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在冬日的阳光下
阿思雷克斯家族大获全胜。
赤焰军团全灭，只有一百多人逃出战场。赛斯家族家主，费迪南?赛斯大公爵大怒，一气之下严令第一顺位继承人芬里尔闭门思过，同时剥夺了赤狐将军的全部权力，直接将其软禁。
当这场实力悬殊的贵族战争以更悬殊的结果落下帷幕时，整个贝尔玛尔公国震动了。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伯爵，不过区区三千人马，竟然击溃了约瑟夫家族和赤焰军团的联军？那可是总数多达一万三千以上的大军团，而且其中足足一万人是公国公认的最精锐部队。
但阿思雷克斯家族不仅将其击溃，而且将其全灭。
不仅将其全灭，而且还顺便吞下了整整一个伯爵领！
这是什么样的战绩？这简直就是奇迹！
自诩城府极深，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大小小的贵族们，纷纷坐不住了。无论是幸灾乐祸的女王派也好，心绪不定的议员派也罢，家主们纷纷派出探子，从各个渠道打听这场战争的情况。
贝尔玛尔公国的首都，赫顿玛尔，顿时变得热闹无比，同时又暗流涌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贵族议会紧急召开了。
发起人，自然是铁血大公爵，海德里希?汉密尔顿。
议题也很简单——赛斯家族蛮横无理地入侵阿思雷克斯家族，同时插手约瑟夫家族内部事务，这种行为完全违背了贵族的荣誉与骑士精神，必须予以严惩。
在双方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没有人站出来，就连一直关注着米狄?阿思雷克斯，甚至连孙女都上了战场的铁血大公爵本人都按兵不动。
而此刻，结果一出来，立刻就是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看起来，这种行为愚蠢而虚伪，但这便是贵族的游戏规则。
在一切落下帷幕前，没有人会干涉，别说是雪中送炭，就算锦上添花的行为都不会有，因为一旦参与进去，便意味着彻底的卷入。就像约瑟夫家族，傻傻地充当了赛斯家族的炮灰，最后的结果，便是导致米狄大举进攻，开辟了战场纵身，最后输掉了全部领土。
而现在，当所有结果都尘埃落定之时，才是贵族政治发挥最大效力的时刻。
四个字，成王败寇。
如今，“王”与“寇”两者都已经确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便是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将战争的胜利，转化为确确实实的各种进账。
这种事情，英格曼?阿思雷克斯伯爵虽然不是很熟，但却依然清楚其中关键，更何况，铁血大公爵此刻也终于表态，于是，双方一拍即合，立刻就有了这场紧急召开的贵族议会提案。
铁血大公爵站在审判者的立场上，痛斥了违背贵族荣誉的赛斯家族和约瑟夫家族。而英格曼伯爵，则洋洋洒洒地进行了长篇大论，淋漓尽致地陈述了一番领土遭到的破坏，领民们遭受的各种酷刑，以及赤焰军团的蛮横与残酷。
而在长达数小时的控诉背后，实际上想要表达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赔钱。
第二，割让领土。
赛斯家族当然不可能轻易妥协，但是，汉密尔顿家族陈在双方领土边境的那支足有一万五千人的金枝兵团，可不是摆设。而在失去了赤焰军团之后，赛斯家族的领土防御出现了多处漏洞，面对来自老对手的巨大压力，显然有些吃不消了。
真要翻脸也不是不可以，赛斯家族的老底还是很厚的，少了一支赤焰军团，不代表什么。大贵族豪门的底蕴，绝对不是一次两次失败便能够撼动的，或者说，正因为能够经受得起失败，所以才会被称为贵族豪门，而非昙花一现如过眼烟云般的暴发户。
不过，在被对手抓住了痛脚，处于极端劣势的情况下，如果否决铁血大公爵的提议，便等同于解散贵族议会。
