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开封府伊徐秉哲发现了拓州府首席执行官所献的还魂丹竟然全是些老鼠屎,他不动声色,招待首席执行官吃饱喝好,安排到皇家驿馆歇息,然后坐上轿子来到皇宫去找新任皇帝张邦昌商量对策。
不等徐秉哲开口,张邦昌就说:我知道你会来的,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我早都发现了那些“还魂丹”就是老鼠屎。
徐秉哲不得不佩服张皇帝的眼力。许秉哲说: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首席执行官竟敢跑到东京来行骗!竟然骗到你我二人头上,明日午时三刻开封府请出包拯的虎头铜铡开铡问斩,将那首席执行官暴尸三日,以儆效尤。
张邦昌正色道:万万不可!这首席执行官对你我二人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都不看看昨天那些御医们检验还魂丹时的神态,他们早都认出了那还魂丹有假,但是谁都不往明里说,知道为什么吗?这就是做人的哲学。听过指鹿为马的故事吗?坐上皇帝的宝座,谁敢说皇帝做错了什么?他们害怕的不是我张邦昌这个人,而是害怕皇帝这个权力。如果我们杀了首席执行官,证明我们两个都是笨蛋,连老鼠屎都分辨不出来。现在而今目下,只能将错就错,坚决维护首席执行官的声望。因为我们现在除过权力,其他的都已输光。
徐秉哲膝盖下弯,不由得跪在地上:万岁爷,您的智慧与日月同辉!您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材料,我发誓,我一辈子都无限忠于您。
张邦昌长叹一声,别说好听的了,咱们两个谁是个啥货色彼此心里明明白白。前任皇帝钦宗对你老徐不薄,是你把绳子捆在钦宗的手腕上拉着钦宗到金营里邀功,谁敢保证哪一天你不把我张邦昌送上断头台?现今当下目前,咱俩的关系只是互相利用,谁也离不开谁,如果有一天我的皇帝位子坐稳了,我真的不敢保证我会重用你,因为我对你太了解了。
徐秉哲脸色惨白,浑身发颤,他的嘴唇哆嗦着:张、张、张皇帝,你、你、你真行,能看清我肚子里的下水。圣人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都是一些凡夫俗子,当官也好,为民也好,还不是为了那一点俸银?你就饶了我吧,我明天就走,打算回家去种二亩薄田,养家糊口。这官做不成了,特别是不能在您老人家手下做官了。
张邦昌一声冷笑:走得了吗?走得成吗?我也想走。走到哪里人家肯饶咱?老弟,我不过给你提个醒,以后做事给自己多留条后路,这年月脑勺子后头都必须长只眼睛,咱整天光知道算计别人,别人就不会算计咱?
徐秉哲暗想,其实话说明白了也好,人有时得装糊涂,有时得看着自己的影子走路,这个世界处处布满陷阱,谁敢保证一辈子脚步都不踏空?童贯、蔡京那一帮子徽宗皇帝时代的老臣现今身在何处?还不是做了钦宗皇帝的刀下鬼?我徐秉哲如果不替蛮夷帮忙,现在可能正跟钦宗皇帝在一起,做了蛮夷的战利品,行走在去金国首都会宁的路上。你张邦昌怎么了?别看你现在当个皇帝,你不过也是蛮夷铁链上拴着的一条狗!
徐秉哲不等张邦昌发话,主动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我尊照张皇帝的旨意办事,明天早晨起来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我见了首席执行官该怎么说话?
张邦昌内心里明白徐秉哲是在敷衍,但他并不戳破,而是以一种故作轻松的语调说:不就是个首席执行官吗,就目前来说,他的小命还在咱们的手心里攥着,什么话都不用说,好好养活着。到时候用得着了放出来帮咱们咬人,用不着的时候赏他一刀!
徐秉哲从皇宫里出来,没有回家,信步来到皇家花园。四月的东京,晚风中微带一点湿湿的暖意,牡丹花开、杨柳吐翠,一弯新月高挂,一叶孤舟漂浮在湖心,船上一盏灯光忽明忽暗,依稀可见有人端坐船尾垂钓。
徐秉哲在湖边坐下,排遣了一天的烦闷,他需要时间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突然从水中冒出两个大汉,他们不由分说,拽住徐秉哲的双腿把徐秉哲拉下水,然后把徐秉哲的脑袋摁到湖底。徐秉哲重新漂上水面时,魂魄早已云游四方去了,单丢下一具尸体。
闻知徐秉哲死亡之后,张邦昌关起门来想了三天,他为一个问题困扰:这徐秉哲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都给张邦昌传递了一个明显的信号:这个皇帝再也当不下去了。他必须及时退位,要不然下一个断头的将是他自己。
这一天,一乘辇舆停在皇家驿馆门口,吓坏了驿馆掌柜的,只见掌柜的带着他那一班人马,腾腾腾跑出皇家驿馆,跪在驿馆门前欢迎皇帝大驾光临。张邦昌慢悠悠地下了辇舆,问掌柜的:那个拓州来的首席执行官住那个房间?
