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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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坐在独轮车上摇醒了我对自己的忏悔,我有时真想不明白,为什么走过的路总让我徘徊?意识里有一种自己无法掌控的情愫,失去的弥足珍贵,被人扭曲时大可不必太在意,因为你曾经有过那种暧昧的眼神。

我对米粒说:我已经想通了,我不需要讨回自己。也许柴胡是对的,我根本就不该来这里。

米粒有些着急:髯将军,这种寂静很不正常,说不定屋子里正在进行一场可怕的搏杀!我们进去吧,时间一久可能就来不及了。

我还在犹豫。米粒等不急了,放开我,一个箭步窜到门前,一脚把门踢开,只见狗剩把桑葚捆得严严实实放在面案上,嘴里塞进一团抹布,手里拿一把尖刀,打算杀死桑葚。狗剩奶奶死死地抱着狗剩,不让狗剩下手。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尖刀捅向桑葚的瞬间,米粒抓住了狗剩的手。我冲进屋内,夺下了狗剩手里的尖刀。

狗剩不依不饶,直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丢儿,你说你跟桑葚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三番五次向我家跑?你说小狗剩不是你的儿子,为什么抱走狗剩?贼不打自招。说明你们以前就有那种关系!

米粒静静地听完狗剩的指责,不慌不忙地说:好了,狗剩,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不打算再要妻子和儿子了?

狗剩哀叹一声,竟然流出了眼泪:不是我不想要他们娘俩,我实在是让众人的唾沫点子压得抬不起头。萝卜村几乎所有的人都说我没有男人的骨气,给自己捡回家一个烂货,说咋看小狗剩都不是我的儿子。还说髯将军不遗余力地帮助桑葚,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说不定小狗剩就是髯将军的儿子。

米粒微微一笑:狗剩,我是你们的舅舅,有权利过问你们家里的事情。我看这样,今天,我先把桑葚母子带走,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想要儿子和媳妇了,就来接他们母子回家。如果想不通的话,就让他们母子一直住在我家。

桑葚挣扎着滚到地上,狗剩奶奶把堵在桑葚嘴里的抹布取下。桑葚喘了一口气,哭着说:舅舅,我理解你的好心。我那里都不去。我生是狗剩的人,死是狗剩的鬼。狗剩把我杀了,我死得明白,我没有做下对不起狗剩的事情,下辈子转生时这个身子仍然是干净的。

我伤心极了,为什么桑葚总是这样不幸?我担心自己的失态又给狗剩留下什么把柄,起身来到院子里。一只牛虻爬到马背上,马无论怎么剧烈地抖动也无法抖掉身上的牛虻,看得出狗想给马帮忙,围着马一边转圈一边狂吠,牛虻可不管那些,把带钩的嘴刺进马的皮肤里,吮扎马的血。

我帮助马儿赶走了牛虻,马儿感激地对我打着响鼻,伸出舌头舔着我的手。我抚摸着自己的坐骑,问马儿:你又高又大的个头,为什么却对付不了牛虻?

马儿仰起头,对着苍天嘶鸣。我解下马缰,翻身上马,身后传来了米粒的叫声:髯将军,你先等一等。

我无奈,只得调转马头,翻身下马,米粒说:经过一番开导,桑葚已经同意先到我家暂避几日。髯将军,能不能你跟桑葚同骑一匹马先走,我推着木牛流马随后就到。

我连忙摇手:那不行,那样一来岂不是又给人留下口实?要不这样,你跟桑葚同骑一匹马先走,我把你那破车推上走后边。

米粒一脸坏笑:那样一来髯将军岂不吃亏了?