那将意味着女王派与议员派的全面对立，意味着贝尔玛尔公国的内战开始。
而现在，在失去了赤焰军团，第一顺位继承人被打得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时候，进行内战，显然对赛斯家族极为不利。
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消弭这场巨大失败的损失，需要对失去士气的军队进行抚慰，需要一个缓冲期缓过气来，以恢复目前倾斜了的平衡态势。
于是，在长达两天的各种唇枪舌剑之后，赛斯家族终于屈服了。
同意赔款，以补偿阿思雷克斯家族在战争中的损失。
割让两座矿山，以及周边五座城镇作为擅自发动这场战争的赔罪。
至于约瑟夫家族。
再也没有什么约瑟夫家族了。
倒不是米狄心狠手辣，而是对方运气实在不够好。奎宁?约瑟夫，在约克郡一役中，消失在了菲娜的狂轰滥炸之下。而约瑟夫伯爵由于灵魂早就已经被抽离，肉体的状况每况愈下，在战争末期，艾尔文镇一役结束后没多久，这具没有灵魂的外壳也终于崩溃了。
于是，约瑟夫家族的领土便很顺其自然地纳入到了阿思雷克斯的姓氏之下。
全歼三倍于己方的强敌，获得精灵一族的友谊，领土扩大了一倍。
可以说是一场辉煌无比的胜利。
但英格曼伯爵却依然表情平静，无论是面对议员派贵族投射过来的怨恨与嫉妒的目光，还是面对女王派贵族热忱的奉承和赞扬，以及各种各样的套近乎，他都表现出了极为彬彬有礼的态度，不卑不亢，既不得意忘形，也没有任何卑躬屈膝。
就像平常那个从来不被关注，默默无闻地参加贵族议会，并且投出自己一票的英格曼伯爵那样。
该干嘛，就干嘛。
因为英格曼很清楚，低调，才是帮助儿子的最好的方法。
就让自己这个上不了战场的父亲，在这里好好地为他守住那份应得的利益吧！
而在英格曼伯爵冷静应对着热切关注的同时，铁血大公爵这里，也是人头攒动。
比起试探拉拢那位并没有亲身参与到战争中的伯爵，更多人感慨的，是汉密尔顿家族的不动声色与谋篇布局。
从头到尾，按兵不动，甚至连声援都没有，就派了一个号称是“个人行为，与家族无关”的第一继承人过去，便直接取得了胜利，更是将原本是议员派的阿思雷克斯家族纳入到了女王派的麾下。
这是什么样的手段！何止是老谋深算！
会做出这种判断，自然是与菲娜?汉密尔顿在战场上的活跃有着紧密的联系，而心中绕了七八十到弯的大贵族们，显然觉得那个“个人行为”完全就是个幌子而已。
铁血大公爵不动声色地接下了所有的赞扬，但也老道地没有留下任何话柄。
其他人觉得汉密尔顿家族高深莫测，这自然是很好的，何必去拆穿呢？稍微以暧昧的话语引导一下，便能带来更多的利益，更稳固的地位，并且对敌人施加更大的压力。何乐而不为？
不过，铁血大公爵当然也非常清楚，菲娜的战斗，真的就是“个人行为”。而能赢得这场战争，完全靠的是米狄?阿思雷克斯自身的力量，确实与汉密尔顿家族“毫无关系”。
那个胆敢当面拒绝自己的黑发小子，拐跑了自己心爱的孙女的小畜生，接下来又会有什么样的目标呢？
铁血大公爵在心中暗暗推测。
他可不认为，米狄这样的角色，会安分地当一个女王派，给自己呼来喝去。
而米狄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竟然已经被铁血大公爵惦记上了。此刻，他正在距离吵得不可开交的首都几百公里远的一座小城之中。
秋古城既不是资源重镇，也不是兵家要害，唯一的特色，大概是山城二字。
城中不少建筑都是依山而建，层次分明，高地落差极为明显，看起来如同绘有美丽景色的屏风一般，极为养眼。而一条条盘山而上的道路，也显得错落有致，极具韵味。
在城中最高的那座山丘上，有一座精致却古旧的别墅，据说闹鬼，已经空置了许多年。
但在一周前，有一位不知名的富豪，直接将那座别墅连同整片山丘都买了下来。
这位富豪拥有阿思雷克斯家族签署的准许文书，手续齐全得无懈可击，秋古城城主自然也是小心翼翼地接待。不过他大概并不知道，事实上，这座别墅的真正买主，正是这片领土的主人，米狄?阿思雷克斯。
