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答应你
“你的额鳞在哪——？！！！！”
暴雨如注的黑夜，浑身雨水的科尔特斯再无原本傲慢的风度，双目充血的盯着紧抿着嘴，被死死掐住肩膀的海伦娜，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不停的回荡着。
“说！你把它藏在哪了？说——！！！”愤怒到极点的科尔特斯怒吼着，没有额鳞的人鱼最多只能算个三流货色——完了，什么都完了！科尔特斯的心在滴血。
野心、妄想、追求……在现实面前都是冰冷冷的笑话，他科尔特斯需要钱，需要很多钱！曾经怀揣巨大野心的男人在艰难挣扎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只剩下一个藏在名为“理智”脆弱壳子里面的疯狗。
海伦娜紧紧抿着嘴不发出声来，圆润明亮的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面前仿佛要择人而噬的科尔特斯，娇小瘦弱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
“畜生，畜生，畜生——！！！”愤怒的科尔特斯猛地将海伦娜摔在了地上，被丝绸般的淡蓝色长发包裹着的娇小身躯在惨叫声中摔在了泥地里，溅起一片污水。
“住手！”听到小女孩儿悲鸣的利维几乎是下意识的喊了出来，想要冲过去。可虚弱的他连保持清醒都十分吃力了，被独眼男死死夹住肩膀，一动也不能动。
像是在冰冷的暴雨中打着寒噤似的，愤怒到极点的科尔特斯呼吸十分急促，身体不住的颤抖着，似乎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从怀中掏出那根短棍指向泥水中的海伦娜，黑夜中闪烁起微微的紫色光芒。
“LASNING——！”
惊愕的利维仅仅在听到科尔特斯念出这么短短的音节之后，躺倒在地的海伦娜就如同被绳子扯着似的，顺着科尔特斯手中短棍所指的方向，慢慢的，一动不动的漂浮了起来。
“我记得我说过的。”科尔特斯竟然笑了，只不过笑得更残忍：“这个世界很神奇——对不对？就好像我现在一根手指头都不用，就能扭断你的脖子！”
“最后的机会。”科尔特斯面色一冷，血瞳死死盯着面前正视着自己这个方向的小女孩儿，面部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愤怒早已扭曲的不成样子：“交出来——！”
小女孩儿一动不动，恐惧的她浑身不停的颤抖着，却一直抿着嘴唇，蓝色的大眼睛流下了泪花——对，那绝对是眼泪，利维敢发誓，那光泽比黑夜中的雨水明亮一千倍，一万倍！
“住手……住手、住手！快住手！”利维大声的呼喊着，雨水滴落到眼眶里让周围的世界全都变模糊了，但是那双蓝宝石似的眸子却没有，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双眸子，流着泪的眸子在看着自己，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奋力挣扎着的利维一点一点耗尽了最后的力气。
“好吧，这是你选的。”科尔特斯似乎在笑，手中的短棍轻轻一挑，海伦娜的小脑袋慢慢向后扬起……
……“答应海伦娜，拜托你了！无论如何，都不要让外面的那些坏人得到它，答应海伦娜！”……
“我答应你——！！！！！！”带着哭腔的，声嘶力竭的——瓢泼大雨下的利维放声大喊道，黑曜石般的眸子不敢眨一下，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仿佛只要一瞬那对夺目的蓝宝石就会失踪了。
“喀嚓——”清脆的碎裂声响，海伦娜的小脑袋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转了过去。
“啪——”科尔特斯收回了短棍，失去支撑的娇小身躯从半空中落下，掉落在了刚刚的污泥和雨水里。
奇特的一幕出现了，落在地上的，双眸黯淡无光的海伦娜，纤细的小腿慢慢并拢在了一起，仿佛只是转眼间的事情，布满淡蓝色鳞片的鱼尾就出现在了利维的视线里——海伦娜，密云海的海伦娜。
“你刚才说什么？！”听到利维呼喊声的科尔特斯立刻转过身来，灌血的眼睛比兽瞳更凶戾，死死盯着利维不放：“是不是你拿了？说，快说！”
也许是疼痛、也许是愤怒，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慌张和彷徨，科尔特斯连最后一点点的理智和戒备也消无踪影了，只是像野兽一样的嘶吼着。
撕裂空气的呼啸声从黑夜的暴雨中穿过，只感觉自己被什么巨大力量猛撞了一下的科尔特斯勉强站稳身体。雨夜中的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他的胸口，银白色的箭矢清晰可见，一股浓稠的液体从中潺潺流出。