我把马缰递给米粒,有些不耐烦地说:快走吧,天不早了。

我推着米粒制造的“木牛流马”,在山间小路上挪步,谁把夜萤撒满天空?树沉寂着,风凝固了,只有思绪在飘。路越走越长,变成了胡同,天上的夜萤隐去了,心田里的歌却在久久回响,伴随着夜行者的脚步。我不知道我将要去那里,印象中这条路从来没有走过,好像越走越亮,无数盏灯在摇曳,地心里炼丹炉旁,髯翁酣然入梦。

髯翁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看见是我,也不说话,拉起我的手,沿着墓道,不停地走。不知不觉,我们走进了秦兵的方阵,开始检阅威武雄壮的秦兵。记忆中好像我们同在一起战斗过,眼前活跃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大家表情刚毅而严肃,仿佛激战的前夜,将士们整装待发,呼之欲出。

我有些纳闷,髯翁什么时候屯兵十万?是不是还想东山再起,重振雄风?我用尽全部精力去感受髯翁,仍然无法知道髯翁是人是仙。

髯翁开口了:丢儿,你是咱们嬴氏家族的后代,我一直不放心你,你的血液里残留了太多的儿女私情。知道大宋灭亡的原因吗?富甲天下却不设防,让一个弹丸小国长驱直入攻陷了东京。历史不可以重演,问问钦宗皇帝和徽宗皇帝此时此刻的感受,只能无奈地做出“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好男儿当以天下为己任,我这里屯兵十万,以备不时之需。

是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不再操练兵马,整天陷入无谓的感情纷争,好在这一段时间以来相对安静,西夏内乱,蛮夷正跟南宋的兵马在中原打开了拉锯战。没有人来骚扰我们,南北物资在这里集散,各民族人民在这里和睦相处,小小的莫宇成了世外桃源。

我有些奇怪,这些将士为什么一动不动?我试着摸了摸一个将士,竟然发觉浑身冰冷,我详细地琢磨着,不明白这些将士们为什么几千年来一直站在那里,为谁守护?

就在我眨眼的瞬间,不见了髯翁。我突然觉得浑身阴冷,看看四周,那些将士们全都对我瞪起了眼,气势汹汹,我试着推了一个士兵一把,竟然有一排士兵倒下,我终于发觉,这些将士们全是陶俑。

这肯定是髯翁的佳构,活着指挥千军万马,就是到了泉台也尽显威风,集合十万雄兵陪伴左右,使天兵天将不敢小觑髯翁。

我努力寻找,找不到来时的路。身子渐渐僵硬,我知道,如果我站着不动,我将会变成陶俑。也许,我原来就是陶俑,只是故地重游,不然的话,这么多的陶哥们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可是我不甘心变成陶俑,我舍不得我的妻子儿女。

我在俑阵里奋力地跳跃着,使自己能有足够的热量抵御阴冷。人最怕被自己击倒,活着的时候,整天被苦恼和不幸包围,痛不欲生时想到了死亡,可是当死亡真正来临时又留恋人生。其实,人在特殊的环境下,感悟出来的才是真谛。我开始明白,生命对我们来说是多么重要,我不想死,我没有活够,我还有很长的人生路要走。假如明天我还活着,我一定要认真活好每一天!

陶俑们在我的跳跃下一个个左右摇晃,看样子即将复活。其实他们不该在这里埋没,他们应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妻子儿女,他们所保护的只是一个历史符号,一段子虚乌有的传说。我热切地期盼他们跟我一样,辛辛苦苦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看起来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苦恼,可当你把苦恼放到车轮下碾压,挤兑出来的却是快乐。

髯翁又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牵一匹陶马,他把马缰交与我,拍了拍马屁股,对我说:老马识途,你骑上这匹马,就能到达你想去的地方。

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只想回家。我认为家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温暖的地方。每次当我出门回家,玉环总是站在家门口把我张望。当我苦恼时,三个孩子会围着我,用他们稚嫩的嗓子为我唱歌。有时,我老抱怨我为他们付出太多,现在想起来,他们同样为我付出了太多的感情,我所抱怨的正是我希望得到的,只是我以前不懂得珍惜。

我接过马缰,翻身上马,马儿就地腾飞,冲上云天,我终于又看到了满天夜萤。我揉揉双眼,发生过的事情历历在目,看看身下,我竟然骑着米粒制造的“木牛流马”。车轮子碾压着山路,不断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回头看看,只见米粒推着独轮车不停地走。

米粒告诉我,他把桑葚送回家,左等右等不见我回来,于是沿着原路往回找,看见我在路边睡着了。他想我可能太累,没有叫醒我,把我抱上“木牛流马”,推着我走。

我骑上“木牛流马”,延续着梦中的思绪,制造陶俑的先祖,你们参照谁的传说?为什么不给他们灵魂,让他们跟我们一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