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晚间大盗
他们刚走进过道，就有个沙哑的声音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赛克斯边插门边说：“别乱说话，托比，用灯给照一下。”
那声音回答道：“哈哈，好兄弟，我给你照，巴尼，去给那位绅士照着亮，把他领到这来，巴尼，拜托，你快醒过来吧。”
声音很沙哑的那人好像把一只貌似鞋拔子之类的东西向自己刚刚喊的那人砸去，想叫醒他，除了木器砸到地上的声音外没有其他动静，后来又有人还没睡醒时候的嘟囔声，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一个同样的高声喊着：“有没有听到，赛克斯待在走廊呢，竟然没有人去招待他，你还在这睡觉，就像吃饭的时候连鸦片一起吃了似的，真是不能比这更灵的了。清醒了吗？用不用我再弄铁烛台砸你一下，让你彻底醒过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很慌张穿拖鞋的在地板上走动的声音。首先从右门那闪出的是一道微弱的烛光，接着出来一个人影，这个人前面已经说过，是在红花山酒馆里给人服务的那个，他说话总像是用鼻子发音。
巴尼说：“赛克斯先生，请进。”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说道。
赛克斯拉过来奥立弗后跟巴尼说：“你先把衣服穿好，快去，要不容易踩到你脚后跟。”
赛克斯因为奥立弗动作太慢嘟囔了一句，索性推着他走。他们进入了一间很暗烟雾缭绕的房间。两三张破桌椅，一张餐桌，还有一把古董似的长椅。一个双腿翘得老高的人躺在长椅上，一根陶制的烟斗在他嘴里吮吸着。那个人穿的衣服好像是做工考究的鼻烟色外套，纽扣是铜的，一条橘黄色的围巾在脖子上挂着，还有披肩背心和马靴俗不可耐。格拉基特先生（就是他）脖子以上几乎没有毛发了，只有一点被染了红色还卷成了螺旋状，他偶尔用很脏的手摆弄一下手指上的大戒指，一看就是便宜货。中等身材，腿好像是有什么毛病，不过他依然对脚上的马靴很赞赏，他现在正得意扬扬地看着自己的马靴呢。
这人跟赛克斯说：“比尔兄，很高兴见到你。我甚至怕你不做了呢，这样我就只能自己冒险了。”
格拉基特先生看着奥立弗感觉很意外，于是坐起来，问着他的情况。
赛克斯坐到火炉旁说：“这孩子就是我说的那个孩子。”
巴尼笑着大声说：“费金先生的徒弟肯定没问题。”
“是的，费金的徒弟。”托比看着奥立弗说，“要说整理教堂里那些老太太的兜，那可都是宝贝啊。他是用脸面招财啊。”
赛克斯好像有些不耐烦了，说：“别光扯没用的了。”接着跟那朋友说了几句悄悄话，格拉基特先生听完就哈哈大笑起来，又有些好奇地一直盯着奥立弗看着。
赛克斯先生又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说：“行了，现在我们还在等着，不如给我们弄点好吃好喝的，就全当是帮我们抖擞下精神。孩子，你来坐着烤烤火，休息休息，晚上还会带你出门，虽然不是太远。”
奥立弗没有说话，害怕又怀疑地看着赛克斯，自己把一张凳子搬到炉子旁坐下，两手支撑着发胀的头。他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也不明白有什么事。
一个比较年轻的犹太人把食物和酒已经放在了桌子上，托比说：“干，预祝我们成功。”因为提酒，他故意站起来说话，把空烟斗放在一旁，在桌旁倒满酒，一口气全都喝了，赛克斯先生也像他一样干了一整杯。
托比又拿一酒杯，倒了一半说：“让那孩子也喝点，来，小鬼，把这些干了。”
奥立弗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说：“啊——我确实——”
托比直接打断他：“都喝了，你认为我不明白对你有好处是吗？比尔，快让他把这酒喝了。”
赛克斯又拍了下口袋警告他：“他不会逞能的，奶奶的，这小鬼比一大群鬼头都要费劲，快干了，你别不知轻重，快喝。”
