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考核（下）
第二天，重新换上了铅灰色长袍的利维穿戴整齐的走出了旅馆。精神完全恢复了的他神色轻松，甚至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精神力量比原来更加敏锐了。
这也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收获——对大多数巫师而言，精神力量的增长除了时间之外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至于类似挑战极限的方式，也只有还在发育期，恢复力强的学徒们才可以。
大概是因为第一场考核结束了的缘故，旅馆外的街道上看起来有些混乱，到处都是带着行李，唉声叹气准备要离开的学徒们，还有不少缩在旅馆角落里低声啜泣的，站在旅馆门前久久不忍离去的……不一而足。
原本热闹的街道和爆满的酒馆旅店也冷清了许多，显然已经有很多人提前回去了，整个旅店的大厅都显得空荡荡的，全无几天前的勃勃生机。
对大多数奥斯吉利亚的巫师们而言，雨瀑堡和尼欧奈特学院就是一个短暂的梦，一个少年时代的梦。他们或许只能记得自己曾经在十二三岁，懵懂无知的时候到访过这个地方，一个美得好像根本不曾真实存在过的地方一样——更不用说那些可能一辈子都从未到过这里的巫师们，雨瀑堡的存在可能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传说而已。
不过这些对现在的利维而言都已经完全无关了——从衣服里取出那封精致的信，一连串秀丽的花体字飞舞在利维的视线中：
“亲爱的利维·阿哈尔特，我们十分愉快的通知你，你已经顺利通过了尼欧奈特学院的精神力量测验，完全达标了我们的要求水准。请在今天正午钟塔敲响之前，到橡木庄园等候第二场的答辩，将有本学院的教授负责你的考核。我们衷心的预祝你能够获得一个好成绩——尼欧奈特学院院长恩斯特·布洛赫敬上”
慢慢收起手中的信件，利维将长袍的兜帽戴在了头顶，不再去看身后哭泣和悲伤离去的学徒们，骄傲的抬头挺胸朝着街道尽头走去。
…………也许是因为南方的秋季来的比较晚的缘故，庄园内的花坛依然是五颜六色，百花齐放争奇斗艳，低矮的乔木上的树叶，就好像火一样的绚丽。雨瀑堡的庄园和利维在污泥镇时看到的完全不同。根本没有围墙，如果没有房屋前面的门牌，他甚至不能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走对了地方。
大概是因为整个雨瀑堡，都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花园吧？利维暗暗猜想道。随手将那封信交给了站在门口守候的一名年轻巫师，推开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的客厅相当宽敞，柔软的暗色调地毯和天花板下昏黄的吊灯看起来十分舒适。客厅的四个角落随意的摆放着茶几和小圆桌。厚厚的窗帘将所有外面的光线都挡住了，整个空间都给人一种难以挣扎的慵懒。
角落里坐着三三两两的学徒们，似乎都在低着头努力用功读书，严肃的表情上完全能看得出他们的紧张程度。多少受到了些影响的利维也不由自主的坐在了某个角落里，翻出了那本《高等亚述符文详析》，一边看一边等待着。
也许是一刻钟，也许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灯光昏暗的温暖客厅让利维有些失去了原本的时间感。不过在他抬起头的时候，他就明白已经轮到自己了。
“咚、咚、咚。”利维诚恳的站在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就在他准备将右手放在门把手上面的时候，“砰——！”的一声，门猛然自己打开了。
被吓了一跳的利维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颇有些不自然的将右手放了下去。
“我讨厌浪费时间，所以赶紧给我进来。”低沉的声音阴冷的腔调，让利维有些精神恍惚，尤其是在看到面前坐在长桌后面的那个身影的时候，黑色的长袍，严肃若古井般的面容，狭长的眸子——如果不是对方长得实在是年轻了许多，利维都差点儿以为那是路德维希！
“让我们都给对方省点儿时间吧，你的大名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利维·阿哈尔特，本届学徒中天赋最优异的，天生就该进尼欧奈特学院。我想你现在八成很得意吧？”就连说话的方式，他都和路德维希颇为相似——浓浓的嘲讽意味，似乎每一个发音都要咬字清晰。
