一丝弧度。
云若凝望着他,心底却是一阵发寒。
这个男人,愈是沉默,愈是可怕,令人不禁猜想,他过去究竟经历过怎样的宫廷变革与残忍斗争,而他眼底的这丝无情,亦是与慕家有关吗?
半响,云若静默一笑,将方才顺手放在旁边的“双龙戏珠”拿过,搁放在了夏侯靖面前的桌上,淡漠而道:“皇上恨我慕云若入骨的事,云若如今清楚了。皇上既不想让云若知道慕家的事,云若也就不再问了。权当就是皇上恨云若,想让云若生不如死的好。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慕云若,可不知随时会替皇上闯什么祸,就如今日这一遭,当是会留上一笔,若惹来非议,皇上可要护好了,免得两败俱伤。”
云若似有所强调,眼中划过一丝慧黠的幽光。
夏侯靖的眸子动了下,单手负后,轻轻转动指尖玉扳,而后道:“那还真要多谢云若的提醒,朕,当真要早早防范才是。”
云若说罢,莞尔一笑:“皇上客气了。那么,罪妾要对皇上说的话,都已说完。如此这番毁了皇上的晚膳,罪妾早有准备,甘愿受罚。还请皇上,莫要留情。”
夏侯靖轻扯唇角,“朕,自是不会留情。”言罢,他倏而敛了笑意,狠狠言道:“严成!”
贴在门口听了已久的严公公严成迅速推门进来喊道:“皇,皇上,奴才在!”
“废后慕氏扰乱御膳房,念其曾母仪天下,免其死罪,杖罚二十。”夏侯靖一字一定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严成愣了下,懵然说着:“只……只杖罚二十……?”
然,本想上前再询问是否听错的严成,一下便对上了夏侯靖侧头间映出的那双凛然威慑的双眸,严成两腿一软,匆匆应道:“奴才遵旨!”
云若哼笑一声,而后扬了步子径自向外走去,然而在路过夏侯靖的时候,却被他倏然伸手拉住了胳膊。
夏侯靖冷冷而道:“慕云若,你记住。对朕来说,你只要一息尚存便可。”
云若垂眸含笑,向前扬步顺势如一抹流风般脱开了夏侯靖的手,同时从容不迫道:“只要一息尚存,足矣。”
言罢,她在众人的围观下离开了御膳房,唇角噙着笑,还不忘扬了下指上的夜明珠,潇洒说道:“多谢皇上赐了此珠,罪妾,定会好好保管!”
声音愈飘愈远,却余味十足。
还在原处的夏侯靖眉角不经意动了下,脸上的阴霾更甚。
此时亦跟随而来的拿着拂尘的太监张保有些疑惑,遂上前低声问道:“皇上,如此重罪却轻罚,岂不是昭告天下皇上有不能杀废后慕云若的理由?”
夏侯靖静静舒了口气,然后说道:“慕云若此番周折,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慕家没亡,也让天下知道,朕杀不得这女人。”
张保一怔,反问道:“若是如此,那慕家岂不是会被许多人盯上?”
夏侯靖轻哼一声,指尖轻抹方才被云若推回的那道“双龙戏珠”,撩过唇瓣,以舌尖轻舐,然后低声而道:“在朕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这块肉,朕谁都不会让。不……”夏侯靖顿了顿,“在朕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后,也不会让。”
言罢,他便转身向外走,同时冷冷说道:“传朕的旨,即日起,废后慕云若居处,从‘绛雪轩’迁至‘透云阁’!”
张保一愣,即刻点头道:“遵旨!”
夏侯靖垂下眼眸,唇角若有若无的动了动。
慕云若,你不是费劲千辛要见朕吗?
这一次,朕让你见个够!
想罢,他便敛了神情扬身离去。
御膳房外所有人纷纷跪地不敢抬头,而那跟着而来的姜凤贞也彻底傻了眼,几个踉跄险些跌倒,然后咬了牙狠狠撕扯手上的丝绢。
透云阁,透云阁!
景隆宫唯一侧居透云阁!
皇上从未让任何女人在景隆宫过过一夜,为甚一个废后竟然——!
“慕云若!你这个死而不僵的女人,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姜凤贞狠狠跺了下脚,连头上的朱钗都掉落在地。
另一面,当云若平静的走向敬事房挨板子去的时候,早就傻了眼的怜香碎步跟上,边哭边道:“主子,您今日究竟怎么了,竟然触怒龙颜,就算有什么要和皇上说,这种方式也太铤而走险了啊!”
云若顿了下步子,多少有些静默。其实对于怜香的不解,她确实可以理解。而且若是可以,她当真不想用这样刚强的方式去挑衅夏侯靖。但她有预感,若是维持现状,她早晚都会被他吃的骨头不剩。然如此一闹,“皇上不能动慕家”的事很快便会散去宫外,三人成虎,定会使众人坚信慕家暗藏势力,于是瞬间盯上她慕云若的一举一动。如此,夏侯靖就算多想拿她慕家开刀,也都会先斟酌三分。
但总的来说,她也算是旗开得胜,狠狠的摆了夏侯靖一道。虽然她也知,夏侯靖肯定是要将这笔恶帐狠狠向她讨回的。不过幸好,夏侯靖目前还不会对她痛下杀手。
然而除去夏侯靖之事,还有一事让她不得不挂心。那便是深宫暗涌,势力未知,就算此刻虽打破了慕家的僵局,若是因此却招来更凶险的势力,那可非同小可。
总觉得,她还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没有想起。
就在云若陷入深思的时候,早在旁边摇了半天手的怜香终于耐不住打断了云若。
云若这才回神,疼惜的轻点了下怜香的额头,道:“行了,晃得眼睛疼了。快走吧,早些领了罚,早些回去歇息了。”
言罢,云若深叹口气,在怜香的陪同下迈入进了敬事房。
光琢磨局势了,险些忘了这响当当的二十大板。
谋者不善武。
她这身子骨,真的很不扛打……
同一时间,宫中一处。
一袭白衣的俊美男子正于院中修剪着一棵冬树的枝子,慵懒散下的长发静默的垂在身侧,宛若暖风中缱绻的墨纱。
听闻外面吵吵闹闹,他的眸子只是微动,淡漠开口道:“言,宫里今日为何如此喧闹?”
他手上动作未停,看似随意而问。
站在门口守着的言听了话,回道:“三爷,好像是慕家废后放了十二字预言,‘一年之内,慕氏云若,必再为后’。”
白衣男子指上的动作倏然停下,缓缓抬起眼眸,珀色眸中耀过一丝幽光。
“慕家……慕云若,吗?”他轻声低喃,声音无温,好若静河之水。
然就在下一瞬,他毫无征兆的捏合了长剪。
双刃之间,一支寒枝,折断而落。落入薄雪之上,嵌入了一世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