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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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卑鄙之徒

幽暗的房间里,马克慢慢站直,高大魁梧的身材在黑暗中尤其具有压迫感,很难想象这么高壮的人,可以有那样灵敏迅快的动作,可以那样轻快迅捷地从乍开的窗户一闪而入。

希雅发出一声惊呼,声音却微弱地几乎只有她自己才可以听得见。

马克狰狞地笑笑,黑暗中,面目看得不是特别清楚,只眼中幽冷疯狂的目光让人遍体生寒。

“叫吧,叫吧,叫破了喉咙,保证你连蚊子都惊动不了。”

希雅脸色苍白,双手撑着床铺却发现自己连起身都做不到,在她身边的蒂娜这时也已经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然后极低极低地惊叫一声,手脚软麻地直滚到床下去,而连睡觉时也被她抓在手里的弓箭,也砰得一声散落开来。

马克低笑,声音如同一头饥饿残忍的狼在低吠,他没有立刻扑向一直让他觊觎的希雅,而是慢吞吞弯下腰,用手极轻佻地从蒂娜脸上一直往下摸:“跳起来射啊,神箭手,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啊?”

蒂娜似乎发出了愤怒的呼叫,然而微弱得希雅根本听不清,黑暗里,无法下床的希雅看不到蒂娜的脸色,只看到那个软弱的身体在不断地挣动,那样软弱而无力地挣动着,那样用尽全部力气,也只能抬抬手,动动脚地挣动着。

希雅疯狂地大叫:“杰克,杰克……”

然而,她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到了。

马克压低了声音笑,阴阴沉沉,就象是从地狱里传来的诅咒:“别指望那个白痴剑士来救你们,现在他也和你们一样,连动根手指都是再辛苦不过的事。”

希雅看到他的手隐约用力一扯一带,而蒂娜的身体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有一声极短促的痛呼被卡在了喉咙里,因着出奇不意的痛而喊出来,又因着出乎意料地倔强给生生忍了回去。

“还是这么硬骨头,还是这么硬骨头,正义战士,我看看你到底能硬到几时!”

马克嘶哑地笑着,眼中的光芒疯狂森然如同妖魔:“我一直想尝尝你这头野马的味道,我一直想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你说,我要是把你手脚的骨头,一根一根都打断了,然后直接拖到床上去快活,你的身子一定非常柔软,非常销魂,一定是什么姿式都摆得出来,对不对……”

那恐怖的话让希雅剧烈地颤抖起来,费力地侧头看着黑暗中,床下的动静。马克那巨大的身子伏下去,骨头折断的声音听得惊心动魄。然而,仅此于此,没有呻吟,没有求饶,没有哀呼,无论她如何努力分辩,努力倾听,努力寻找蒂娜也许和她一样微弱的声音,但除了断骨之声,别的,她什么也听不见。

希雅看不清,却可以想象得到,那个骄傲的明艳的爽朗而正直的少女,正在忍受着巨大的伤害,她可以想象那没有力量却一直尝试握拳的手,她可以想象,那因为无力,而连死死咬紧牙关都做不到的唇齿,她可以想象,那一直努力睁着,死死在黑暗里,盯着恶魔的眼。然而,纵然如此,那个没有一丝力量自保的姑娘,依然不求饶不哭泣,依然紧守着她的骄傲。

蒂娜没有哭,希雅的眼泪却已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她放声大哭,一声声叫着蒂娜的名字,尽管她的呼唤和哭泣,蒂娜也许根本听不见。

挫败的马克疯狂地殴打着蒂娜,到最后直接站起来,一脚狠狠地踩到蒂娜脸上:“每回让你拿箭指着,我就特想知道,在床上,你是不是也这么疯狂这么胆大这么有闯劲!你运气好,我晚上时间有限,就先放过你,等把你和那个美女弄回去,我有的是时间看看你床上的功夫是不是也和箭上一样强,至于你那个表哥……谁叫他不是美女呢,我会带着你去看,他是怎么被我把握剑的手剁下来的……我要让你看着,我是怎么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剁完的了手掌剁脚掌,剁完了脚掌剁胳膊,剁完了胳膊剁大腿……”

