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还有我2

外面雪停了，明朗的天空都变成了略带沉重的铅色，银色的世界洗净了铅华，沉淀了四季的尘埃。又是一年冬，又是一年末。

“妈.”夕儿立刻收住口，改了声“.阿姨，雪停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帮她换好衣服，她坐在床边，夕儿给她理头发。就像小时候，妈妈帮她扎辫子一样。在她印象中又黑又长的瀑发，如今已经开始花白。她的妈妈曾经也是如柔水般的女子，到底还是抵不过风尘覆盖。

故人发已衰白，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

可这次，她却想重来一次。如果当初她能明白妈妈的眼泪，如果当初她能追上妈妈，这一切都不会这样吧。

下一秒，她怔怔望着手中那团乌丝愣住了。扎得眼睛生疼，手突然抓紧，握紧拳头，嘴唇被咬的发白。妈，一切都会好的吧.

“外面的雪，白白的，好漂亮喔！”女人双目满是憧憬望着外面，然后像个孩子似的转过头，小声的问“我.我可以出去玩雪么.”

夕儿暖暖一笑“嗯.当然可以啦。不过要先梳好头发喔，待会出去要穿好鞋子，记住了么。”

女人开心的点点头“嗯！嗯！记住了！转身立马乖乖坐好。

“宝贝，我们今天可以出去玩雪喔！你开不开心？”女人摇了摇怀中娃娃的手“但是要乖乖喔！”全是个母亲的样子。

夕儿心中说不出滋味，似酸似疼，“她是你女儿么？”她轻声问。

女人应了声“我跟你说呀，我宝贝可听话了。她最喜欢糖果了，每次带她出门，她总要买好多好多糖呢！可是她有一颗蛀牙，有时晚上会疼的睡不着，我得哄她好久呢。她不喜欢吃胡萝卜，我就把胡萝卜捣烂，和土豆泥一起熬，香喷喷的。她说她想养一只小狗，可惜一直没给她买。生日时，送了她一条粉红色的泡泡裙，她可喜欢了，晚上睡觉都抱着呢..”讲话时，满脸都是挡不住的幸福。

虽是那么平常，那么轻的话语，但在夕儿听来却无比的沉重，压在心口上，无比的难受。眼角一阵阵发酸。无论多少年，母亲至始至终忘不了的都是自己的孩子吧。

女人继续说着，夕儿也静静听着，时不时应着她。

“今天下雪了，她肯定很开心。而且她有个很美的名字哟，她叫.她叫.”话突然停了，然后她慌了，平整的床单被抓皱，局促不安，眉头紧蹙，似是在努力思索什么。

霎时，夕儿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一击，眼神中满是错愕，紧咬的唇泛白，努力克制住自己杂乱的情绪。指着布娃娃衣服上的‘夕’字，开口道“夕儿.她叫夕儿.对吧。”眼前的事物渐渐被眼泪模糊。

女人惊诧的看着她“对！夕儿.夕儿.”激动的抱着怀中的娃娃，然后又顾自低头嘟囔着什么。

后来，女人睡着了。夕儿为她盖好被子出了病房。独自坐在门边，空荡荡的走廊，好静，心也一点点空荡。手中的几本日记本已有些发旧，这是护士给她的，是妈妈很久之前写的。

“夕儿，生日快乐。但是，对不起。妈妈真的很爱你。对不起，不能让你快乐的长大。不要恨妈妈，我宁可把你从我身边推开，也不愿意让你留在那个家里受委屈。希望你能懂事，好好善待那些帮助你的人。夕儿，妈妈爱你。”

“今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脑子里长了一颗脑瘤，做手术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成功几率只有百分之三。而且压迫到了神经的海马脑，医生还说我可能会渐渐忘掉很多事情，智力也会衰退。但为了夕儿，我要好好活着。夕儿，你还好么，妈妈很想你。”

“我辞掉了公司的工作，老板说我做事越来越慢了，总是丢三落四。我好像开始忘事了吧。夕儿，妈妈该怎么办.”

“请一定要记住，你叫陆瑛，你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宝贝叫陆夕，她是你这辈子最亲的人。你爱她，她爱你。她喜欢吃糖果，不喜欢胡萝卜，想养一条小狗，喜欢公主裙.”

“夕儿出生那天下了初雪，她犹如那雪花一般美丽。她很乖，很懂事。今天是夕儿15岁生日了吧，应该长得很高了。夕儿，生日快乐！妈妈给你买了一条新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你呢。”

“现在记东西很吃力了。让我忘了什么都好，只求不要让我忘了夕儿。夕儿，妈妈找不到你，怎么办.”

后面的字迹已开始有点模糊，涂涂改改的印记让人看不清楚。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封信“夕儿，对不起，妈妈没用，找不到你。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相见。若是看到这封信，请把它交给你的爸爸，不要恨他。去找他吧，一定可以找到他的。他叫——”

这是夕儿的心，凉了。不可置信的望着后面的名字‘颜商’似嘲似讽的轻笑。

这突如其来的伤痛把一切的美好，都打击的七零八散，遍体鳞伤。有些事不知道永远都比知晓的好。

她无力的靠着墙壁，滑坐到地板上，冰凉透骨。忍了这么久的泪水悄然而至，是滚烫的，炽心的。走廊上无他人，静的有些可怕。她不敢哭出声，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心口，为什么是窒息般的疼痛。上天给她关上一扇门，打开一扇窗，却让她的世界依旧黑暗，没有阳光，没有温暖。

“夕儿.”温和的声音落入耳中，打横抱起夕儿向外走去。小心翼翼，似是玻璃娃娃。

夕儿靠在他怀里，听着有节奏感的心跳，鼻腔中全是满满的清香。许久，安心的睡着了。

看着怀中熟睡的女人。终于，林祁辰不再皱眉，扬了扬嘴角，淡淡的说：

“夕儿，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