掌柜的不敢怠慢,把张邦昌领到首席执行官的房间。首席执行官并不认识张皇帝,还以为这个人找错了房间,正在纳闷,掌柜的一声断喝:还不跪下!皇帝驾临!
首席执行官立刻跪倒,磕头如捣蒜:奴才该死,不知道皇帝大驾光临。奴才该死,有失远迎。内心里却在暗喜:这张皇帝肯定是为了那还魂丹而来,那老鼠屎连皇帝都骗了,可见这世上无人不惜命,命比什么都值钱。
张皇帝对首席执行官挥了挥手,起来吧,朕找你有话说。然后又对皇家驿馆掌柜的说,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忙去。
掌柜的走后首席执行官又要给张皇帝下跪,被张皇帝一把拉住: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借一步说话。说着拉住首席执行官的手,同辇而归。
皇家公园的湖心,荡漾着龙舟,侍女把一盘盘点心摆上桌子,然后侍立左右,张邦昌对侍女们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没有我的旨意不准进来。首席执行官有些纳闷:为什么张皇帝给了他这么高的礼遇?一个五品官跟皇帝坐在一起有点不合时宜,看样子绝不是为了还魂丹那一点破事,这张皇帝肯定有啥难言之隐有求于他。
张皇帝亲自把盏,倒满两杯酒,举杯相邀:来,兄弟,先满饮此杯,朕有话说。
首席执行官跪下了:皇帝,奴才的小命跟一只蚂蚁一样不值钱,您老人家有啥话就直说,要不奴才先把这颗脑袋寄存在您这里,等到奴才把你老人家吩咐的事办完后再来领回脑袋。
张邦昌笑了:起来吧,坐下说话。你又不是神仙,把脑袋寄存在我这里怎样出外办事?朕自从当了皇帝以后还没有杀过一个人,自然也不会杀你。这酒里没有什么毒药,你看着,我先饮完此杯。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首席执行官半拉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感觉清香无比。
怎么样?张邦昌说,这酒是正宗的宫廷御液,秘方不外传,只有皇室贵胄才能够享受。喝吧,朕今天陪你喝个够。
首席执行官诚恐诚惶,不知道这张邦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想既然来了就不能亏了肚子,先吃饱再说,就是死了也不能变成饿死鬼。于是端起酒杯,对张邦昌说:奴才先敬皇帝一杯。
张邦昌也不礼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用湿手巾擦擦嘴,然后说:这里没有什么皇帝和奴才,你我二人是兄弟。
首席执行官想插言,被张邦昌用手挡了回去:你可能还不知道,就在昨天,开封府伊徐秉哲被人掐死在这湖心里。
首席执行官刚把一筷子菜送到嘴边,听到这话把筷子放下,吃惊地张大了嘴。
张邦昌一点也不慌张,说得慢条斯理: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吗?积怨甚多,做事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小人得志,不可一世,徽宗和钦宗皇帝要不是这徐秉哲和范琼,绝不会被掳往金国。
首席执行官不知道张邦昌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话,也不明白这张邦昌什么用心,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插话,只是耐心地听。
张邦昌继续说道:其实,我早都看出了你的疑惑,我们这些人,一生中只跟两种人打交道,一种是帝王,一种就是死人。你别吃惊,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就在徐秉哲死前不久,有人就将郭药师的人头放在皇宫的大门口。言下之意很明显,那是在警告我张邦昌,郭药师的下场就是我的下场。
首席执行官犹如掉进冰窟,浑身阴冷,上下牙齿打磕,嘴唇发紫。一个念头一闪,马上牢牢地固定在首席执行官的心田:这徐秉哲死前肯定听到过张邦昌这蛊惑人心的话语,要不然怎么死的那么突然?可是首席执行官怎么也弄不明白,张邦昌为什么要对一个五品官说这些?这是一种倾诉还是要挟?张皇帝要挟一个五品官无用,他想要我做什么还不如说个明白。
首席执行官忍不住插言:皇帝,奴才实在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对奴才说这些?想要奴才做什么您就说个明白。
张邦昌灌下一杯酒,夹了一口菜,细嚼慢咽,停一会儿他才说:朕首先问你,想不想做更大一点的官?
首席执行官知道张邦昌将要说出今天请他的关键理由,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点了点头。首席执行官在心里默默念叨着:我不是不想当官,而是不敢当官,特别是不敢在你张邦昌手下当官,你老人家说话太直白,如果在您老人家手下当官不把人吓成疯子才怪。
张邦昌继续说道:其实我看上的,正是你这种不怕死的精神,你连皇帝都敢骗,普天下没有你不敢做的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那所谓的“还魂丹”其实就是一些老鼠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