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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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稻生の血枪

天道往复,盛极而衰。

弘治元年,信长智取清州,正式取代了下四郡守护代的位置,声望达到巅峰,信行方的势力,也唯有蛰伏而已。

不过一年之后,局势却已完全逆转。斋藤道三为子所弑,织田信光被刺杀,信长顿时失去内外两大强援。此消彼长之下,另一方的人物立即活跃起来。

弘治二年八月,内战终于揭幕。

信行方的叛乱,是由柴田胜家和林通具酝酿和指挥的,初秋就在领内提前收割,而趁着深秋的时节突然起兵,很快就凑齐了数千兵马,剑指清州,连克数城,一路打到了清洲城东、庄内川附近的稻生原。稻生原筑有为了躲避洪水而修建的名塚砦,由于连日秋雨,河川泛滥,切断了名塚砦与清洲城的联系。倘若信行军抢先占领了名塚砦,清州城将彻底变成一座孤城。

反观信长这一方,由于秋收的影响,以及周边势力的牵制,仓促之间,只招募到了七百人的小队伍。为了救援名塚砦,匆匆上阵。

柴田胜家和林通具作为先锋进攻,信行带着余部在稍后的地方接应。

初战不利。

佐佐成政的次兄孙介,为了掩护主力撤退,孤军杀入敌本阵。而负责殿后的,是此地的豪族山田治部左卫门。

信长带着余下的四百人,退进砦内。

聚集了众多日后名人的稻生合战,于此拉开战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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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战况紧急,双方都没有余力派遣兵马私下搜寻,是以汎秀带着服部兄弟,和那十几个雇佣兵,躲在东侧山坡的树林中,并未引起注意。

整个小队只有一个旗号,就是汎秀从家中取出的,先父政秀所用过的“平”字旗,绑在自己身后。

其余人等,包括服部兄弟在内,只以为汎秀是得了信长的命令,在此地伏击。毕竟对于千百人级别的战斗而言,只要指挥得当,二十人也能起到极大的作用。

唯一有所怀疑的地方,就是指挥官的身份。一个除父祖余荫之外毫无名气,而且二十岁都不到的少年,担负指挥的职责,实在难以让人产生信任,不过看在高额佣金的份上,倒是无人会有异议。

这个问题同时也困扰着汎秀自己。虽然自幼读过不少的兵史书籍,也早就观察好了地形,但是实际的作战经验却是零。

然而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能睁大眼睛,凭借自己的头脑来判断战局了。

汎秀凝视着战局,紧绷着脸。

先是信长领军逆袭,右侧的柴田军上前迎战,而林通具则率部缓缓向左包抄上去。

如果对方的阵型拉长成直线,那么就应该是突击的好时机吧?

然而预想的情景并没有出现,林通具身边始终跟随者旗本数十名,进退井然。

只能按下心情,继续观战。

双方的人数终究相差过大,林军沿左侧包抄上去,两面夹攻,信长军渐渐不支。

“上总大人后撤了!”小平太遥指着信长的靠旗,轻声喊道。

汎秀默不作声,只盯着林通具的本阵。

“林”的靠旗之下,几十名旗本依然岿然不动,警戒四周。

此时突击过去,也是以卵击石啊。

一定要到敌方被冲散阵型,无暇他顾的时候,才能收到效果。

究竟要等到何时呢?

大部分信长方的部队向后撤了回去,只有两支队伍留下。

山田部居右,挡住敌方左侧的林通具,佐佐孙介居左,带着数十人直插柴田的本阵。

柴田军前势稍有些动摇,胜家立即指挥次番队和三番队向前压上,佐佐的突击之势为之一滞,反而被三倍以上的军队围在中间。

另一面,林军的攻势也被阻截,士卒纷纷涌上,与山田部混作一团,而本阵孤悬于后。

两人虽然同为信行方的家老,但在战场上的统帅能力,却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现在就是个机会!虽然林通具身边尚余着百余人,但其他士卒都已经脱离本阵,而柴田方也抽不出余力来。

要发动突击吗?汎秀稍有些犹豫。

虽然记不清历史的具体细节,但稻生合战信长方取胜,是毋庸置疑的。只需要等到对方撤退的时候再进行伏击,就有极大的可能讨取林的首级。

然而会不会出什么变故呢?

