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对杀
实空好比现金，外势好比支票。支票不能兑现为现金，只能算是废纸一张。因此不少棋手都酷爱直接捞实空，杨天也不例外。虽然一开局杨天将外势下得非常厚，但以现金换取支票的下法绝非他所好。而尹晴则在馆内雷鸣般的“叛徒”声的干扰中，下得十分被动，始终无法施展开自己的手段。
“你知道吗？报到那天，我第一眼见到贞静好学的你，就喜欢上了你，从此对你疯狂迷恋，不可自拔。”杨天轻轻地说。
“什么？”尹晴心一惊，手一抖，手中的白子落在了棋盘上。她心里暗叫不好，无奈落子无悔，只好吃了回哑巴亏。
“你倒还没有变，很轻易就相信人，真是个单纯的小女孩。”杨天咧开嘴，笑了。
尹晴这才意识到杨天刚才在胡说八道，诱惑自己分心犯错误，不由骂道：“你卑鄙！你无耻！你不要脸！”
“兵不厌诈。”杨天轻轻地从嘴里吐出这四个字。
尹晴为自己的轻信而懊恼不已，暗暗告戒自己不可再犯。
杨天则不失时机地抓住尹晴的失误，狂抢实空，连捞两角。尹晴反过来只有经营外势了。两人悄然角色互换，有趣之极。馆内也安静也不少，城北中学的学生们都开始关注起这盘势均力敌的棋局来。
捞足实空后，杨天就从容自如又得心应手了，他若即若离地侵消着黑棋厚势，一如猫捉老鼠般的左碰碰，右靠靠，让尹晴处于吃与不吃的两难处境。她陷入了长考，迟迟不落子。占据优势的杨天倒是非常着急，显得非常不耐烦。
杨天突然问：“还记得初一时候我写给你的那封情书吗？”
尹晴没好气地说：“你copy了N份，全班女生人手一册。”
杨天悲哀地说：“要不是你拒绝了我的示爱，我也不会自暴自弃给那些人塞同样的情书了。”
“我拒绝了你？”尹晴惊讶地说，“我可没有拒绝呀。”
杨天反问：“那天放学我找你，你为什么一句话不说背起书包掉头就跑？这不是拒绝我，又是什么？”
看来当年杨天是误会我了。收到班上最帅的男生的情书，让我兴奋得不行。语文课上将头埋下来，照了无数遍镜子，始终觉得自己好漂亮。而斜后方的杨天更是帅得迷死人了，偷偷看了他几眼，打心眼里越看越爱。放学后面对杨天的约会邀请，还是要故作少女的矜持，可是怕自己忍不住，只好害羞地没了命似的逃跑。尹晴心想，谁又料想到他竟然会误会我是在拒绝他，接下来就恶作剧般给全班女生都给一份一模一样的情书。唉，真是造化弄人。
“我最帅，你最靓，不是应该是最般配的一对吗？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在一起呢？”杨天悲伤地问。
尹晴低下了头，摆弄着衣角，心神不宁地说：“可能我和你有缘无份吧。”
“那我现在还有机会吗？”杨天试探地问。
尹晴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了。”
“他是谁？”杨天立即问。
尹晴下意识地望了一下场边裕成高中围棋代表队待的地方，她看到吉住眼睛正注视着棋盘，悲伤地想：他一直在观注这局棋的胜负吗？他心中只有围棋，就没有我的位置吗？
在和杨天的闲聊间，尹晴连出几个缓手，杨天轻松自如地依次占据大场。短短几手间，尹晴已到了不屠龙不足以争胜负的地步。她看到对面杨天狡黠的笑容，心中不禁想：杨天，难道刚才的话又是你在使诈，故意诱使我分心下缓手？那样的话，你太歹毒了！这一次，我绝不放过你！
局面至此，就连好脾气的尹晴也要动杀机了。她不顾一切地要截获侵消白势的黑棋数子，但此着却显然勉强而过分了。杨天照谱行棋，刀刀见血，硬将白数颗棋筋全部截杀。此时局面一点也不复杂，但郑飞扬、吉住却一直站在场边目不转睛地观看。也许，就连他们也觉得过于惨烈，因而如此动容。
