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醒悟
岁末，寒冷阻止不了人们对新年的期盼与愉悦的心情。
而在龙府里，大家都为过年准备着，东府里也一改往常的冷清，此时也是热闹闹的欢喜上，何奶妈和秀莲热乎着忙里忙外。冷心和晋豪俩人却是静静的伏案写春联，他俩在西府书阁里找着一本对词，今年得把东府内如前院所有门窗都贴上，他俩偶尔对视一笑，流露出的只是个‘浓’字。
“姐姐，你快去看看贤哥哥吧。”恩心冲进来，他们俩怎还有心情写对联。
冷心看着恩心苦着脸的样子，这些天志贤不是很安静吗？自己一直也想进去看，可是新按好的门又锁上了，进不去，“志贤怎么了？”
“贤哥哥，他好些天没吃饭了，刚才都饿晕过去了，多难受啊，肚子里没东西。二妈妈，三妈妈和四妈妈都在那里守着。”恩心稍停了几秒钟又补充着一句，“嗯，四妈妈还悄悄的出来叫人准备孝衣了，我听见的。”
“怎么会成这样子，心也是太苦了。”冷心着实吓倒了，她对晋豪说道：“我看看去。”
“嗯，你快去瞧瞧。”晋豪对她点头答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一人去为好，再者他也还没认识你，站在那里也尴尬的。”冷心话完便自顾自的赶着前去。
恩心看冷心走后，便对晋豪说去。“萧哥哥，我跟你一起写吧。”
晋豪觉得奇怪了，“你不去看你贤哥哥？”
“我看了啊，我刚从那里过来的，他现在又不喜欢我了，叫了他，他也不理我，说不定还讨厌我了。”恩心坐下来摆弄红纸道。“如果讨厌我了，我还站那里，那哥哥心里多不舒服啊。”
“你贤哥哥怎会讨厌你呢？”
“我不知道，希望哥哥能快些好起来，像从前那样，不然跟四妈妈说的，我就少了个哥哥了。”恩心摆弄一张红纸后，因她的个子没冷心高，手伸出去还是够不到放在中间的砚台，她索性，放下毛笔，走去把砚台端过来，心顿时很是生气，若是子韵在，那现在多好玩，也用不着无聊得来这里写字。“这子韵也不知道去那里去了，这些天都不来陪我玩，不来陪我聊天说话。”
晋豪听出来了，这恩心对这事是不知道的，整个龙府必是把这事压下去了。于是说道:“哦，可能是去他外婆家了。”
“子月也是这么说的，可我记得，子韵跟我说她跟我一样没有亲外婆，怎突然间又有一个外婆出来了？她爸爸也只有她妈妈一个妻子。”恩心想着，“不然是堂外婆，她外公的兄弟的妻子。”
晋豪瞧着她，这小孩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事情。“你真的好聪明，我听冷心也是这么讲的。”
“呵呵！”恩心受着晋豪的表扬，乐乐得美美的。
且说冷心到西府里，见着众人都在，也就一一得行礼问安。而众人因上次被杜雅蓝的气势给镇压下几分，并着晋豪又在府里，此时对冷心倒还亲切，宣梦蝶对她比先前更好了，艾美凤本是个视利眼的，坐在床头旁边的柯文雪只是为志贤哭着见她也来心里倒是感激的，叶漫茹是没敢来的。
志贤斜靠在床上，在迷糊中听着冷心的声音，双眼微微的睁开，轻弱的说道：“姐姐，你来了。”
冷心上前，瞧着他消瘦而苍白无力的悲苦神色，泪水夺眶而出，她上前。“弟弟，怎就成了这样了。”
“姐姐，为何每次见到你，你都是在哭，都在流泪，可是活着也太苦了。”志贤跟着轻轻的哭起来，之前一直为着爱妻的病痛和姐姐悲凉生活而伤心的。
冷心转过身对众人说道：“我想和志贤单独说会话，行吗？”
艾美凤倒是希望她有丝丝办法，免得在外的龙老爷回来责备她的不是，于是忙对大伙说，“我们都出去院外等着。”
宣梦蝶则去扶柯文雪起来，“姐姐，空个闲让他们姐弟俩好好说说话，把心中的郁疾说出来或许还好些。”
于是众人都陆续离开.