“科尔特斯？！”独眼男惊恐的大喊了一声，双手一松，被他抓在手中的利维应声落地，冰凉的雨水刺激着他的神经，侧躺着的努力向远处望去，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中箭的科尔特斯似乎行动变迟缓了，没有躲闪，没有呼救，只是十分迟钝的转过身去，眼神里的凶狠渐渐消退，只剩下绝望。
结束的，全都结束了——甚至还没有正式开始，就被这夜的狂风暴雨熄灭在火苗之中，消失的毫无踪影，就和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噗——噗——！！”两根箭矢透体而过，大腿和躯干被贯穿的科尔特斯跪倒在了雨中，攥在右手的短棍从掌心中滑落，如同野狗一样扑倒在了地上。
独眼男似乎被这一幕吓到了——这个叫科尔特斯的黑鬼佬，竟然就这么死了？死在这种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乡下，被几个一文不名的家伙射死了？！
“士兵们，前进——！！！！”
黑夜和暴雨笼罩的世界下，不远处传来一声浑厚的呼喊声，原本漆黑一片的地方突然亮起了光芒——得到命令的士兵们举着牛油火把，举着盾牌利剑排成队列起步踏进着。
而就在那些披坚持锐的士兵后面，还有几位穿着黑袍或是深蓝色服饰的中年人——原本还愣在原地的独眼男立刻被吓的魂飞魄散！
“龙神保佑！”独眼男吓的脱口而出，目光慌乱的来回扫视着，不停地朝后退过去，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狐狸。
远处的火光越来越靠近，独眼男极其不堪的在泥水里来回折腾着，只剩一只眼睛的脸充满了害怕和怯懦。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地上的利维，然后靠着墙壁站起来，手中的短棍狠狠的戳在了利维的太阳穴上。
“不准过来，都不准过来！要不然我就杀了这小子！”独眼男哭丧着脸声音嘶哑的朝着远处大呼大喊着：“站在那儿，不准动！”
这样无力的举动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会有什么用处，仅仅是某种应激反应罢了——就像落水之人，也是很清楚稻草无法帮自己浮上岸的。
但是就在他说完这话之后，不远处的火光竟然真的停了下来，也没有在传来士兵们沉重的铁靴声。独眼男不可思议的呆愣了一下，随后就是一阵狂喜。
“对啊，我手里还有这小子呢！”独眼男心里暗暗想道，一种活着的真实感让他摆脱了恐惧，鄙视的看了一眼倒在血泊和雨水中的科尔特斯——自以为是，傲慢狂妄的外乡人，他们即便知道，又如何能理解奥斯吉利亚人的思考方式呢？！
但是被独眼男抓起来的利维却没有这种想法，一种曾经体验过的恐惧感再一次充斥在他的身体里，漆黑一片的远处只能看清那片火光。没来由的恐惧感让利维下意识的把头侧过去，拼尽全力像是逃命一样想要挣脱独眼男的束缚。
就在下一刻，一道湛蓝的——和科尔特斯曾经用过的光束从那片火光中射出，精准的贯穿了独眼男的心脏位置——那里也是刚刚利维头颅的位置！
仿佛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脏已经被烧成了灰烬，感觉到力量正在慢慢从身体中流逝的独眼男瘫软的倒在了地上，利维十分艰难爬了出来。
雨中的海伦娜，娇小的身躯已经彻底恢复成了人鱼的模样，海蓝色的长发在黑夜里依然流光溢彩，只是那双同样蓝色的眼睛已经彻底灰暗了下去。微微张着的的小嘴，似乎还挂着那么一丝丝的微笑。
“……呼……呼……呼……”撑着双臂，利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慢慢挪动到海伦娜的身旁。他想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这个小人鱼一共才刚刚认识而已，似乎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也许是因为自己失忆了？也许是因为那个承诺？不论是哪个，利维都不愿意否认它，不愿去否认这记忆中仅有的一个和自己笑过的海伦娜！
右手轻轻扬起，按住那双已经不再明亮的眸子，温柔的合上。虽然颤颤巍巍的，但是利维却做得一丝不苟，认真而庄重。
“放心吧，我答应你了。”利维声音轻微到了极点，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利维答应你了，密云海的海伦娜。”
说完这话，再也忍不住几乎快要炸开一样疼痛的利维，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叫喊出来，想要呼吸，却又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头一歪侧躺在了一旁。
世界，再一次陷入到了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