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亲爱的，还幸福吗(1)
一
莫依脸一红，抽回手使劲揉搓：“哪有，天气这么热的。都是天气惹的祸。”假装着咳了一下，“我得给爸爸打个电话，省得他回家看不见我胡乱担心。”
“也是。那你赶紧打吧。省得程爸爸打电话跟我要宝贝女儿。”之琳开玩笑，弯腰坐了进去。
莫依笑了笑，侧身坐车里，给爸爸打电话。
程天沐在办公室里看了一下午的文件，眼睛又酸又涨，就停下来顺手拿起旁边和妻子女儿的合照。照片上的程莫依只有十岁，绑着两个可爱的小辫子，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灿烂大笑的嘴巴还缺了颗大门牙。莫晓蕊和程天沐肩靠肩，笑得很温柔甜蜜。
“小蕊啊，依依回来了，瘦了。加拿大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可她性子倔，当初要是不让她走，我真不知道照她的脾气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来。咱们这女儿，命苦啊。”
程天沐伸出手抚摸着照片上妻子女儿的脸，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妻子离开这么多年了，他早已忘了眼泪的味道。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程天沐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回桌子，整理了一下情绪才接起电话。
“喂。”
“爸，我是依依。你还在工作吗？”
“嗯，还好，马上就下班了。”程天沐实在不想说公司很忙这句话，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公司影响莫依的选择。其实，他还是希望莫依可以找到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不需要挣很多钱，只要她做的开心就好。
“爸，今天晚上我可能会回去晚一点。我想和之琳多聊聊。”
程天沐可以理解，毕竟也是多年不见的好姐妹，“爸是那么顽固的人吗？没事，你玩吧，自己小心点就行。”
“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爸，那你吃饭怎么办？”莫依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这几年，爸爸似乎一下子老去了十几岁。
“哎呀，我这把老骨头，随便自己做点饭吃就好了。”程天沐自嘲地笑笑，手指不自觉地覆上那张合照，“蛋炒饭什么的我还是会的，你就放心玩吧。”
程天沐越是这么说，莫依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罪恶感，不明由来的一种感觉。
她坐在平稳的奥迪车里，心里却翻江倒海一样震动：去？不去？还是，回？不回？
这种选择的艰难感一直冲击着莫依的内心。莫依慌乱说了再见，挂掉手机开始沉默。
之琳没有注意到莫依的神色变化，她一直在和开车的老公秦夜开玩笑。莫依抬头看着他们，心里很是羡慕这样的单纯幸福。
路边的风景不停倒退，离酒吧也越来越近了。
“停车！”
一声大喊，惊住了玩闹的夏之琳。
“怎么了，莫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看着莫依不怎么好的脸色，怯怯地问。
秦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找了个方便的路边停了车。
莫依自顾自打开车门，“我不想去了，你们去吧。”
“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说不去了？刚刚还好好的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之琳跟着下车，茫然又焦急。
“没有。”莫依找了个板凳坐下，脸上是不自觉闪现的苦恼。
二
之琳顺着她坐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么多年了，莫依的性子她还是清楚的。如果她不愿意说，没有人能够逼她。
另一边秦夜不时地看手表，约好的时间是七点四十，他可不想迟到了。打从小认识薛锦寒第一天开始，他就知道那个看上去冷漠的男生最讨厌不守时的人了。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去催促程莫依和自己的妻子，那个叫程莫依的女子，真的很不容易了。
回国第二天就去看一个曾经狠狠伤害过自己的男人，不管是自己愿不愿意，她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的。
如今出现这种局面，秦夜觉得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当初高一的时候，薛锦寒对谁都是冷冷的。后来他发现那个叫程莫依的女生总是似有似无地注视着薛锦寒，于是好奇心大起，主动走过去和程莫依攀谈。后来，因为和莫依成了好朋友，而他和薛锦寒又无时无刻不呆在一起，所以才会把程莫依和薛锦寒越拉越近，最后闹出一连串的事件。
他一直以为，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他，后来的莫依也不会经历那么多伤痛和挫折。也许她还是会远远地注视着薛锦寒，但至少不会受那么大的伤。