或许原本秋古城算不上什么，但若是加上艾丽斯的那片森林，以及约瑟夫家族新并入的伯爵领之后便会发现，秋古城正位于新版图靠近中央的位置。
不仅是土地的中心，而且，还是魔脉的中心。
将无数一小段一小段的魔力涌动点汇聚成溪流，再将无数溪流聚集为涌动的河流，而最终，这些河流最终形成的那片海洋，便在秋古城下，便在这片山丘下，便在这座别墅下。
整片领土便是一个宏伟无比的法阵，而这法阵的阵眼，便在此处。
自此，无论何处风吹草动，米狄等人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察觉，而领土的防御力，也将会有一个极大的提升。当然，这座坐拥于魔力的海洋之上的别墅，也已经成为了整个贝尔玛尔公国最适合冒险者居住的环境。
大家族占据的那些魔脉重地，在“无限魔力”的别墅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
对于身为超阶转职者，拥有“通过魔力淬炼便能升级”的菲娜来说，这座别墅简直就是升级胜地，坐着能升级，躺着能升级，吃吃喝喝也能升级！
因此，当米狄建议三人搬入这座别墅时，最欢欣雀跃的自然是魔弹女王了。
而山城宁静的环境，稀少的人口和美丽的风景，显然也很对雾之魔女的品味，光是从她时常出去散步便可以看得出来。
至于米狄，只要两位少女开心，那么他便最开心。
此刻，正是下午时分，一周的忙碌下来，这座弃置多年的别墅终于被少年少女们亲手打扫了干净，并且布置下了无数的机关和防御。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享受一下成果了。
午后的阳光从日光室的玻璃窗中洒落，洋溢起一片温暖的金色。
菲娜第一个走进日光室，立刻就冲向了最好的位置。红发少女那娇小的身影，马上便占据了一整张巨大的沙发。
“好暖和哦，好舒服哦……”魔弹女王懒洋洋地发出满足的叹息，如同猫一般蜷起了身子，眯起了眼睛，满脸都写着幸福。
窗外，一片银装素裹。
前几天恰好下了冬末的最后一场雪，如今，整座山上都是茫茫的白色。然而，白雪之中，却又点缀着点点新绿。野草和藤蔓顶着冬日的寒冷，顽强地从土地中探出脑袋，仿佛在向人们宣称着，春天即将到来。
艾丽斯坐在侧面的长椅上，眺望着这生机勃勃的景象，眼神渐渐变得柔和。
而米狄的目光，却停留在两位少女的背影上，目光中，带着无尽的思念与眷恋。
“呐，来点什么喝的吧？”菲娜欢快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没有掩饰的撒娇，“呐，米狄，给我冲一杯南方红茶，好不好？”
“没问题。”米狄微微一笑，柔声回答。
“斯顿红茶。”艾丽斯适时地也加了这么一句。
“悉听尊便。”米狄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看了一眼黑发少女，“来点音乐如何？”
明显没什么干劲的艾丽斯于是冷冷地瞪了米狄一眼，不过，虽然看起来不情愿，艾丽斯依然起身从琴柜里取出了从魔女之馆里带过来的大提琴。
接着，低沉浑厚的音符，便从她的指尖中流泻而出。
听着大提琴悠扬悦耳的旋律，呼吸着冲泡红茶的沸水升腾起的热气，看着阳光下猫咪般眯着眼睛的菲娜，长椅上不自觉地沉浸在音乐中艾丽斯，一瞬间，米狄突然觉得，心中有许多想要倾诉的话语。
前一世，他深爱着她们，也亏欠她们无数。
这一世，他重生之后立下了宏愿，一直以来不断地努力，在贵族的棋盘上尔虞我诈，在硝烟的战场上身先士卒，整合势力，打造军队，扩大领土，提升实力，等等等等……
心愿实现了么？当然还没有。
格兰之森的大火终将会到来，德洛斯帝国的野心终将会昭示，无数的危机还在前路上等待米狄去克服，无数的挑战还在命运中等待米狄去征服。
但至少，此时此刻，米狄真的希望时间能够静止，哪怕只有一小会也好。
因为，归根到底，米狄真正想要的，无非是这样一个静谧的午后。
无非是这样无所事事的悠闲日常。
然后，和她们一起，分享这冬日的和煦阳光。
【阿拉德之剑第一卷三人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