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创世神话(2)

过了几天，大地果然起了洪水。都木惹日、都木惹好的铜房、铁房都沉到水底去了，只有都木惹牛的木板房顺洪水河流，一直漂到沙纳坡阿朵山顶。这时，都木惹牛听到小鸡叫了，开门一看，到处洪水滔滔，大地上什么也不见了，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地漂到山顶上。过了一会儿，从水中漂来了乌鸦、喜鹊、老鼠、蛇、石蚌、青蛙、马蜂、麂子等各种禽兽，都冷得发抖。都木惹牛见了，很可怜它们，急忙把它们救上山顶，并将自己的烟杆破了烧火给它们烤。就这样，都木惹牛和各种动物在洪水滔天时活下来了。

那时，各种动物都会说话。等洪水退了以后，喜鹊、石蚌、蛇、马蜂、老鼠等就在一起商量如何报答都木惹牛的救命之恩。

有的说：“都木惹牛是个好心肠的人，得帮他找一个媳妇，不然就会断子绝根。”

有的说：“人都死光了，哪里去找媳妇？”

它们真想不出办法，就去请教青蛙。青蛙果然有主意。它说：

“天神阿梯古日有三个女儿，得派一个使者去向天神要一个女儿来给都木惹牛做妻子。”

蛇、马蜂、老鼠都说，我们都愿意去，就是无法飞到天上去啊。

乌鸦说：“我倒是可以飞到天上，但我办不了事，怎么办呢？”

青蛙想了想说：“那就大家都去吧：蛇缠在乌鸦的脖子上，马蜂藏在乌鸦的胸前，老鼠挟在乌鸦的翅膀下。”

乌鸦带着蛇、马蜂、老鼠飞到了天上，来到阿梯古日家。可是，乌鸦才向阿梯古日讲了为都木惹牛娶媳妇的事，就被阿梯古日用棍棒将它们打了出来。

乌鸦对大家说：“得想个办法才行。”

它们商量了一阵，又悄悄地钻进了阿梯古日的家。老鼠把阿梯古日家祖宗神像啃坏了。阿梯古日急忙拿起弩弓来要射老鼠，不料被蛇在脚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阿梯古日夫妇疼痛难忍，只好答应将女儿嫁给都木惹牛，但先得为他俩将脚和眼睛医好，将祖宗神像修好。于是，老鼠用羊毛为阿梯古日修补好了祖宗神像，乌鸦将阿梯古日夫妇的脚和眼睛医治好。阿梯古日只好说：

“你们快将都木惹牛叫来，让我先看看。”

乌鸦飞回去报信，领着都木惹牛来到了阿梯古日家。

阿梯古日见到了都木惹牛，又想出了主意，要难住都木惹牛：

“你得在三天内将一座山的树砍倒，开出一块地，要不然别想娶我的姑娘。”

都木惹牛一听，急了，不知该怎么办！天神的三姑娘早已喜欢上都木惹牛，她知道了此事后，就悄悄地告诉都木惹牛：“你带九把斧子去砍树，一把砍在一棵树上，然后叫来天上的众神，他们全会来帮你砍。”

都木惹牛照着去做，果然一会儿就将一座山的树砍光了。

阿梯古日见了，又说：“这还不算有本事，你得在三天之内将砍倒的树烧光，要不然别想娶我的姑娘。”

都木惹牛没有办法，又去请求三姑娘帮忙。三姑娘告诉他：“你先烧起九塘火，再喊大家快去烧山，大家就会一起去烧山。”

都木惹牛照着去做，果然一会儿就将一座山的树烧光了。

都木惹牛去见阿梯古日，但阿梯古日仍不让他娶走姑娘。阿梯古日要他在三天内将一座山的火烧地挖好。

都木惹牛又去请教三姑娘。三姑娘告诉他：“你带九把锄头去，一把放一个地方，再去喊大家快去挖地，大家就会一齐动手。”

都木惹牛照着去做，果然一会儿就将地全挖好了。阿梯古日还是不答应，要都木惹牛三天之内撒完一斗种子。

三姑娘又教给了都木惹牛好办法，一会儿就将种子撒完了。阿梯古日还是不答应，要都木惹牛三天内将撒下去的种子全都捡回来。

都木惹牛急坏了，又跑去找三姑娘帮忙。

三姑娘告诉他：“你拿九只口袋去，一处放一只，再去喊大家快去捡种子，大家就会一齐去捡。”都木惹牛照着去做，果然一会儿就捡回了种子。可是，等阿梯古日一看，却说少了四粒。

