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远行
这个早晨让人觉得很糟,风雨交加,好像有一场暴风雨将要来临。晚上的大雨让路上到处是积水,水渠里的水也都漫了上来。微弱的曙光告诉他们,崭新的一天马上就要到了,这点点的阳光反而让他们觉得周围更加的深邃,路灯的光不再那么明亮,一点阳光的温暖都没有。这附近的人好像还都沉浸在甜美的梦里,门窗紧闭,一眼望去,不见一人。
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他们才走进了贝丝勒尔草地里的大路上。没有几个路灯亮着,零零散散的几辆很脏的马车疾驰赶路,车夫没赶好车就会挨上一鞭子,走歪了车道会让他们赶路的时间更长一些。
酒馆里的煤气灯亮着,慢慢的,更多的商家也开始了生意,大路上也有了几个人影。工作时间到了,陆陆续续的工人赶着路去上班了,有的人脑袋上顶着鱼筐,还有拉着货的驴车,还有些马车上装着猪羊之类的牲畜,还有送奶工,所有人都带着各种物品缓缓地赶向东郊。来到商业区这儿,更多的喧嚣声叫卖声袭来。赛克斯拽着奥立弗穿过肖狄奇区和伦敦卖肉市场的时候,更让他们觉得这里一片繁华的景象。阳光已经洒满大地,一切如旧,差不多到天黑才会安静下来。伦敦公民们的早晨总是这么繁忙着来临。
赛克斯带着他走进了太阳街、克朗街,横穿芬斯伯雷广场,还路过契士韦尔路、望楼街、长巷,还有肉市场,这些地方的喧闹让奥立弗很吃惊。
今天正好可以赶集。地面的脏水和污泥很多,浓浓的水汽从那些刚被屠宰的牲畜身上散发出来,停留在烟囱上面的雾与这水汽都融合到了一起,在市场的上空久久不能散去。市场的中心位置有畜栏,还有很多临时的棚圈,里面都是些羊,还有几排牛被拴在了水渠旁边的木桩上。
各种各样的人都集中在这里,显得很拥挤。闲着没事的人吹着口哨,所有的牲畜也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那,有的狂叫,有的乱蹬蹄子,有的在那哼哼着;商贩的喊声从周围传来;酒馆里的人也很多,钟表的铃声也夹杂在其中;推拉很拥挤,闹的闹,说的说,有说的,有笑的;这么多的噪声把市场的每个犄角旮旯都覆盖了。还有些脏兮兮、衣服不整的人,在这些人群中来回地穿梭着,这样乱象让人看得头晕眼花,毫无办法。
赛克斯一行人一直走着,面对市场的拥挤不得不用胳膊拨开人群,赛克斯面对这些场面显得很淡定。偶尔碰上个朋友还点点头打个招呼,拒绝了好多次早餐饮食店的邀请,只顾着赶路,别的什么都不管,一直到他们离这人群稍远些了,走过了袜子巷,向霍尔本山继续赶着路。
“嗨,小鬼,”赛克斯看了一下圣安德鲁教堂的大钟对奥立弗说道,“马上就到七点了。你必须快点。赶紧啊,别总被甩在后边,你太懒了。”
边说边在小鬼的手腕上留下了被扭过的痕迹,奥立弗很痛,加快了速度,几乎就是在小跑了,努力不被一帮强盗落在后边。
他们一直坚持这种速度赶路,绕过海德公园的一个拐弯处,奔着辛顿走了过去,赛克斯走得越来越慢,在等一辆空着的马车追上来。车上有“杭斯洛”这三个字被赛克斯看见了,马上摆出一副很尊重的模样,上前去问问能否捎他们一段,带到艾尔沃斯去。
赶车的让他们上来了:“这小男孩是你的孩子吗?”
赛克斯把手放进了装有枪的口袋里,用眼神警告奥立弗说:“对,这是我儿子。”
驾车的看奥立弗喘得厉害说:“你是不是跟不上你爸爸的脚步啊,孩子?”