奥立弗被这两个人的样子吓坏了，一口气就把酒喝光了，紧接着就开始不停地咳嗽起来，这场面把托比和巴尼逗乐了，赛克斯先生也同样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这事结束后，赛克斯饱餐了一顿（奥立弗一点胃口也没有，但被逼着吃了一小片面包），两个家伙都喝多了，在椅子上躺着打起瞌睡来。奥立弗仍然坐在凳子上烤着火。巴尼找了一床毯子把自己包起来，贴着挡灰板躺在地上休息起来。
所有人都睡着了，但又好像只是在闭目养神，过了一段时间，只有巴尼醒来怕炉子火灭了加了一两次煤，其他人都没有动过。奥立弗也迷迷糊糊地打起盹，脑中觉得自己像是在一个漆黑的胡同里找不到出路了，又好像游魂在教堂里来回地徘徊，前一天的场面又一次在脑海中闪现，正在这个时候，托比突然起来，此刻已经一点半了。他把奥立弗也给叫了起来。
瞬间，其他两人也起来了，都莽莽撞撞地开始准备。赛克斯和他的朋友都用黑色的披巾盖住脸，把大衣也穿上了。巴尼去食橱里找出了些东西赶紧放进他们俩的衣兜里。
托比说：“巴尼，把家伙递过来。”
巴尼说：“来了，你自己把药装上。”边说边把两支手枪递了过去。
托比放好家伙说：“好的，你的枪呢？”
赛克斯接着说：“在身上呢。”
托比在大衣里面的一套环上系了一根小铁撬，说：“面纱，钥匙，打眼锥，黑灯……还有别的东西吗？”
有个同伴接着回答：“放心吧，拿几根木棒给他们带过去，巴尼。时间差不多了。”
说完，巴尼把一根大棒递给他，之前托比已经从巴尼手中拿到了一根，奥立弗正让自己帮忙戴上斗篷呢。
赛克斯伸出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奥立弗这几天一直跋山涉水，接触到的氛围，还有刚刚被逼着喝的酒，从来都没经历过的事把他弄得有些找不到东西南北了，他习惯性地让赛克斯抓着自己的手，赛克斯伸出手可能也就是想抓着他的手。
赛克斯说：“托比，他的另一只手你抓着，巴尼，去看看外面情况。”
巴尼出去看了看，回来说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这两个强盗在奥立弗两侧，一起走了出去。巴尼插好门后，又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外面依然是深夜。雾更浓了。虽然不是雨天，但空气依然很潮湿，出门不久，奥立弗的毛发上就已经结上了小冰晶似的水汽。他们穿过桥，向着之前他看到过的那个小镇走去。路程很近，他们却急速前进，很快就到了杰茨。
赛克斯小声说：“直接从镇上过去就可以，晚上街上没有人。”
托比没有意见。他们赶快从这小城的主街赶路。夜更深了，大街上显得很空旷，偶尔有一家居民的卧室里会亮起暗暗的灯光，还有几声犬吠会打破这寂静的黑夜。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教堂的钟到了两点，敲响了钟声，这时他们正好出城。
他们走得更快了，从左边的大路上走。估计走了四分之一英里的路程，他们到了一所被围墙围起来的宅院前。托比还没休息一下就直接爬上围墙。
托比说：“先把这小鬼拖上来，我在这儿接他。”
奥立弗还没时间看清周围，就被赛克斯用手托起了身体，几秒钟的时间，他就被托比拉进了围墙里的草地上了，接着赛克斯也进来了。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向那所房子。
奥立弗突然想通了，这次出来其实不是杀他，而是要去抢劫，不情愿和害怕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事让他焦躁起来。他两只手握在一起，不小心发出了叫声，他害怕极了，脸上的冷汗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两条腿也像灌了铅，直接跪在了地上。
赛克斯很生气，用枪指着他说：“快给我起来，要不我就杀了你。”