双方数条大龙均不活，竞相向中腹出头，乍一看是一盘大杀局，想必很快胜负就能见分晓了，但事实并非如此。两对局者殚精竭虑地交替长考，杨天花费的时间一点不比尹晴少，甚至在下午四点过一点时，他还花了半个小时才落下一子。也许是因为尹晴被杨天的几句玩笑话激起了斗志的缘故，毫无倦意，思路依然清晰无比；也许是她在前不久在裕成高中落幕的校围棋决赛刚和郑飞扬进行屠龙过的原因，在对攻中得以大显身手。总之，在激烈的攻杀中，她的小刀子一个连着一个，令杨天防不胜防。时不时的，杨天惊讶地“啊？”的一声，感觉就是被她意外的飞刀击中了一样。
一场大对杀接近尾声，尹晴先是吞进黑棋一大角，随后在黑棋大举进攻下，吞没四颗黑子做活大龙。棋局至此，郑飞扬、吉住都表示胜负已无任何悬念，尹晴获胜只是时间问题。他们不再看大棋盘，而是开始谈论起各自对城北中学的印象来了。
杨天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坚定地继续着。他心想：其实我的形势还不坏，尹晴不拼一把的话也不一定能嬴下来。但这天注定运气不属于杨天，当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救出原本被吃的黑角数子后，哪料到刚逃过一劫，随即又坠落深渊———他又出了勺子。他不断地摇着头，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嘴里轻声地咒骂着自己道：“真臭啊！”
杨天痛苦的神情让尹晴看得都有些不忍，她轻轻地说：“黑棋确实不行了。”
几分钟后，杨天黯然投子认输。
“希望明年还能在这个场地和你下棋。”尹晴礼节性地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座位，回到了场边张晗他们那。
三比零，剃了城北中学个光头。让首次担任裕成高中围棋代表团团长的张晗着实兴奋不已，激动地和每名团员一一拥抱。当轮到拥抱尹晴时，尹晴忙边躲闪，边说“我就免了吧”。张晗笑笑，装作要追逐的姿势，最后还是放过了她。
而程琳珊、罗秀则忙着采访输棋后的三名城北中学的棋手，两名女生表情木然，杨天则拒绝接受采访，直接走出了篮球馆。罗秀主动提出要采访城北中学的学生，但是一连问了几个，都不配合。她们俩只好辗转回到了自己学校的驻地，程琳珊并未先向代表团团长张晗提问，而是先采访了刚刚赢棋的尹晴，让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尹晴愣了几秒，才想出说什么话。
张晗倒丝毫不介意被王牌主持晾在一边，罗秀则走了过来，向张晗提出了几个问题。张晗面对学妹的提问，侃侃而谈，罗秀也认真地做笔录。
没什么事做的王振国则和王习伟讨论着体育部下周的工作。而郑飞扬、吉住这两个人多多少少显得有些落寞，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过，采访完了尹晴，程琳珊很快就将目标瞄准了他们。罗秀则继续采访体育部的两位新任副部长。看来，她们俩事先就分工好了的。
城北中学的学生陆陆续续退场了，时间也很晚了，都快六点了，天也被黑幕所笼罩。程琳珊、罗秀只有结束了采访，向代表团的六人告别。她们俩还不能马上回家，还要回到学校电视台，进行此次裕成城北围棋对抗赛专题节目的最后剪辑工作。
有惊无险地赢下那局棋的尹晴，这时才能无所顾忌，欢快地主动扑向吉住的怀里。而随校电视台专车跟来的摄影师也不失时机地拍下这个精彩瞬间，镜头中的吉住显然对尹晴这个举动没有心理准备，一脸错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