赛克斯赶紧解释:“怎么会呢?一直都是这样,过来,勒德,让我牵着你的手上车。”
赛克斯边说着边把奥立弗扶上马车,车把式让他在那堆麻袋那休息一会儿。
马车一站一站地路过,奥立弗越加的想不明白,不明白赛克斯先生到底要把他弄到哪里去。肯辛顿、海姆士密斯、契息克、植物园桥、布伦福德已经过去了,可是依然匀速向前走着,就像是刚刚启程似的。结果,他们在一家小酒馆停下了,酒馆叫“车马”,另一条大路其实也不远了。
赛克斯很鲁莽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手还是紧紧地抓着奥立弗,接着把他抱下来,这时也没忘记再次用狠狠地用眼神警告他,很有用意的样子在装枪的口袋上拍了几下。
车夫跟孩子道别。
赛克斯见奥立弗不肯回话就答道:“这孩子跟我有点不愉快的事,你别见怪。”
车夫边上马车边说:“我怎么会呢,总之,今天天气不错。”于是又驾起马车离开了。
马车慢慢地从他们的视线消失,于是赛克斯允许奥立弗随便看看周围,只要他有兴趣就可以,说完就接着带他继续赶路了。
走出酒店不久,他们先左后右拐了两次弯,走了好久,路旁的花园和豪宅越来越远了,有时候他们会休息一下,用啤酒打发时间,就这样到了一座小镇上。有一所墙上写有“汉普敦”字样的房子映入奥立弗眼帘。他们在户外晃荡了个把小时,最后又来到镇子上,走进一家老字号的客栈同时还有餐饮服务,外面的招牌已经破旧得认不出写着什么,点了几个菜,边吃边在炉灶旁烤着火。
一间很矮小的旧屋子充当厨房,在天棚中间有根很大的柱子支撑着,有几张高背长凳摆在了炉子旁,三五个长罩衫在身的大汉围着炉子抽着烟喝着酒。他们略微打量了赛克斯,奥立弗这孩子自然没有人理,赛克斯仍没理会他们,他和孩子在一个比较偏的位置坐着,一切都很自然。
他们吃了点冷的东西当晚饭,吃完饭坐着休息了好长时间,赛克斯自娱自乐,抽了好多烟,奥立弗这下确定了不可能接着赶路了。早晨起得很早,又走了这么多的路,他确实已经很累了,起初还是时不时地打个盹,后来就疲劳得坚持不住,闻着烟味睡着了。
天已经很黑了,赛克斯才把他弄醒,奥立弗让自己清醒了一下,坐着向周围瞅了瞅,他看见一个庄家汉陪着这位知名人士在喝一品脱啤酒,聊得很开心。
赛克斯问他:“这么说,你正是要找哈利佛德,对吗?”
那老汉已经有点醉了,说话更有劲了:“对,现在就去,会很快的。我的马车上什么都没有装,早晨的时候马车上很多东西,一直这样怎么行啊。祝福这马,它可是头不错的牲口。”
啤酒被赛克斯推到老汉那儿,问他:“你可以帮我把这孩子带过去吗?”
那人在酒缸后面看着他说:“如果你现在就走,我就可以帮你,你是想去哈利佛德吗?”
“西普顿。”
“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正好顺路,蓓姬,把钱算一下好吗?”
那女仆说:“那位先生已经结过账了。”
老汉很正式地说:“哎,这样怎么行。”
赛克斯接道:“为什么不可以,我请你喝酒算是谢你帮我忙,就是个心意。”
这老汉一下露出一脸老练的神色,想了想这句话,接着,一下把赛克斯的手抓住,觉得他很够朋友。赛克斯说是在开玩笑,他如果喝醉了,有的是借口说自己在开玩笑。
两个人来回说了些客套话,与其他的人也说了晚安,就离开了。女仆这时候就收拾起来桌子,两只手好像有点少了,这么多东西险些拿不了,在门口那儿站着用眼神送他们离开。
主人早就为马的健康有过祝福,喝完酒后那马还在外面等着,所有的马具都准备好了。奥立弗与赛克斯很自然地上车,丝毫不再客气了。刚走了一会,车夫鼓励了下马,这时候还向着那个驴车夫还有其他的所有人炫耀,谁都找不到这样的马。马的缰绳开了,被它甩得在空中乱飞,甚至打到了路对面会客室窗户。刚表演完这个,又来了个后腿站立,接着就飞快地奔跑起来,马车神气地跑出了城。
这天晚上特别的黑,周围的沼泽和河上升起了雾气,原本漆黑的夜晚加上这雾气显得格外的阴森,让人觉得寒冷。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车夫一直在打盹,赛克斯也没有闲心与他说话。奥立弗则在马车的一角老实地待着,很害怕,心事重重,觉得周围的树丛后应该有些怪物之类的,树枝摇摆得很恐怖,仿佛对这样的场面很不满意。
伴随着七点的钟声响起,他们到了桑伯雷教堂。一间有渡口窗内有盏灯亮着,光线穿过马路,一座座坟墓被灯光投入到更黑暗的深夜里。有个很近的地方传来了流水的声音,风吹得老树上的叶子晃动着,像是一首远隔尘世的无声乐章。
桑伯雷越来越远,他们又走上了没有人迹的大街。大概两三英里的路程后,他们停了下来。两人从车上跳了下来。赛克斯还是抓着奥立弗的手,步行向前方走去。
他们没有在西普顿停留,奥立弗对此觉得有些惊讶,他们还是借着夜色一直前进着,黑暗的小路,脏兮兮的泥浆,冰冷广阔的荒野,他们走过很多地方,直到他们看见有座不远的市镇有些许灯火光。奥立弗认真一看,才知道原来下面是河,他们很快就要走到桥墩那。
赛克斯只顾向前走着,刚要到桥附近的时候,忽然转向左面,走向河岸。
奥立弗突然想道:“再走就是河了,把我带到河边没人的地方应该是想把我杀了。”
他刚想要为了活下去做一下挣扎,躺在了地上,却看见一所房子,附近没有其他房子了。这房子很破旧,看上去快要倒了。大门已经有些挂不住了,门两旁各有一扇窗,还有个二楼,可是却很黑,没有灯光。房间里没有灯光,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像是没有人住的样子。
赛克斯还没有放开奥立弗的手,小心地走向门廊,提起插销,把门推开,他们两人一并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