都木惹牛更着急了，又去找三姑娘。

三姑娘说：“你快带上弩弓，到山上等候，如果见三只斑鸠飞过来，你就射中间那一只，四粒种子就在它的嗉子里。”

都木惹牛照着去做，果然找回了四粒种子。

阿梯古日见了，再也无话可说，只得让都木惹牛娶走了心爱的三姑娘。

在都木惹牛和三姑娘临走前，阿梯古日给了女儿荞麦、燕麦等各种种子，就是不给蔓菁种及花荞种。机灵的三姑娘就背着父亲悄悄地带走了蔓菁种及花荞种。他俩到了地上，就把这些种子全给种上了。后来，阿梯古日派神到地上一看，只见蔓菁花开得黄黄的，花荞花开得红红的，便急忙回报阿梯古日。

阿梯古日一听，便咒骂说：“让地上的蔓菁重得像石头一样，吃起来像喝水一样；让地上的花荞结出来后不好打，吃了不会饱。”

都木惹牛和三姑娘后来生了三个儿子，但他们都是哑巴，不会讲话。他俩就与各种动物一块儿商量，想法让三个孩子讲话。

乌鸦说：“得去问阿梯古日天神，他知道要怎么办才能让三兄弟讲话。”于是，乌鸦就飞到阿梯古日家去问话。

可是，阿梯古日还在生他们的气呢，便一棒朝乌鸦打去，乌鸦吓得急忙钻到锅底下去，从此，乌鸦的羽毛全黑了。

接着，喜鹊又去阿梯古日家问话，同样被阿梯古日打得往火塘边钻，身子被炭灰抹黑了一边，所以现在喜鹊的身上变成了白一道黑一道的。

第三次，画眉自告奋勇去问话，不料被阿梯古日捉住了，把画眉的嘴放到火塘上去烧，从此，画眉的嘴变红了。

最后，一种叫阿普约多的小鸟说：“我自有办法，让我去打听吧。”

阿普约多飞到阿梯古日家后，便机敏地躲进了阿梯古日用的筷筒里。

晚上，只听得阿梯古日的妻子问道：

“都木惹牛的三个儿子是哑巴，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怎样让孩子开口说话？”

阿梯古日说道：“他们偷走了我的东西，我要让以后的人都成哑巴。其实，让孩子说话并不难，只要砍一根有三节的竹子放在火塘里烧，竹子一烧炸，孩子就说话。”

阿普约多听到这里，高兴得不禁失声叫起来：“我听到了，我知道怎么让孩子说话了。”

阿梯古日急了，跑过来捉阿普约多。阿普约多从筷筒里跃身飞走，不料被阿梯古日一把抓住尾巴，将尾巴上羽毛给拔光了。从此，阿普约多成了秃尾鸟。

阿普约多飞回地上，把阿梯古日说的办法告诉了都木惹牛。

都木惹牛赶忙砍来了一根有三节的嫩竹，放进火塘里去烧。当埋在土里的那一节竹子烧炸时，老大吓得叫了一声“阿资戛”，从此，老大会说话了，成了彝族；当烧炸中间的那节竹子时，老二吓得叫了声“阿泽”，从此，老二会说话了，成了普米族；当烧炸梢上的那节竹子时，老三叫了一声“哎呀”，从此，老三会说话了，成了汉族。以后，三兄弟长大了，就分别到各地去住，发展成了三个民族。

许多年过去了，都木惹牛和三姑娘老了，三兄弟都赶来认母亲。一见母亲的面，老大就拉住母亲的长头发不放，所以后来彝族人总是喜欢在头上留着一绺头发。老二一见母亲，就拉住了母亲的腰带，因此现在普米族有拴腰带的习俗。老三一见母亲，就抱住母亲的脚，从此汉族就兴穿鞋子。（彝族）

茶叶兄妹。

很古很古的时候，大地上没有人。水和泥巴搅在一起，土和石头分不清楚，没有鱼虫虾蟹，没有豹子老虎，没有绿草青树，没有红花黄果，没有日月星辰，天空和大地一片混沌，只有雷吼风呼。