马克得意洋洋,只觉平生从未如此痛快,一直以来受的窝囊气,这一刻全给出尽了。

自从蒂娜和杰克进入佣兵团之后,就一直看不惯他的种种恶劣行为,他老是被这两个人指责管束威胁,他的本事又不及这兄妹两个,只好忍气吞声。

遇上希雅和东方之后,佣兵团没多久就内讧了,蒂娜和杰克虽然受伤离开,但马克也吃了好大的亏。偏偏那天他们到处追查那个抢劫了富商的强盗,却真的把这附近,最大的一股强盗给引来了。

刚刚经过内讧,实力大损的佣兵团在战斗中当然不如强盗团伙,一场混战之后,团长奥莱克突围逃走,其他人,不是死,就是投降。

这年头,佣兵和强盗都是靠武力混饭吃,很多约束不多的佣兵在没有别人发现的情况下,偶尔也会客串强盗,就象刀锋佣兵团,差一点就要抢劫东方和希雅一样。所以在投降之后加入强盗团伙,对马克来说,是很自然的事。因为是新入伙的,凡事反而比其他人更积极更用心,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现自己的忠诚和努力。

这个时候城里有不少人夜探旅馆,打希雅主意,大大小小,有不少团伙都吃了亏,这其中就包括这个强盗团伙。

本来就是强盗,专门跟国家法律做对,当然对贵族的背景也就不那么顾忌了,只要悄悄把人捉走,索斯特和恩科莱两大家族本事再大,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也拿他们没办法。

抱定这个想法,强盗团派出过几批人马来执行绑架超级大美女的任务,可惜都让蒂娜和杰克给破坏了。

以强盗团的实力,正面放手大打当然不怕那两个小佣兵,可是在治安状况良好的城市里聚众动手实在太危险了。这里虽然只是一座小城,官方的全部力量也不算小,真把人惹急了,麻烦太大,因着这种种顾忌,强盗团就安静了一段时间,另想办法。

马克一心立功,把这件事仔细一打听,也知道要绑的就是自己曾见过的那个绝世大美女,而护卫的正是他恨得牙痒痒的蒂娜和杰克。

仇人就在眼前,他更是百计千方地怂恿强盗团动手,又出了种种古怪阴狠的主意。

强盗团最后下血本,花大价钱买来了致人虚弱无力的诅咒性药剂,又用重金买通了旅馆的厨师,然后,马克带着几个强盗,乘夜悄悄来到这里,他自己进来捉人,一个同伙在窗外把风,两个同伙在旅馆外头注意巡逻队的动静。

他们安排得小心周密,而希雅这一方,不管是蒂娜和杰克还是官方的卫队,都因为好一阵子不再有人半夜翻墙而放松了警惕,而被马克轻易得手。

马克对蒂娜恨之入骨,没有立刻对希雅无礼,却先一步疯狂地折腾蒂娜。

黑暗里,希雅颤抖着看着这从不曾见过的恐怖景象。生平从未如此无助,如此惊惶,那个多日来,一直照顾她陪伴她的朋友在承受至大的折磨,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地等着,等着同样可怕的事,降临在她的身上。

在人性的至恶面前,所有的善良,坚持,正义,公理,都惨淡而苍白,她的教养,她的家族,她的学识,她的智慧,通通一文不值。无助地看着那黑暗里的魔鬼肆虐,无力地听着那低沉而得意的咆哮,她忽然间觉得,上回在路上初遇,她为了阻止东方杀戮马克这帮人所做的努力,简直是一场至大的笑话。

在她的心沉下最黑暗的深渊时,光明忽起。

那一点微弱但足以照亮房间的烛光在窗边燃起,希雅的眼中忽然露出狂喜之色,而马克则飞快转头。

窗边站着一个少女,一身极普通的村姑打扮,长相仅仅清秀而已,手里拿着蜡烛,眼睛望着地上被打得气息微弱的蒂娜,身子都在颤抖,脸色也苍白无比。

“你,你不要这……”