冷心见众人都离开后，把门关上，返回到志贤身边，端了一杯茶示意志贤喝，志贤见她把杯子送到自己嘴边，不得已喝了些。
“弟弟，好好的这又是何苦。”
“我只是想着她，想着她先前的好，她的笑，她的长发，她的声音，这种痛苦的想念是没人能懂的。”
“但你母亲她流着泪没日没夜的跪在菩萨面前，她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她走路都得要人搀扶着才能行走，这种苦，挂念着你的苦又有谁懂。”
“她有我这个不孝子,应该学会释怀，甚至是把我遗忘。”
“那你又何尝不能学会把婉儿释怀掉，把婉儿遗忘，然后重新生活，重新做一位好丈夫，一位好亲人。”冷心在刚才柯文雪坐的椅子上坐下，她伸出双手，小心的擦去志贤眼框下的泪水，而自己的泪水却又跟着流下来。“你知道吗，你这样做很自私，很残忍，你独独的选择了做一位好丈夫里面忠情的角色，却抛弃了做一个儿子的责任，抛弃了做这龙府大少爷所应该承担的义务，你还抛弃了做弟弟与哥哥的责任。你单单的为着一位你已死去的爱人而把你把所有活着的亲人都弃之不顾，这种自私是让人寒心的。”
“命运只能让我如此，让我在我所爱的人里徘徊，或生或死，我无力抗争。”
“好狠心的话，‘所爱的人’，那我们都成了你的陌路人。命运，任何命运都会有转机，先前我是这龙府里最为没地位的主子，而今我小姨来找我了，我姨父是省军统里的总司令，如今我的命运可是转机着，没人再欺负我了，我不用害怕，不用小心的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活。再者，我现在还未出嫁本已是到了一个让人耻笑的年龄，可命运又转机了，一位可以相伴终生的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们彼此谦让，彼此关心，彼此所做的一切都为对方着想，共同的是期待未来更幸福的日子。而这些转机，它的前提是当年我活下来，抗争着命运坚强的活下来！”
“姐姐。”志贤又哭出来了,为先前冷心所受的,而今所幸有的。
“姐姐我一位弱女子都能如此，你一个大男们又何尝就不能呢？如今你心里这点苦比得上当年我所受的吗？扪着你自己的心说说。”冷心也同样大哭起，“我先前被人谩骂，被人指责，被人歧视，被至亲的亲人们所隔绝，那种心里的苦与生活的压制让人又怎能喘得过气来。”
“不要说了，弟弟无能，没能保护你，我一直也在心里指责自己，谩骂着自己的。”志贤抱住这同样哭似泪人的冷心，这些话也只能他们俩才能说了，“我先前甚至想过带我妻子和你离开这里，可是我没那勇气，我更不敢违背父亲。”
“可你现在却有勇气，违背所有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
“若你心里还有一丝觉得对不起我，对不起曾经饱受苦难的姐姐，那你应该有勇气偿还，补偿你血缘里至亲的亲人。”
“偿还？我又怎能偿还得了你之前的苦难。”
“能，若你之前是一位勇敢的有着正义的良知与道义的弟弟，那你定会帮我申诉，帮我不平，我又怎会受那么多苦。我不要你只做一位好人，一位懦弱的好人，我不接受这样无能的弟弟。我更不接受你思想里狭隘的只有你的爱人，而无视所有的亲人，卑微又让人可笑的自私。”
“卑微又让人可笑的自私。”
“难不成不是？你卑微的只忠情于你的爱人，而践踏着别人对你的忠情，你可笑的只想着用你死忘来陪葬你的爱人，而摧残着鲜活的用全部爱情来拯救你的人。”
志贤知道冷心说的是子韵，“她无知而又愚蠢得让人无法承受。”
“她是无知的，因为她不知道你是个残忍而又无情的人；她是愚蠢的，她把自己所有献给你，却没有考虚到自己是否有退路。”
“退路?是已被管家整死了?”
“这是你盼她为你付出全部后的人生结局吗？”
志贤细想起来，她还真是对自己用心，小小的年纪做出这样大胆的事，除过以爱他为由，倒真的找不出其它理由，可自己至始至终竟然无视着她的心灵，若她真的死了，那自己可是最大的恶人了，“她究竟怎样了？”
“不知去向，逃出府后便不知去向了，是生是死也不知，这就是你对她爱情的回报，你该重新考虚你的责任。”冷心缓和了语气，也停止哭泣。
志贤沉静下来，他脑子又一片空白了。
冷心瞧着他的神情，良久后她起身打开窗户，一缕阳光射进来，“志贤，你看这阳光多好啊，看着它让人感觉春天就要来了，树儿草儿又都要发芽了。”
志宏也朝那户外的阳光看去，“或许是吧！”
“春夏秋冬轮换的真快，其实人的一生也很快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也就过完了。”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人在这世上更是如昙花一现!”