奥立弗求饶道：“不要啊，给上帝个面子，让我走吧，让我到别地方去，死在外面吧，我不会来伦敦这儿了，以后绝对不回来了。你们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不想偷东西。所有的天国天使也不会同意的，你们就放过我吧。”
赛克斯一听他的话，气得火冒三丈，骂了几句后想杀掉他，托比一下拦住了，把孩子的嘴堵上，拉着到房子附近。
那人说：“你别说话，这套根本没有用。如果你还说，我也不会放过你，保准让你脑浆四射。如果不出声，就肯定没事，并且还要文雅点。嗨，比尔，来把窗板弄开。我很确定，他现在胆子比刚才大多了。以前我就见过像他这么大的惯犯，关键时候就来这么一手，过一会就好了。”
赛克斯这时候想起费金，把他一顿臭骂，怎么会让奥立弗来帮忙，边骂着还边努力地撬窗户。忙活了好一会儿呢，托比也来帮他，刚刚撬的那个地方已经要被打开了。
这窗户很小、很低，也就五英尺半那么高，在房子后边的走廊尽头，可能是洗碗间也可能是小作坊。这个窗小，这里的人可能觉得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严加看守，可是，这个地方足以让奥立弗这样的孩子钻进去了。赛克斯很轻松地拿下了窗格，窗子很快就打开了。
赛克斯拿出一盏可以躲光的灯，照着奥立弗说：“小鬼，你给我好好听着，一会我把你弄到里面去，你用这盏灯照亮，从那里面的台阶上去，到那个小门的厅里，然后去大门那把大门打开，让我们也进去。”
托比说：“那个大门上的栓子你碰不到，就去里面的厅里弄把椅子，站在椅子上。有三把椅子放在那，比尔，这上面印有一头好大的蓝色独角兽和一把金色的草叉，这就是老太太的纹章。”
赛克斯瞅了他一眼说：“你少说几句能死吗？去房间的门开着吗？”
托比小心地看了看说：“开着呢，好就好在这个门一直是开着的，有个铁钩把门挂住了，在那旁边有个狗窝，狗可以在睡不着的时候随便走动。呵呵！巴尼之前就把那狗弄走了。做得太好了。”
即使格拉基特说话声音不大，而且笑的声音也几乎听不到，可赛克斯还是很不满意地让他不要出任何声音，只用手做事就可以了。托比不再说话。他把自己的灯放在地上，接着脑袋撑着窗户下的墙，用手在膝盖上加一道支撑，站得很稳，用身体来充当台阶。他刚站好，赛克斯就踩着爬了上去，只把奥立弗的脚推进去，轻轻地让他着地，但还没有松开手。
赛克斯看了看里面说：“你带着灯，里面的那个楼梯你看到了吗？”
奥立弗已经很害怕了，艰难地说了句：“看见了。”赛克斯用枪指向大门，让他当心，他会随时杀了奥立弗，如果他不去做事，就马上杀掉。
赛克斯悄悄地说：“如果是我，一分钟就够了，我放开你后你就马上过去。”赛克斯让他们别说话，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另一个人纳闷，不知道怎么了。
他们惊慌地听着。
赛克斯说：“没问题，你去吧。”说着放开了奥立弗。
此时此刻，奥立弗就已经缓过来了。他确定，必须要全力跑到楼上，跟这家的主人说清楚，哪怕是用自己的命来换也在所不惜。打定主意，他赶紧轻轻地走上楼去。
赛克斯马上大叫起来，让他赶紧回来。
他的喊声把原有的寂静划破了，接着又传来大喊声，奥立弗不小心把灯给掉了，他不明白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了。
又一声大喊，前边亮起了一点灯光，有两个人影在他面前出现，在楼梯上有两个被吓坏了，不知所措的男人，衣服还没有穿好。随着火光的闪现，又传来了枪声，冒起了烟雾，不知道打碎了什么东西，奥立弗蹒跚着向后退去。
赛克斯已经跑掉了，但转眼的工夫又出现了，趁着刚才的烟雾，一下把奥立弗抓住。向后面的人掩护性地开了几枪，那两人躲了起来，他就赶紧把奥立弗托到上面去。
赛克斯边往外拉他边说：“抱紧我，递过来一条围巾，他被打中了。快点，这孩子流血不止。”
钟声和枪声混在一起。还传来人的大喊声，奥立弗只觉得自己被别人扛着飞快地在崎岖的路上奔走着。耳边逐渐地安静下来，他只觉得自己好冷好冷，眼前变得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