心烦意乱地抽着烟，秦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讨厌那个总是冷漠的男人。可是他知道，也许薛锦寒的内心并不像外表那样冷酷。
夏天闷热的夜晚，三个人在霓虹闪烁的大街上各自沉默。
程莫依眼看着气氛因为她越来越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捅捅之琳：“你们快去吧，时间来不及了，不要迟到了。”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丢下你一个人呢！”之琳有些生气了，“那个男人以前伤你那么深，我真不明白你干嘛还对他那么情深啊？”
莫依无奈地笑，昏黄的路灯下，她的脸色看上去显得愈加模糊不清。
“我有什么办法呢，也许注定这辈子我就栽在他这个坑里了。”她用手拢拢被夜风吹乱的发梢，“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什么命不命的，你胡说什么！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之琳又生气又心疼，恨不得敲开莫依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之琳，我是不是很贱？”看着远处氤氲的霓虹，莫依声音嘶哑，“躲了这么多年，以为躲过去了，以为伤好了，结果刚回来，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就已经溃不成军。我真的好失败。”
难过地抱着头，莫依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之琳搂她进怀里，心痛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脆弱却倔强的女子。
“不，不要这样想亲爱的。你是这世界上最纯真的姑娘，你看，会有好多男人等着爱你，照顾你，你会结婚，会生子，会有完满幸福的生活。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莫依沉默。
也许吧，也许我会结婚，会生儿育女，可是，我该如何才能够忘记那个叫薛锦寒的男人，去过自己的生活呢？
“莫依，相信我，你一定会幸福的，我们都会很幸福的！”
三
和内心的小人抗争着，最终决定要给自己一个断掉念想的理由，其实，那些理由已经够多了，说到底，还是在自欺欺人。“嗯，之琳，我相信你。”莫依站起来，“我们走吧，不要迟到了。”
之琳还没有反应过来，莫依已经拉开车门坐进去了。她笑笑，跟着钻进去。
那个时候，纠结良久的秦夜正准备下车去看看莫依的情况，却没想到她和之琳已经上车了。他熄灭烟头，一句话也不说，发动车子。
艰难地在北京日渐拥挤的道路上左突右撞，秦夜一行人终于赶在七点四十之前到达了“念”酒吧。
这间酒吧远离繁华吵嚷的市中心，莫依喜欢那种闹中取静的感觉。走进去，里面没有变幻的彩灯，没有沉闷的重金属音乐，也没有各色熙熙攘攘的人群，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一家高级的咖啡厅。昏暗的黄色灯光投射着，人们安安静静地坐在红色的软沙发上品着各式的酒，低语交谈。
莫依看得呆了。
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啊。这个酒吧，简直就是多年前，程莫依的梦想原版再现呵。那个男人，他还记得？是不是还记得呢？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他曾经那样对待她的真心，像看一件垃圾一样，毫不在乎，又怎么可能记得她的梦想呢？
这简直是做梦。
对，是做梦。莫依坚决地对自己说，提步往进走。
拉着之琳的手，走到最里面的角落坐下。有年轻的侍者过来询问要点些什么，之琳抢先说：“两杯加冰橙汁就好。”
莫依欲言又止，其实她很想美美地喝一次喝酒，不怕醉，不怕丢人现眼。但是转念又一想这是薛锦寒的地盘，她很不想在这里倒下，不想在那个男人面前倒下，免得又丢人现眼，惹来他的讽刺和嘲笑。
之琳拉着她选择了更隐秘的位置，两个人偷偷摸摸像个侦察兵一样，巡视着“念”酒吧里的整体情况。
秦夜已经跟着侍者去了后面的休息室，薛锦寒就在那里面。
转了几个弯，秦夜眼前出现一扇木格小门。侍者敲敲门，低声说：“薛经理，秦先生到了。”
门里传出一声简单的“嗯”，侍者应声退下。
秦夜小心打开门，却发现里面一片漆黑，没有半点灯光。他试探着走进去，闻到阵阵刺鼻的强烈的酒味。
“妈的。”不小心被门口的东倒西歪的酒瓶绊了一下，秦夜忍不住说了句脏话，“搞什么搞？又喝醉了？”
他轻车熟路地在靠近门边的地方找到开关。
刺眼的灯光亮起，薛锦寒习惯性眯起眼睛，侧过身子，把头埋进沙发里。他已经想不起自己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夜晚。每一次都借着酒精麻痹自己，以为这样会不痛，却不知道，其实自己早已经病入膏肓。
秦夜无奈地看着这个平时帅气无比的男人又一次这样糟践自己，自己却没有丝毫的办法能够帮到他，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捡起薛锦寒胡乱扔在地上的外套，给他披上，然后又捡起满地的啤酒瓶堆放在墙角。办公桌上的电脑还亮着，他走过去想要替薛锦寒关上，却发现屏幕上是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