她说话都是哆嗦的,怎么看,怎么象个普通的,没见过世面的小小村姑,然而,她却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翻进了处于旅馆三楼的这扇小窗子。

如果是杰克和蒂娜看到这个小村姑,也许还要询问几句“你是什么人?”这样的话,但马克的对敌经验可远胜过菜鸟,在这种时候,任何变数都是危险的,不管对方什么来历,第一时间把一切掌控在手,才是正确的,至于是否会伤害无辜,绝不是他这一类人会考虑的。

他虽然吃惊,却只呆一下,就立刻拔出一把短刀飞扑过去,面对少女惊恐而畏惧的眼睛,他毫不留情地狠狠扎下去。

少女惊叫一声,手一软,蜡烛落地,转眼熄灭。

希雅努力瞪大眼,也只看得见马克持着短刀不断追斩,而少女手足无措地四下躲闪。房间本来就不大,少女又明显惊慌失措,两只手,一会儿抱着头,一会儿四下乱挥,一会儿拼命摇动,嘴里喊着:“不要……别,我是救人……你……啊……”

声音混乱而惊惶,没有一句意思通顺的话。

灯光早就没有了,而窗外的星月也暗暗沉沉,光线越来越微弱。希雅只看得见人影转来转去,起起落落而已。

马克低沉的咆哮,一声声响起,疯狂残忍,少女惊恐的声音断断续续,尖促惧怕。她到处乱转,她满地打滚,她努力拿手边碰到的各种东西遮挡在身前,她尝试说服对方不要追杀她,但每一种办法都失效了,那把短刀离她越来越近,闪避越来越艰难。

马克这种人天性凶悍,凶性一起,越杀越是凌厉狠毒,就是比他强的人,也往往会被他的凶戾之气吓住。

少女却是天性纯良,根本不懂什么是生死拼斗。遇上这种事,就算有本事,也给吓得全忘了。此消彼长之下,本来还有些忐忑的马克就越来越凶狠,而少女却更加惊慌起来。

希雅看得提心吊胆,明知自己的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还是忍不住拼力大叫:“东方,东方,你在干什么?”

她的欢喜,她的希望,她的期待,她的信心,从来不是寄托在这个忽然出现的小小村姑身上的。灯光乍亮的那一刻,她看到的是东方。

依然黑袍,依然白发,明暗之间依然是平静无波的眉眼。

他在灯亮起的那一刻,站在村姑身后,却在马克转头的那一瞬,到了马克身后。

马克飞扑向村姑,马克追着村姑满房间乱窜,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根本没有多大空间可以供人闪躲,但是那道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影子却一直飘飘然跟在马克的身后。

不论马克动作多快,不论马克怎么转身,怎么飞扑,怎么上蹿下跳,他永远永远在马克身后,轻飘飘浑不着力,在最狭小的空间里,依旧从容得仿佛在整个世界都在任他纵横。

马克一直看不到他,甚至无法感觉得,有一个人,和他就隔着一张纸的距离,一直一直,在他身后。

马克疯狂地追杀着一个忽然间冒出来的村姑,而东方,却只是平静地跟着,冷眼地看着。

最初希雅还很安静,很有信心,可看着东方一点出手相救的意思也没有,而少女却越来越危险,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叫催促了。

同一时间,少女缩到翻到在地的桌子后面,马克还是不依不饶地俯身挥刀向下刺。少女躲无可躲,眼望着马克身后的人,大喊:“救命……”

然而,无论是希雅那微弱得几乎无人听到的声音,还是少女拼尽全力的求救,依然不能让那人在黑暗里依然一片清华的眼睛生起半点波澜。

他就在那里,飘悬在高处,冰冷地,高高在上地,安然地袖手,看着那一刀,带着死神的呼啸,一挥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