自己这只来自后世的蝴蝶,已经振了十几年翅膀,而战场之上,只要微弱的变数,就足以扭转乾坤。

况且,从织田信光的事情来看,这个世界,与自己从小说和游戏中了解的战果,多少也是有些不同之处的。

犹豫之际,林军的本阵又有动作,似乎是嫌部下的动作太慢,约有三十个背着靠旗的旗本,已经同等数量的足轻上前支援,而林通具的身边,只余下四五十人。

那边的佐佐部已是强弩之末,不能持久,而山田部的形势,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机会稍纵即逝,再不行动的话,就只能继续等了。

拼了!

汎秀咬了咬牙。

挥手指了指左手边的七个野武士:“你们绕过树林先行突击林军的本阵,务必要搅乱他们的阵脚!”

眼前有人神色不悦,又加了一句:“事成之后,每人都有十贯的封赏!即使战死,我也会让蜂须贺大人转交给你们的家人!”

于是不再有任何怨言,争先冲出。

乱世之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对于这些一无所长,只有一条性命可以出卖的野武士而言,十贯的卖命钱已经不低——至少可以让家里的妻小,吃上三四年的饱饭。

片刻之后,已经开始交战,遭遇偷袭的林军本阵,一瞬间稍微有些混乱。

“余下的人,随我突击吧!小平太小藤太,你们跟在我两侧!”

汎秀抚了抚秀江的鬃毛,逐渐加速。

“老兄弟啊,今天可能要对不起你呢!”

离着目标只有几十步的距离,反而冷静下来。

秀江扬了扬脖子,仿佛听懂了主人的谑笑。

一人一马,单骑直向敌大将杀去!

骑着马的武士,所受的关注自然不同,更何况是胯下远比日本马高大的秀江,片刻之后就有人上前阻拦。

汎秀脑中浮现出数月来演练无数次的枪术。

侧身躲过对方的袭来枪头,同时举枪平刺,直取敌将咽喉。巨大的冲击力将对方撞下马去。

秀江奔势不减,前蹄踩碎了对方的头颅,脑浆迸发,马腹之上,立即布满了红白之物。

平手汎秀于战国讨取的第一员敌将,惨烈如此。

无暇感慨,右侧又冲出敌方旗本一人,挥刀上前。

借着马力挥枪一挑,割到敌兵的右手臂上,刀剑落地。随即右手为轴,枪锋一转,刺向对方脸部。

敌兵闪身躲过,枪尖没入其左肩。

正要抽出长枪,却见那敌兵忍着伤痛,紧紧抓住枪头,要拉汎秀下马。生死之际迸发出的力量,居然让马势为之一缓。

汎秀连忙稳住战马,夹紧马腹,双手抓紧枪杆,用力抽出。

还未及挥枪了结对手,左腹突然一阵剧痛。

一只弩箭飞来,入肉寸许。

这样的力道,绝不是足轻所背的软弓,而是使用硬弓的敌将所射。

马蹄一停,就有三四个敌兵围上来,刀枪相向。

汎秀勉力举枪,格开正面的攻击。

左腹却又中了一箭!对方显然提高了箭头,瞄准的是心脏的位置!

停在战场上的骑马武士,霍然成了对方弓箭手的活靶。

一阵恍惚,只觉得又有刀剑袭来,却无力抬起手臂……

“殿下!”一声大喝,却是小平太飞奔至汎秀身左,左手单手提着一具敌方足轻的尸体,挡住飞矢,右臂提枪,刺透了敌兵的胸膛。小藤太也跟在其兄后面,挥起汎秀赠送的太刀砍倒右方之敌。

“果然不愧是小平太啊!”汎秀为之一振,伸手拔掉左腹的两支弓矢。

剧痛之下,反而清醒过来。

眼前自己带来的近二十人,与林通具本阵搅在一起,一片混乱。蜂须贺推荐的野武士,素质果然不错,十几人与四五十敌纠缠,居然还隐约占些优势。

再找寻对方旗帜的方向,只见敌将数人,簇拥着林通具向柴田军方向退去。

“无需恋战,直取敌大将!”汎秀吼了一声,策马而去。服部兄弟一路疾驰,护住两侧。

柴田已然发现此地的状况,派出半数旗本前来支援。

面前的敌人一下多了起来,服部兄弟和其他野武士被隔开外面。

与目标之间,一下多了许多人形的障碍物。

绝不可再停下马!