狂风吹啊吹，越吹越大，越吹越紧，不知吹了几万年，终于吹出了一团黑糊糊的东西。这团东西在天上转呀转，越转越黑，越转越紧，不知转了多少万年。

有一天，风和雷碰到一起，风说：“我的力气大无比。”雷说：“我的力气谁也比不过。”它们一个不服气一个，就打了起来。风拼命吹，要把雷赶走。雷拼命打，要把风打死。他们从天上打到地下，从东打到西，从北打到南。有时风把雷赶走了，但是雷很狡猾，悄悄躲到天的最高处，等到风歇气时，他又突然冲下来。他两个打打停停，停停打打，谁也不服输，不知打了几万年，一直到现在，只要雷声一响，风就大发脾气。

有一天，风正围着那团黑糊糊的东西转，越转越高兴。雷在天空看见，恨得咬牙切齿，就吼叫着冲下来，争抢这团黑糊糊的东西。抢啊抢，谁也不让谁。最后两个使出了全部力气，哗啦一声，黑糊糊的东西被撕成两半，从中间掉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慢慢张开了嘴巴，一口一口地吸气，吸一口就大一点。不知过了多少年，他长成了大人。但是，他什么也看不见，分不清东西南北。雷神就与老婆商量，为了让这个人看清世界，雷吼着，电婆哗啦一声，就把人的脸凿开两个洞，装上两小粒火，这就是眼睛；风神看见雷神给人做了好事，很不服气。他看到人会吸气，能看见东西，但是不会听，风神就在人的头两边撕开两道口子，吹开小洞，让人听到声音，这就是耳朵。接着，雷神又给人塑了鼻子，风神给人画了眉毛和头发。由于风神和雷神争着帮助人，人有了眼、耳、鼻、眉和头发，看得见，听得着，聪明无比，叫做“帕达然”。他就是最早的人，也是智慧的神。

帕达然天天靠吸气生活，一个人非常孤寂，就去请求风神和雷神归还衣胞，他还是要躲进衣胞里去。风神气得头发都立起来，雷神气得瞪圆了眼睛，把衣胞撕得粉碎抛给了帕达然。说也奇怪，碎衣胞竟变成了一棵棵小树，这就是茶树。

帕达然有茶树做伴，十分高兴。他摘了一朵茶挂在天上，变成月亮；又采了一个茶果挂在天上，变成了太阳；他把茶花揉成碎片，撒在蓝幽幽的天上，变成了星星。从此，太阳、月亮、星星与茶树给帕达然做伴。

帕达然有茶树做伴，和太阳、月亮、星星一起，时而四处出游，时而互相嬉戏，快快活活地生活着。

不知过了多少万年，帕达然始终兴致勃勃，可是茶树却厌倦了，跟着帕达然出游越来越少，一起玩的时候，茶树老是提不起精神。有一天，帕达然问茶树：

“我们的天空到处明亮，走到什么地方都有彩霞踩在脚下，你们为什么愁眉不展？”

茶树都低下了头，谁也不敢开腔。

帕达然问了九遍，没有得到回答。他正转身要走时，突然一株最小的茶树开了腔：

“尊敬的帕达然啊，天空为什么五彩斑斓？大地为什么荒凉？您为什么只领我们在天上走？为什么不带我们到地上去逛逛？”

帕达然听了小茶树的话，大吃一惊。他细细地看了看小茶树，一字一句地说：“这不是你们应该问的事，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一丝一毫的邪念也会带来万世难解的灾难。”

茶树都被吓住了。有的愁眉不展，有的发抖打战，有的下跪磕头，有的直淌冷汗，只有小茶树纹丝不动地挺直腰杆。它镇静地说：

“尊敬的帕达然啊，天上和地下为什么两样？我们为什么不能到地下生长？”

帕达然发怒了，声音震动了天庭：“天下一片黑暗，到处都是灾难，谁要想让地上繁华，他就要吃尽万般苦楚，永远也不要再回到天上。”

帕达然的话，像磐石压在每株茶树的心上，只有最小的茶树一点不慌：

“尊敬的帕达然啊，只要地上能够像天上一样繁华，我愿意去受万般灾难。”

帕达然吃了一惊，想不到一株焦黄的小茶树竟有这么大的胆量，于是又进一步试探：

“小茶树啊，你要仔细思量，地下有一万零一条冰河，会把你冷死；地下有一万零一座火山，会把你烧死；地下有一万零一种妖魔，会把你杀死。天上吉祥安康你不在，为什么一定要下去尝苦水？”

小茶树听了帕达然的话，一点没有动摇。它拿定主意后又说：“尊敬的帕达然，请你开恩，请你帮忙，让我下去试一试……”

