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月牙儿 幻象
第六十一章月牙儿
哥哥抽回手,皱紧眉头,无法接受眼前看到的事实。对萍儿的话,他确信不是编出来的谎言,那么小华这种近乎变态的行为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他一时找不到答案,也不清楚萍儿把这样一个天大的隐私告诉自己是想说明什么?
萍儿见哥哥不出声,重新穿上了毛线衣,坐在了哥哥的身边。她斟了一杯酒,刚要喝,被哥哥劈手抢过来,“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华以前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萍儿仔细端详着哥哥的脸,那是一张年轻却不单纯的脸,眼神里永远充满着忧郁和迷茫,象山顶上深不见底的天池,不乏神秘的天空蓝光,却也弥漫着浓浓的水汽,遮住了它本来的面目,让你无法一眼看穿那幽深盘曲的水面,对于它水底下的世界更是无从猜测。此刻,哥哥的脸上飘起了一阵飓风,右脸上的青记因为喝酒的缘故变得发亮发紫,那饱满挺拔的鼻翼不自主的抽动着,眼睛布满血丝,透出平时很少见的凶悍和冷峻。
她心底的某些潜意识似乎刹那间被触动,象一条沉睡百年的僵蛇,受了火堆的温暖,突然苏醒过来。萍儿自己的成长经历很少有快乐的回忆,父母的祖辈从江西抚城迁居潜川,几十年过去,家人早已同老家失去任何联系。七十年代吃食堂,闹饥荒,父母的兄弟亲戚死亡殆尽。父母死的时候她才几岁,大哥比她大十多岁,长大了听大哥说,她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因为吃不饱相继夭折。有一年,她找南门的王瞎子算命,王瞎子说她命中有贵人相扶,每逢厄难时总能逢凶化吉。
哥哥难道就是她人生的“贵人”?过去,大哥是她生命中的唯一男人,她的思想、她的生活都维系在大哥身上,从来没有自己独立的选择。和小华相识后,也许年龄相近,更多是同病相怜,她们无话不说,无事不谈。
她这样想着,和哥哥如同拉家常似的娓娓述说着,看见哥哥的眼神逐渐由凶悍变成哀怜,由冷峻变得温和。
“今年四月的一天晚上,吴姐家的旅社来了一个河南信阳人,是做茶叶生意的,非常有钱,手上戴着两个金戒指。他叫吴姐帮助找一个女孩子陪他吃饭喝酒,吴姐来找我大哥商量。大哥也没有主意,便问我是否认识这样的人,我摇摇头表示不认识。”萍儿说到这里,脸上竟然浮起两片酡红,略带羞涩的低下了头。
哥哥觉着奇怪,心里想,她和小华做那种事不知多久了,难道还有羞耻之心,我倒真弄不懂女人了。
“当时大哥突然对我说,你打个电话问问华子,那丫头认识的人比你多。我想想也是,就给华子打了电话,她说帮我想办法,谁知道没一会她自己来了。”萍儿见哥哥喝了一口闷酒,眼睛里重又露出那种冷漠甚至鄙夷的神情,于是打住话头不说了。
哥哥坐在那里直摇头,深叹了几口气,然后一个劲的吃花生米。末了,冷不防的说:“你们怎么这样糟蹋自己呢?”
萍儿起身去锅灶边,铲起几块锅巴,过来顺手递给他两块。然后接着说:“那以后,华子总是在我面前说,是我和大哥把她拉下了水,但她不怪我,说自己喜欢。”
哥哥睁大眼,问:“这一切都是真的?”
萍儿点点头,难为情地说:“本来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但那天晚上看到你和她那样,从内心里觉得你这样类型的人不应该和她呆在一起。当时,我真的有些替你惋惜,所以刚才问你和华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哥哥有些失落的说:“那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也是我的......。”
萍儿说:“小华从来不提你感情上的事,她在我面前夸得是你的仗义侠气和聪明睿智,见识过的事情多,有一帮子一起混的朋友。”
“你身上那是怎么一回事?弄成这样子,你也不为今后想想?”哥哥半是惋惜半是关切的问。
“你看过一本叫《月牙儿》的小说吗?”