汎秀不避刀矢,直冲向林通具的方向。

只一瞬间,就添了十几道伤口。

对方的士卒,却不断的涌出,堵在自己身前。

柴田家的士卒,素质果然远远高出林通具的属下。

莫非天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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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长的本阵,名塚砦内,一阵沉默。

佐久间、丹羽、森、佐佐、前田……十数个家臣,围城信长跪坐,皆是一言不发。

如今己方仅剩下四百余人,而敌方尚有近两千之众,这些大大小小的名将们,也是束手无策。

信长背对着诸人,望着清州,不知在思虑何事。

突然,一身劲装的泷川冲进了门。

“殿下!有一只二十人的队伍突击了林美作的本阵!”

“是何人所为?”

“此队仅有一面‘平’字战旗,似乎是监物殿所用过的!”泷川答道。作为高明的忍者,自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继续探!”

泷川领命出门,信长转过身,从身旁的侍卫手里拿过单筒望远镜,向东望去。

“是甚左的马,这个混蛋!”

信长咬牙切齿,将镜筒重重地砸在地上。

听了甚左的名字,佐佐成政顾不得礼节,上前捡起镜筒。

“林军已乱,此时正宜出击!”

“难道我不知道林军已乱,然而敌方的主力是柴田权六!”信长恶狠狠地盯着成政。

那就要看着甚左战死吗?成政的眼神飘过坐下诸人,却没有得到一个支持的眼神。

“内藏助……大局为重啊。”丹羽轻声劝道。

成政脸色连续变了几变,终于颓然点了点头,坐回到位子上。

次兄和最好的朋友九死一生,而自己却只能坐在这里。

大局为重!

成政紧紧握着刀鞘,手掌上割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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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军的后方突然响起一片喧闹。

是援军?

许多已经迎上来的柴田士卒,似乎是得到了新的将令,又转身往回赶去。

尽管训练有素,但反复转变方向,还是令部队的阵型一下松散开来。

秀江终于又有了全力奔驰的空间,速度和力量,远超过其他人的胯下坐骑。

于是千人的战阵中,竟无人可挡此一骑!

五十步……二十步……十步……与林通具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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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离去了片刻,

“池田大人率援军赶到,已与柴田后军交战!”

诸将为之一振。

“立即反攻!亮起我的旗号,直取柴田权六的本阵!”

信长亲自骑着战马,身先士卒,冲在最前方。

主将出击,全军士气大振。而柴田方,却有不少附属的豪族心神动摇。

毕竟面前这位,才是理应奉献忠诚的织田家正牌家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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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通具眼看躲闪不及,反倒激起了豪气,抽出太刀转身逆袭而上。

“殿下!”两名护着他离去的家臣愣了片刻,也提枪跟上。

汎秀嘴边闪过一丝冷笑。今天故意用了加长两尺的抢柄,就是为了此刻!

借着马力,向前一跃,长枪捅穿了林通具的咽喉。

紧接着,右肩和左腿各挨了一枪。

林通具的垂死一击,切向了右边的胸口。

终于结束了!

汎秀眼前一黑,从马上栽下来。

脑中一阵恍惚。

马蹄声,刀剑声,大将的呼喊,所有的声音都越来越轻,渐渐听不见了。

勉力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并不在稻生原的战场,而是身处那古野城的屋敷里。

只见一个银发老人,敞开衣物,正襟危坐,面前摆着一把胁差,俨然是要执行武士的最高礼仪。

是平手政秀吗?

汎秀想要唤“父亲”,喉管却发不出声音,想要奔过去组织,双腿却似灌了铅一般,半步挪不动。

血光一闪。

整个世界全变成红色。

父亲!

脚下的束缚突然解开,连滚带爬地冲过去。

拼命抹开血红色的液体,老人的尸体却已经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一副画像。

城墙,刀剑和榻榻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楼房,汽车,电梯。

脑内只觉得这一切应该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中年的夫妇,站在电话前面抢着说话,话筒里却只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万里之外的地方,少年右手紧紧攒着鼠标,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随口向电话里敷衍几句,所说的话,都不超过三个字节。

胸口好痛!

林通具临死前的那一刀,还真是狠哪!

眼前的一切,突然都黑了下来。

等一等,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竭力伸着手,却只能抓住空气。

画卷越来越黑,只剩下正中的一点光亮。

战场的声音,又逐渐响了起来。

“殿下!”

这是小平太的声音吗?为何会带着哭腔呢?

“我不懂什么叫节哀,如果秀千代有什么闪失,你就没命了!”

佐佐成政?真想不到你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啊。

“甚左你这个混账,你让我怎么向爷爷交待!”

如此粗野的嗓门,不用想一定是信长了……

PS:这一章,希望写出少年人的热血和冲动来。主角的性格将来也是会改变的,毕竟再出色的政治家,也不会从小就是狡猾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