“忘记过去吧，在这短暂的光阴中，做一位有道义与良知的勇敢者，算是姐姐求你。”
志贤下床，可是脚不着力气，直直的瘫倒下去，冷心赶紧上前扶住，用尽全力扶起他于床边坐着。
冷心温和的对着志贤说去：“这样子的你，我心里很难受，一个人的心太冷了，结着冰后不仅会伤着自己也会刺伤身边的人。”
志贤对冷心付以一丝难得的浅浅的笑意，“姐姐，你不正用你的泪水融化着这颗结冰的心。”
冷心听志贤这话，知道他开窍了些，至少不再纠结于死亡，于是从心底里高兴，但想着自己往日也如同此时的志贤一个人流泪的情景，不免又有些感伤。“对于我来说,泪水就是用刀切割自己内脏所流出来的血液，只是别人看不到它痛苦的血色，看到的只是无关于自己心灵的无色水滴。”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只是自己内心疼痛的一种宣泄。”
冷心看着志贤，双手握住他的手，“从此，我们更要好好的活着，我们疼苦过，也不曾畏惧死亡，活着又有何难！”
志贤突然想起他妻子临终时跟他说的话，‘他可以再次沸腾，再次以重生的方式去沸腾去过正常人的幸福，这是我对你的全部要求。’于是醒悟一般说道：“是啊，得好好活着，若自己活着还让死者不安的惦记，那是多大的悲哀，也许我也应该让她安息。”
“你得活着比以前更好，她才能安息，她才不会在九泉下为你哭泣。或者是为爱而放手，放开她这段尘缘，让她的灵魂自由，也让活着的你自由。”
志贤望着冷心，“我们都活好。”
“嗯，”冷心点点头，她这下可以放心了，于是打开门，望着那高高的围墙又问道，“之前我来看过你好多次，每每只到门口，进不来，也不知他们先前是怎样进来的？”
志贤此时心情稍好些，自己想着也笑起来，“翻墙，他们都是翻墙进来的。”
“这志宏翻墙我倒是知道，”冷心见他心情放开了些，便是高兴的笑起来说：“只是不知道这子韵也能翻墙，这龙府里的奇事还真多。”
“而我俩都尝了个遍。”志贤想着也笑了。
“应该是所幸，不然没苦过也不知道甜的味道是那么不可思意的美妙！”
志贤对她付以淡淡的一笑，无力又带着些苍白。
但，对于冷心来说，他的笑了，他的心在慢慢的舒展开了。于是，冷心出去，她告诉在院外不安等待的柯文雪她们，已无事了，都可回去，好让志贤安心休息会。又让何奶妈做些有营养的粥类食物，让多日未进食的志贤慢慢的适应着进食。
活着与死亡很多时候也只是一念之差，要的只是你怎样去理顺这个观点，去对待其中的意义！
柯文雪万万没想到，自己先前那么憎恨与仇视的冷心会出来开导志贤，更没想到的是她并不记恨自己之前对她所做的种种不是而对志贤用心的照料，这也许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她以德报怨,显示出的只是她的宽宏大量与自己的卑微。每个人都得学会释怀，可当初自己没有学会这点，而是把自己内心的疼痛施加于她人，以至于让自己把人性的丑陋演示得淋漓尽致。
偿还，拿什么偿还给你，柯文雪静静的坐于自己的室内，面对着镜子，镜中的人有着高贵与端庄的面容，可她的心灵曾经也是那么的狠毒，对于一个小孩施狠。醒悟有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它带给人的却是道不尽的感慨，甚至是人性的重生。
柯文雪想着，若是现在对冷心示好，那他人便会以为是杜雅蓝的原故而把自己定义为没有骨气的妥协者，或是把自己跟视利的艾美凤相提并论，那将是对她的尊严最大的玷污。
当一个人的良心发觉自己亏欠于另一人时，她是不安的，愧疚如同秒钟伴随着她的全部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