“你可以叫我弗朗茨教授，也是你这次考核的负责人。”弗朗茨双臂撑在桌子上，他的身旁还坐了两个穿着长袍，看起来像是学徒的年轻巫师，各自捧着一个卷轴似乎正在等待记录着。
“那么首先，第一个问题。”弗朗茨狭长的眸子眯成了一道缝：“《初等草药讲解》第二卷第七章，也就是第九十二页，镇定药剂的配方。”
“薰衣草八颗，红提干三到四枚，加入甘草或者蜂蜜，洋甘菊应该在煮沸之后加入。”利维背着手，近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普通的陶罐就可以炮制，不过最合适的应该是更耐热的煮锅。”
“很好……很好的重复了书上的观点，学徒。”弗朗茨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假笑的面孔：“那么，下一个问题……”
“请等一下！”利维几乎是立刻打断了弗朗茨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如果……可以加入薄荷草的话，其实效果会更好。另外，咖啡豆也有安神的效果。”说完，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面前这位几乎和路德维希导师重合了的弗朗茨教授。
“……幼稚单纯的设想，不过请问你能忍耐住自己的表现欲望吗，天赋异禀的利维学徒？”弗朗茨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情：“再让我听见第二次你擅自发言，就可以转身出去了。”
“第二个问题。”弗朗茨的表情更加阴沉了：“我相信你一定对自己的符文学知识相当骄傲吧？那么如果我让你写下一段咒语，那么基本拼法应该是什么样的？”
“你可以大胆猜想，谨慎作答。”弗朗茨教授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意：“不过我们天才的学徒恐怕早就已经接触过一些小咒语了吧？如果某些偏远的乡下行省，也能拿出如此之高的教育水平的话。”
“您刚才说……咒语的基本拼法？”利维有些怀疑的看着弗朗茨：“我很抱歉，弗朗茨教授，但是我并不认为咒语是可以拼出来的。”
“这就好像奥斯吉利亚语，它由词汇和各种介质组成，用语法和形式构成其体系，用来符合我们的说话方式；但是亚述符文不同，《亚述符文详析》中明确说明这是一种独特的发音方式，可以在脑海中将其‘写出来’的独特形式，它当然不可能具备所谓的‘语法’和‘修辞’，更不用说‘拼出来’一个咒语了！”
“容我做一个假想，弗朗茨教授。”利维突然想到了两天前那个记忆碎片的梦境中看到的，完全和自己学过的没有丝毫相同的亚述符文：“即便是书写方式完全不同，但是只要能够将它在精神空间内‘写出来’，那么就可以算作是亚述符文了！”
原本低着头，负责记录的两个年轻巫师有些惊愕的抬起了头，侃侃而谈的利维似乎完全没有了十一二岁少年的稚嫩，仿佛如同一个真正的巫师在发表自己的观点一样——尽管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问题。
弗朗茨双手撑起下巴，原本的假笑荡然无存，狭长的眸子此刻完全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利维的身上：“那么，在你看来咒语应该是怎么组成的呢？”
“呼唤、聚合、引导、指挥——是使用咒语的形式。”利维露出了谦卑的笑容：“容我做想的话，虽然我们用写单词的方式记录咒语，但它本身肯定不是这个样子的。”
“一个咒语，如果用最合适的方法记录的话，应该是一个图案，一个可以将所有符文表达出来的图案。”利维开口说道：“而我们所学习的亚述符文，也许其本身在最早记录的时候，并不是表示发音的，而是用来表达某个涵义的图形才对。”
“如果进一步猜想的，那么一个咒语的真正形态应该是一个圆……”
“好了！”弗朗茨大声喝道，打断了利维的话。锐利如同猎鹰的双眸盯着利维：“记忆力不错，学徒。”
两旁的年轻巫师已经看得近乎呆了，惊愕的眼神里面全是不可思议的光泽，就连手中的水管笔都忘记了要继续记录来着。
“恭喜你，成功的赢得了一张门票。”弗朗茨教授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枯槁的右手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块小小的铭牌，递到了利维的手心里。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利维手掌碰触到它的那一刹那，原本空荡荡的铭牌上面突然多出了一行花体字——利维·阿哈尔特——他的名字。
“欢迎来到尼欧奈特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