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晚会（3）
“欢迎，欢迎诸位的光临——我们可敬的同辈们，还有亲爱的学弟们！”一个长相十分秀气的年轻巫师站在萤石灯下面，紫色的巫师袍衣领上似乎还点缀着一枚蓝色宝石：“欢迎光临今晚的酒会，我是你们的朋友，查尔斯·邓肯。”
“如大多数人所知道的，凤凰分院的酒会早已成为了惯例，以便于让大家疏通关系，相互了解，并且对于我们凤凰分院有一些初步的认识。”邓肯侃侃而谈，仪表端庄娴熟，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主持这样的酒会了。
“精美的食物，还有香醇的咖啡和美酒，典雅的气氛和静谧的环境，作为尼欧奈特最最古老的分院，我们一直崇尚着作风和礼节决定一个人的品德这样的认识。奥斯吉利亚的巫师引领奥斯吉利亚的人民，我们应当在这方面做到最好。”
“难道喝着最好的咖啡，住着最舒适的房子，就一定能拥有最好的品德吗？”利维忍不住小声嘟囔着，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在那个叫邓肯的家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种天然的反感油然而生。
“别这个样子，利维。”旁边的路斯恩苦笑着按住了他的肩膀：“这也是一种传统——当然也许你不喜欢，但是也请稍微平复下心情吧。”
一边说着，路斯恩的目光瞥向了坐在那儿，全神贯注倾听着的薇薇安，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对利维说道：“这也是薇薇安第一次来到这种巫师之间的聚会，请多少给她留下一个快乐的记忆，拜托了。”说完，路斯恩垂下头像利维示意着，然后就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重新坐回了位子上。
利维默然的答应了。刚刚还说个不停的小薇薇安，现在却仿佛是个好学生一样，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倾听着那个人的演讲。对于这个也许永远不可能接触到魔法的女孩儿来说，巫师世界对她的吸引力是不言而喻的。
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往往就是看得见，却又永远无法碰触的东西。如今的利维也已经不是刚刚走入到藏书塔的他了，奥斯吉利亚的现实就这样摆在他的面前，整个共和国被一分为二两个人群——巫师，还有普通人，永远有一层名为“神秘知识”的隔膜将两个阶层牢固的分开。
薇薇安就是这样站在隔膜的门槛上——她的父亲，兄长都是巫师，偏偏只有她不是。这种无比接近，却又永远无法接近的神秘事物，无时无刻的不在诱惑着她那颗纯洁的心灵，那种诱惑恐怕比寻常人还要强烈吧？
这样想着的利维轻轻端起小壶，将薇薇安的咖啡杯注满。一旁的路斯恩温和的向他笑了笑，显然这位兄长平时也是相当不容易的。
“凤凰分院，永远都是最最传统，也是最最优雅的分院，我们用风度和渊博征服我们的对手，高傲的心灵令所有人为止倾慕；就连我们的敌人，也会称赞我们的高尚美德和操守！”邓肯依然在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凤凰分院伟大的历史和“传统”：“当然，这样一场晚会，永远需要最优雅的舞姿来点缀其上——正如同华美的长裙不能离开宝石与蕾丝花边。”
说完，微笑着的查尔斯·邓肯便从舞池中央走到了一旁，带着一丝微笑看向周围：“由一位女士起舞，也是凤凰分院的传统之一，有没有哪位可爱的小姐愿意自告奋勇，用她那最最迷人的舞姿征服我们所有人的？”
话音落下，周围的圆桌旁便传来了一阵欢笑声，但是却没有人站出来——首先，本身巫师当中女性就少之又少；而后这些把青涩时光献给浩若烟海的知识之后，又有多少女巫师或者学徒能有着足以夺目全场的舞姿呢？
薇薇安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纤细的肩膀撑在大腿上，吹弹可破的小脸蛋鲜红欲滴，贝齿紧咬着下唇，眸子紧紧盯着那灯光映照下的舞池，仿佛那里正有一位小人鱼在翩翩起舞——就像她从利维的琴声中听到的那样。
旁边的路斯恩察觉到了妹妹的异状，轻轻放下咖啡杯，贴到她的耳畔轻轻说了几句，面色通红的薇薇安点了点头，原本散乱无神的目光逐渐凝聚了起来。
