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萌动的情怀
时光在密林的阴影中悄然游移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随着一声极轻极轻的声响，一点枝芽陡然地从三片老叶中间轻绽了开来，探出了娇娇弱弱的嫩黄身子，好奇地注视着这个全新的世界。继而，就像小嫩叶在开心地呼朋唤友一般，类似的声音接二连三地不住响起，一株原本已垂垂老矣的云杉忽然微微一颤，然后全身都重新焕发出新的光彩。
木清华倏地睁眼，越过对面的碧小泉看向离她最近的那株云杉，落在其中一片新叶上，如被清晨的露水刚刚滋润过的淡粉薄唇忽然毫无预兆地轻扬了起来，不觉地勾起一道极好看的弧度。
没想到她竟然第一次就能顺利地进入冥想的境界，还吸引了如此众多的灵气围聚了过来，使得这株老树都深受其惠。想当初，就连一直被公认资质最纯净的自己，也不曾这么快地就赢得木灵的青睐呢！
只是，这个碧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能轻易地突破天网？还有着如此坚强的心，竟然看见自己变成那般模样还又被威胁又被关押地也从不轻易流泪屈服？她所描写的那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呢？倘若换了自己突然来到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也能和她一样镇定么？
这样想着，木清华不禁看着面前的少女怔怔地出了神。
这几天来，她的肤色已差不多完全正常了，而且细腻地毫无瑕疵，只是毛发却似乎一直没有怎么长，眉骨处仅仅只冒出了一点极淡的颜色，虽然用黛笔描了眉形，但由于睫毛全无，每次看着她的眼睛，总难免有点儿怪异。但此刻不知怎么的，她这样一副闭着眼睛的安详模样看起来却分外的顺眼，令人忍不住细细地端详着她的面容来。
她的下巴微微削尖，鼻子不大，但很挺，鼻尖处微微地翘起，光洁的鼻翼正在极慢地起伏。她的人中，不论长短凹度都很适中，自然地连接器其下那轻合着的红唇。这几天看她读书，好像见她有个习惯，就是很爱用洁白的门牙咬笔头儿，要不就是紧紧地严肃地抿着唇，总把唇上的血色都挤得只剩一点。而此时，或许因为放松和四周灵气格外充沛的缘故，那两片唇瓣很难得地分外润泽，红红的，艳艳的……
意识到自己竟然有种想探手去试试那红唇的滑腻程度，木清华倏地惊醒，忙急急地转开了眼。可心头却不觉地一下子又浮现出几日前所见的场景，俊脸顿时轰地一下悉数涨红，同时飞快地蔓延向脖颈，白皙如玉的少年瞬间变成了三月的桃花。
碧小泉本正沉浸在一种无法言语的意境之中，忽然感觉似乎有什么在窥视着自己，这一分神，先前那种和森林合一的感觉顿时消散，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正好看见木清华转头，不由疑惑地发问。
“咦，清华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啊……”木清华没料到会吵醒碧小泉，顿时更是羞窘，支支吾吾地急忙垂头，力持镇定地道，“没……没事……这是练功的一部分。”
他从未这样认真的打量过一个女孩子，偏又差点被当场抓包，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啊？”碧小泉很是疑惑，怎么木族还有这种功法，居然能让耳朵都红的像是抹了胭脂似的。
“对了，你渴了吧，我去给你摘几个果子吃。”木清华也自觉这个理由很牵强，不等说完，已陡然飞跃起身子，逃也似飞走了。
碧小泉疑惑地冲着他消失的方向张望了一下，浑然没有想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吸引男孩子的注意，最后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耸耸肩抛开这个疑问，专心地回味起方才倾听时那奇妙的感觉来。
难怪什么武侠小说电视上面的人物动不动就老僧入定，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还真体会不了那入定之后的意境。当时，飘飘渺渺的，她忽然好像感觉自己的身子不再是自己的，而有些原本不相干的东西却反而融进来似的，偏偏这种感觉又出奇的和谐，令人丝毫不愿抗拒。只可惜，这样的感觉十分短暂，然后就被惊醒了。
环视了一下又恢复凡耳之中寂静中带着各类小声响的树林，碧小泉有心想要继续尝试，又怕这山里头不知哪里就可能藏着野兽虫蛇什么的，犹豫了一下，索性站起来等。
但这一等，却等了好一会才看见木清华的身影，忙迎了上去：“你回来啦？”