小茶树的话还没有说完，狂风吹得天昏地暗，阵阵雷打电闪。狂风撕碎了小茶树的身子，雷电把乌云凿开一道葫芦形的口子。小茶树身上的一百零二片茶叶飘出天门，纷纷地下降。

雷鸣电闪，狂风嘶叫，茶叶被吹得在空中打转，越转越快，转了三万年，化出了一百零二个人，单数叶变成五十一个精悍的小伙子，双数叶化成五十一个美丽的姑娘。

一百零二个青年男女，被风沙簇拥着在天空飘荡，睁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你碰我，我碰你，疼得没有办法，女的哭了，男的也哭了，他们的声音越哭越大，一直传到九天之上。正在嬉戏的日、月、星、辰听见了，赶紧跑来帮忙。太阳搬出金钵，月亮揣出银盘，星星射出光芒，把大地照得明明亮亮。

五十一对男女青年高兴得手舞足蹈，高兴得淌下了泪水。这些泪水落到地下汇成一股，划出一条小沟；一串眼泪汇成一条小河，一百零二串眼泪汇成了大江。泪水越来越多，聚成了大海。大海越涨越高，越来越大，使整个大地变成一片汪洋，到处白浪滔滔。

茶叶兄妹随着风走，走到哪里都没有落脚的地方，因为水神作怪：兄妹们走到东边，水神张开大嘴要吃人；兄妹们走到西边，水神举起寒光闪闪的宝剑要杀人；兄妹们走到南边，水神伸出黑茸茸的大手要抓人；兄妹们走到北边，水神拍拍肚皮说：“我要吃人。”

兄妹们没有办法，飘了几万年还在天上荡悠。因为时间太长了，太阳疲劳得打起瞌睡，月亮疲劳得呼呼大睡，星星疲劳得闭上了眼睛。这一来，天空又是一片黑暗，一百零二个兄妹跌跌撞撞，眼看就要掉进海洋里，急得大声呼喊：“尊敬的帕达然啊，尊敬的日月星辰兄长，我们又在遭难，请快来帮忙！”

地上的洪水仍然泛滥，兄妹们还是落不到地上。他们没有办法，急得大声呼喊，他们的呼声惊醒了万能的帕达然。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一口气冲下天庭，把大地震出若干条裂缝，水就顺着裂缝淌。帕达然又请来风神，带着天上积了几千万年的茶树叶下去帮忙。

狂风带着茶叶驱赶洪水。茶叶撵到的地方，洪水就逃跑，就现出了大地。眼看洪水就要被灭掉，帕达然突然出现在空中，他说：“天要分东西南北，地要有河谷山川，四时要分寒热暖凉，人也要有个洗澡的地方。”听了帕达然的话，茶叶停住了脚步，折头返回天上。

因为茶叶赶洪水赶了三万年，已经筋疲力尽，步子越来越慢。有力气的慢慢赶路，没有力气的就躺下来歇息。说也奇怪，茶叶只要停下脚步躺下来歇息的，就再也站不起来，化作泥土铺在地上。没有力气的茶叶越来越多，大地越积越厚。原来，这是帕达然怕大地太冷，叫茶叶来保护。有的地方薄些，就是平展展的坝子；有的地方厚些，就是山丘；茶叶堆得最厚的地方，就是地上最高最大的山。一条条小河、大江是茶叶兄妹流下的眼泪，大海是帕达然洗澡的地方，大大小小的湖泊是茶叶兄妹照脸的镜子。这就是平坝、高山和江河湖海的来历。

洪水终于退去了，天空明朗了，茶叶兄妹高高兴兴地落到了地上。

茶叶兄妹在地上正玩得高兴，突然白雾滚滚，填平了山洼，笼罩了坝子。茶叶兄妹什么也看不清楚。浓雾中夹着水珠，水珠滴在茶叶兄妹身上，长出一个疮，疮慢慢长大，痛得他们撕心裂肺。

茶叶兄妹痛得打滚，却见两个妖魔在那里狂笑。一个是雾妖，满身白毛，张着大嘴喷出一团团雾气；一个是毒妖，满身黄毛，张着大嘴喷出一股股毒气。

雾妖说：“大地是我们的世界，不准人来侵占。”毒妖说：“想在地上生活的东西，我要叫他一个也不能活着。”

听了他们的话，茶叶兄妹就分成两股，弟兄们在前面奋战，姐妹们在后面呐喊。可是，他们斗不过两个妖魔。眼看茶叶兄妹要一个个死去，最小的妹妹亚楞突然想到天上的亲人，就赶忙跑回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