“嗯,好象是老舍写的吧!”哥哥答道。
“华子说,那里面的月牙儿是个为了生计卖身的可怜女子,没有一个男人真正喜欢过她。华子自小没人疼爱,常常把她自己和月牙儿相比。她说我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和她不一样,叫我别把身子随便给男人玷污了。”
哥哥听了又是一愣。
第六十二章幻象
萍儿问哥哥:“你下午几点钟走?”
“三点前,迟了,就赶不上塘串河去青山的最后一班车。”哥哥说着,看看手表,快到一点半了。
“华子的外婆你见过吧?”萍儿问。
“嗯,是个有点驼背的老太太,平时两头跑,要照顾小华的妹妹囡囡吃喝”,哥哥说。
“看来,你对她家的情况并不完全了解。”
哥哥笑着说:“我打听那么多事干什么?过去每次到她家,我主要是带囡囡玩耍,那小女孩乖巧好玩,真是人见人爱!”
“哦,这么说,华子对你是一厢情愿了。”
“本来就是这样嘛,我有女朋友,有时被她缠得没办法想,才陪她出来玩玩,没想到竟然遭遇这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哥哥问,“那蝎子到底是什么回事?”
萍儿见哥哥吃完了锅巴,问道:“还吃饭吗?”哥哥摇摇头,她于是去泡了杯茶端过来。
“华子的外婆以前是做接生婆的,后来又学会了刺青。前几年,庐江一窝蜂流行刺青、纹身,城里会这门手艺的人不多,因此华子的外婆生意特别好,实在忙不过来了,于是叫华子跟在她后面学习做帮手。华子那年刚参加完中考,成绩不理想,连二中都没录取上。”
这些事,哥哥是头回听萍儿说,不禁听入了迷。
“华子学得快,不到半年便学会了手艺,那时外婆年纪大了,得了老花眼,无法再做下去了,于是华子开始自己单独做。那年,有一个矾山的小青年慕名来找华子纹身,那个人身材高大,英俊潇洒,见华子长得漂亮,陆陆续续来找过几次华子,两个人不久成为了朋友。有一次,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正好被外婆撞见了,外婆对她母亲说,纹身的女人一旦坏了规矩,只能金盆洗手,今后不得再从事这种手艺。所以,她母亲利用自己的身份才把华子安置到旅社上班。没过多久,听说那个男的在矾山和一帮人打群架,一条腿断了,从此再也没在城里出现过。”
哥哥觉得萍儿好象在讲故事,听了这些事情后嘘唏不止,禁不住问:“这都是小华亲口对你说的?”
萍儿点点头,继续说:“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时,她喜欢说自己的事。那天晚上,华子从河南人那回来,得意的给我看她手指上戴的金戒指。她说,那个男人真大方,见她长得漂亮,顺手从自己手指上褪下一个金戒指就给了她。”
哥哥心里想,四月份的时候,我已经到囡囡家去过几次,那时的小华也就打扮上看着显得花哨,其它方面和别的同龄人好象也没有什么两样啊。在王爷爷家喝醉酒的那次,她对我体贴照顾,一付涉世不深的天真样子,根本不象是萍儿描述的这般恬不知耻啊。
这时,哥哥的思维出现了紊乱,一个个疑问如阴云般浮上了心头。难道,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用眼睛看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种幻象?
哥哥看着眼前的萍儿,寻思着和十天前的那个萍儿相比,从外表上看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早已改变了他对她原来的印象和看法,又怎能说她们还是同一个人呢?但那时,她也不尽是自己看到的那个萍儿,他看到的仅仅是冰山一角,人的眼睛看到的东西和盲人摸象摸到的东西其实没有实质性的区别。
萍儿问:“大伟哥,你在想什么?”
“没啥,就是胡思乱想,”哥哥笑笑,感到有些疲劳,看看手表,两点多钟了,想着应该从这里动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