“还是没有人吗？”邓肯的脸上稍微露出了一点点失望。不过他也清楚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只是一次私下的招待性酒会，凤凰分院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摆出什么大场面。而新一代的学徒们……
好吧，也许有不少维吉尔·布鲁图斯那样的滑头鬼，亦或是真的不懂舞蹈的家伙，但是大多数还是前怕狼后怕虎，不懂得展现自我为何物的小傻瓜。
就在他做好准备宣布请所有人一起进入舞池，晚会开始的时候，穿着靛青色少女裙装的薇薇安，慢步走了上来。小薇薇安双手不停的交叉在一起，泛着红晕的面庞却毫不退缩的仰了起来，坚定而稳健的步伐，丝毫没有怯场的感觉。
“哦，您一定是塞勒斯家的小公主！”如瀑的黑发和珍珠般的眸子让邓肯眼前一亮，谦卑的像个绅士，弯下腰牵着她的小手走入舞池，然后推倒后面：“诚意凤凰分院的名义欢迎您，我尊敬的薇薇安·塞勒斯小姐！”
内心闪过一丝感激的邓肯，立刻招呼着身后的乐师们：“请问，您准备跳哪首舞呢，我们这里提供的伴奏还有……”
“不、不好意思……”薇薇安的面色更红了，小手继续交叉在一起，紧紧的按在胸口：“能不能，提供一把七弦琴？”说罢，小脑袋便转了过来，双满是希冀的眼神看向了坐在她身后的利维。
利维还没有反应过来呢，旁边的路斯恩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满是诚恳的看着他：“拜托了……薇薇安她为了你的那首曲子已经练习过好久了，她真的很喜欢那首曲子。”
“就当是为了让她开心点儿……”路斯恩从乐师手中接过了那把小巧的七弦琴，递到了利维的面前。语气里满是恳求的味道——为了让薇薇安高兴，他这个做兄长的，真的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利维先是有些默然，但还是接过了那把七弦琴，让过路斯恩的身影走到舞池旁。他能感觉到周围有好多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就好像上一次路德维希导师把科尔特斯杀死的那次一样，但是那种感觉却又完全不同。
娇羞的小薇薇安双手背过去，欠了欠身，便轻轻闭上了眼睛。带着一丝微笑的利维扬起琴身，一连串水珠落地的音符倾泻而出，悠扬的声调瞬间传遍了整个咖啡馆，仿佛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
伴随着音乐的响起，便是薇薇安那柔美的身姿，纤弱的身段就如同一缕烟，一段绸般的婉转温润，点起脚尖的身影，仿佛真是跃水而出的美人鱼。
明快而又悠扬的曲调，轻盈而又欢快。已经有过一次记忆体验的利维，更清楚那种感觉，平生第二次碰触乐器的他现在却娴熟无比的用指尖轻轻挑动着那满载着故事的琴弦。仿佛已经被琴声彻底感染的薇薇安，就如同早已置身其中似的，随着那节奏的变换，扭转着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每一位坐在圆桌旁的客人或者到访者们，都好像看到了那副酷似的画面——鲜艳的花园，清澈的泉水，飞鸟与蝴蝶从空中与花间掠过，秀美的小人鱼从池水中缓缓而出，柔顺的长发伴随着摇摆的身姿洒出点点水星。
音乐越来越欢快，逐步走入了高潮。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薇薇安似乎也更加激动了，脚上的靴子飞快的颠动着炫目的步伐，靛青色的裙子飞快的摇晃着，像是蝴蝶的翅膀，在空中留下一抹鲜艳的痕迹。
闭目做沉思状的利维，微微低着头，手指轻轻的按照那记忆中的画面拨动着琴弦，七弦琴那纯净而又悠悠然的的音色流淌着，仿佛那已经不是声音，而是初春时节花园里的芳香扑鼻，是那琥珀湖里清澈透明的湖水。
一曲终焉，利维轻轻放下七弦琴。额头上满是汗水的薇薇安站起身来，仰着头看向利维的眼睛：“这首曲子的名字叫什么？”
“没有想过。”利维笑了笑：“要不然，你给它起一个名字怎么样？”
“嗯…………”薇薇安的脸上露出了苦恼的表情，苦苦思索着——对于这个小女孩儿来说，即便是为一首音乐取个名字，都能令她如此的满心欢喜。
“叫‘致密云海的海伦娜’怎么样？”灵机一动的薇薇安兴奋的说道：“这样不仅好记，还能让人知道这首曲子，其实还是一个故事！”
“那就叫它‘密云海的海伦娜’吧。”利维微笑着点点头。黑发黑眸的少年和小女孩儿，就这样相互微笑着注视着对方。
仿佛经过了短暂的时间停止，寂静的咖啡馆里响起了如潮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