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幽冥
柳翩翩不想打断她的思绪,只在旁边沉默地等着。
直等到一株小树抽出嫩芽的时间,她才再次听到了冯暮雪的声音,只是语声已平静到淡漠,似是而非地说道,“那个被看成传奇的女子,竟也出奇地挨过了年后。当她的丈夫,那个声名显赫的柳丞相,忘忧谷的乘龙快婿姗姗而来时,老仆已经顺从她的意愿,将她燃成了粉末,除了一句“惟愿来生再不入王侯将相家”再无任何痕迹留下。”
柳翩翩瞥了一眼引魂灯灯盏里所剩无几的灯油,见她说得还是别人的故事,想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也许就被她遗漏或是来不及说出时,忙正色看她提醒道,“你的魂灵太弱,恐怕支撑不了说完这个故事的长度。”
冯暮雪抬头,望尽那无垠的昏暗,呐讷道,“我明白,只是我所有的爱与恨,一生都是在这个梦魇里生根发芽。”
柳翩翩感觉到有些东西他在刻意地逃避,试着引导她说出,“既然这样重要,你又何不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呢?这样也能少些遗憾。”
她微微弯了眼角,声音轻的宛如断线的风筝,“只不过一些小孩子天真无邪的游戏话,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柳翩翩看向她,她的脸上却始终有些放不下的痕迹,但毕竟这是冯暮雪她自己的事,她也实在不好再说些什么。
“姑娘,倘若故事尽了,暮雪发现有些东西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的时候,那,——该当何去何从呢?”
柳翩翩虽然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此时也唯有表示十分地理解,“若你不愿忘却,那碗茶汤丢掉不饮也便罢了。”
冯暮雪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慢慢地望向下方波涛翻滚的浑浊河水,看着那水中前仆后继地消失的一缕缕烟尘,良久,她突兀地笑了一声,“好。”
那些浑浊河水上的阵阵烟尘都是无数的魂魄,他们就是因为不肯忘却前世或爱或憎的种种,选择忍受这河水千年的煎熬,而最后终究无法承受,将最后的魂力消耗尽,消失在天地间。
但是柳翩翩却也不得不再次提醒道,“这些消散的灵魂永远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昏暗的空间里,冯暮雪像是没听见她的话,静静地伫立在河畔,如浓黑錦缎般的乌发,流泻到不盈一握的腰间,不时地被河上吹来的凉风撩拨地微微荡漾开来,如梦似幻。
柳翩翩径自踱步到了岸边,看着翻腾不休的河流,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将她和引魂灯一并收起,为了避开些河上随风而来的道道风刃,只好回到桥头的那艘乌篷船里。
柳翩翩也在船上待了大半日的光景,一方面为了翻阅翻阅师父留下的医书,为小豆芽锻炼锻炼筋骨,一方面是为了帮冯暮雪调理身体,因为她实在没有料到这至阴之气竟然也会对她这样的存在形式有所损伤。
小船儿四檐的帷幔被挑起来,远处彼岸花的光泽映亮了这个没有光存在的地方。
柳翩翩看着她在花香中放松的神色,知她已在这飘渺香气织就的过往中沉迷,因为这种花香的效用便是能让人看到以往的种种经历。
柳翩翩也不打扰她,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翻阅手中的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