“嗯……咳……”木清华好不容易偷偷地在树梢上打坐了一会将气血平息，此刻看到她盈盈的笑，莫名地又有些紊乱，忙干咳了一声，将随手摘来的几个小果子递了过去，“给你。”
“谢谢！”碧小泉一眼认出他手上捧的正是前天吃过的一种叫做狼桃儿的野生水果，忙伸手去接。这个果子类似现代的猕猴桃，不过个头更小些，汁液也更甜美些，她很喜欢。
果子有七八个，碧小泉张开双手去接的时候，难免碰到一点木清华的手指。木清华立刻像烫了手似的缩了回去，两个果子还来不及被传递到碧小泉的手中，就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啊，掉了。”碧小泉忙弯腰去捡，没想到木清华也正好做出同样的举动，两人的头顿时结结实实地碰撞了一下。
“哎哟！”一个急，一个慌，对碧小泉来说这一撞还真不轻。只觉额头一痛，眼前立时冒起了金星，连头上烟波给她新做的翠羽帽子也往后滑落，露出光光的脑袋，已经接过来的狼桃儿更是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木清华赶紧扶住碧小泉，瞅向她的脸，却见她的双眼里头已霎时蓄满了滢滢的泪光，越发地慌了手脚，“我我……我是不是撞疼你了。”
“没有。”碧小泉疼的直呲牙，却还努力地扬起笑脸，“真不疼，只是撞的有点晕。”
“那你赶紧坐一下。”木清华极其歉疚地搀着她走到自己的树叶垫儿上，扶着她坐下，又回去捡了那顶翠羽帽子，谄谄地递给她。目光无意中撇过她的光头，俊脸又倏地红了，忙转身去捡地上的狼桃儿。
自从回到木华城后，碧小泉这些天差不多都一直戴着帽子，鲜少在人前露光头。现在帽子一掉，顿时自个儿也不自在起来，忙接过戴上才感觉好些。
“对了，还没问你刚才入定可有什么感觉？”木清华背对着她蹲在地上，故意用慢的不能再慢的速度一个一个地捡狼桃儿，又取出手帕每个都擦了擦。
尴尬的时候有个正经话题，人的情绪总是能转移地快些。
碧小泉的心神一敛，忙将方才的感受尽量地描述了，并道：“当时，我觉得好像整个人都很舒服。”
“那便是灵气了。只是你现在还不会心法，能吸收进身体的十分有限，绝大部分还是被你吐出来了。”没有直接面对碧小泉，木清华总算又镇定了许多。
“那该怎样才能更好地吸收这些灵气呢？”碧小泉忙追问。
木清华沉吟了一下，道：“既然你对灵气的感应如此敏感，而我们木族的灵气又基本来自于大自然的树木，那你不妨索性把想象成一片树叶。”
“树叶？”
这一回，为了避免再次接触，木清华吸收了一回教训，将擦干净的狼桃儿都放在了一片宽阔的树叶上，然后放到碧小泉的身边，然后起身指着上头郁郁葱葱的林木点头道：“是，就比如这些树叶，你可以把自己想象成其中任何一片，然后尽力地去忘记自己的身体，忘记原来的呼吸方式，只想着你只是一片普通的树叶儿。当你在黑暗中渡过了漫漫的长夜，终于盼到了黎明，然后，太阳升起来了，一缕明亮的温暖的阳光忽然地照耀在你的身上，每一道阳光里都有无数点点的金光，全部都飞进了你的身体里……”
碧小泉仰头，一边望着一片正好被阳光拂照的树叶，一边倾听着他那柔和声音，不觉地就闭上了眼睛，呼吸再次不觉地缓慢绵长起来。四周无形的灵气又开始悄然地凝聚。
木清华修习多年，对气息自然极其敏感，很快就注意到碧小泉又已飞快地入定，心里一动，音调越发放的低柔。
“你要把这些金光都当成你儿时最要好的伙伴……”
“伙伴？”碧小泉闭着眼睛，不自觉地呢喃。
“是，你的伙伴，每一个都和你十分的投缘，你喜欢他们，他们也喜欢你……”阳光下，少爷的面颊又有霞光淡淡晕开，声音却未停顿，“于是，这些伙伴们都跑到你家来和你玩耍……然后，伙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屋子里慢慢挤不下了，你得设法找个更宽阔的地方才能安顿下他们……”
“可是我不知道把他们安顿在哪里？四周……都灰蒙蒙的……”碧小泉梦呓般地回应，眉头微蹙了起来。恍惚间，她好像自己也变成了一点金光，陷在一个陌生的天地之中。
“顺着感觉走，不要局限在小小的屋子里，走出去，然后你觉得哪里合适就走向哪里……”木清华的双眸闪闪地发亮，声音却越发地低柔，无时不刻地不在关注着发生在她四周的最细微变化，却始终也不敢再回头看她一眼。
因为，这是十分关键的时刻，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曾这样地被指引着。
“顺着感觉走……”碧小泉无意识地重复，潜意识里却开始飘然前进。她忽然发现，随着自己和小伙伴们的前进，那灰蒙蒙的空间仿佛也被战胜似的，一点点明亮了起来。
然后，她看见了一条林荫小路，绿影婆娑，沙沙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