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顾待死堂
陆越铭要说以前,对于这种鬼神之事还有三分怕。自从在城隍岛之后,却是非常的麻木了,似乎是经历了大风大浪,已经看得平常了一般。
于是他根本没犹豫,猛地拔出剑,身子就像饿虎扑食一般的冲了过去,几乎就是一眨眼就到了井边,接着这速度,朝那女鬼一剑斩过去。只听见噗的一声,陆越铭感到剑应该是碰到了木杆一样的东西。那女鬼也是应声被拦腰而断。鬼的下半身发出了一声尖细的大叫,然后就是碰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掉下去,接下来则是急促的脚步声。
陆越铭想着下井去追,又一次被两人拦住。于是众人转看那掉下来的上半截女鬼,陆越铭收剑,拿起那半截女鬼道:“恩,看来这不是女鬼,是寿衣精,木杆妖,稻草怪,这头发嘛……”
原来那鬼,是一根乡下扎稻草人的木架子,把双臂的木头截短,再套上一件寿衣,脸则是稻草制成,只是那头发却象是真人头发,还有一股腥臭味。
谭学礼看着这假人,问道:“不过既然是人扮的,那脚印是怎么回事?”
陆越铭无奈的笑一下道:“大人能干出这种事么?这我估计是哪家一个没教养的小兔崽子呢。”
沈小姐道:“原来一场虚惊,麻烦两位兄弟了,咱们还是回去休息吧……还有……”她放低了声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今晚小妹这些事,两位以后,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吧。”
陆越铭立刻施礼答应,而谭学礼答应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点坏笑。
这人的胆大胆小,其实是个根本说不清的问题。陆越铭已经见过很多人,打仗杀人眼睛都不眨,偏偏就怕一些虫子之类的小事物。他在城隍岛甚至见过,有人敢和死人同睡一晚,只是要一个人巡夜的话,就吓得普通过街老鼠一样。现在看来,沈小姐正是对于这神怪之事比较忌惮。只是他不知道,那是由于沈小姐童年时期,她生母和继母之间的一件悲伤的往事造成的。
毕竟院子里那井是不对劲了,于是三人晚上都没睡好。次日问了店家,店家一听便说,那一定是三人经过的李家村的那个流浪孩子做的。那孩子从来就是性情乖张,喜欢作弄别人,前些天居然自己抛了一座荒坟,把里面死人的寿衣和头发弄下来,再从田里偷了个稻草人,于是四处吓人取乐。至于那井,井底有地道,是当年反元组织用来和元人作战时挖的,结果被这孩子发现了。店家已经是头疼的要命,只是那孩子毕竟是李家村的人,乡下宗族势力往往很大,还喜欢护着自己人,哪怕官府都不敢轻易招惹,更何况那店家。
三人也不愿多事,只是骑马向高廉的住处走去,下午才到。只见山上没有人烟,唯独一座草堂很显眼的立在那里。草堂上有一块做工朴素的木匾,上书“待死堂”三字。字体钢劲有力,沈小姐看了后,叹道:“真是一位达士”
三人敲了门,一个下人出来招呼,三人说明来意,那下人道:“我家老爷出外云游了,三位改日再来吧。”
沈小姐无奈对两人道:“看来我是说对了,这次很可能扑空。”她早就料到,这种文人好装清高,当年孔明都让刘备三顾才肯出山,如今这位看来是要效仿了。这次为何让陆越铭和谭学礼同来。就是因为一个脾气很好,一个虽然刚烈一些,但很懂分寸。不然要换了别人,压不住火,闹出大动静就不好办了。
谭学礼语带讽刺道:“前天午时回来的,今天又去云游了?”
那下人先是一愣,然后强作镇定道:“我家老爷就是爱出游,他真的走了。”
沈小姐长叹一声道:“那好吧,我等就在堂外露宿,等高先生回来吧。”
那下人急道:“这深山里你们就这么住?咱可没余粮。”
沈小姐道:“无妨,我们带足了干粮。”
谭学礼也作出一副赖皮相:“你就告诉咱哪有山泉水就行了。”
那下人没好气指着道:“上坡走一会儿就是。”
谭学礼摆手道:“那好,我先去饮马了,回来和你们一起等。”
陆越铭白了那下人一眼,故意大声道:“注意有没有人在上游洗过耳朵。”沈小姐连忙拍了他一下,她才发现有点高估陆越铭的脾气了。
哪想这时,草堂里面突然传出一声大叫:“你们作甚?救命……”三人连忙推开那下人,飞一般的冲进去。循声找寻,只见几个蒙面人正在越墙而过。其中一个肩上还扛着一人,看起来就是那高先生。
三人赶紧飞奔过去,沈小姐腿一点地就飞身上了墙,剩下两人则要慢了两拍,结果这两人等攀上去,旁边沈小姐又突然跳了下来,同时墙上传来几声暗器击中墙壁的碰碰响。沈小姐转身往门口跑去,同时道:“快下来,出去骑马去。”
那两人赶紧又跳下来,跟着沈小姐出门去,各自骑上自己的马,抄个近道就追到了前面的几个人。陆越铭这时心里已经不知叫了多少苦,他现在的骑术,要这么骑马飞奔,实在是很危险。尤其在山林地带,地形复杂,对于骑术的要求更高了。
这时沈小姐和谭学礼也已经掏出弓箭,向前方的那几个蒙面贼人搭弓便射,前面的贼人也张了弓,转身回击。陆越铭只隐约听见不住的弓弦响动,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驾驭快马上了,根本无暇关顾前面战况。
前面的小路上正横着一根枯木,几个贼人纵马跨了过去,就这一下,回身射箭以及躲闪都被干扰了一下。而这时沈小姐仍然搭弓瞄准,在马要走到横木的一瞬间,松弦,然后闪电一般的抓起缰绳一抖,纵马越过横木,前蹄差一点就碰到了木头上。前面的贼人们大都是一人一马,唯独两个例外,一个是掳了高廉的那位,另一个则是一胖一瘦两人共骑一匹马,沈小姐这一箭正好射中那瘦子,那瘦子应声倒地。
这时,后面的陆越铭可是吓出一身冷汗,看到那横木,赶紧猛拉缰绳,只感觉胯下的马这次终于纵身一跃,跨过了那根横木,还好,在平常练骑术时,很难做到的动作,在这紧急关头终于做到了。刚长出一口气,结果没看见前面横着一根树枝,砰的一声就打在他脸上,借着马的速度,这力道非常之大,一下子就把他打的眼前一黑,坠落下马。
多亏这树枝很细很软,不然这一下就算打不死人,半边脸也得碎掉。陆越铭倒是没伤筋动骨,只是也如同被高手一拳打在脸上一般,半天没缓过神。等清醒过来,脚上钻心的疼痛感也传了过来,估计是摔下来时扭的。
不管如何不能掉队,哪怕是爬过去,于是他挣扎着,一瘸一拐,摇摇晃晃的向前方走过去,走了两步,他眼睛也可以看清东西了,只见前面一个异常肥壮的贼人在艰难的控制住马,转头见他过来,索性下马,拔出腰间的朴刀,迎了过来。
陆越铭心里暗叫不妙,这种状态下,他能发挥三成的战力就不错了。但也没办法,只能一手扶住旁边的树,一手拔出大剑。
那胖贼人二话不说持刀便砍,陆越铭单手持剑挡住,哪想这一挡,感觉传来的力道小的可怜,而对方的刀居然被崩起老高,差点就脱手了。况且这还是在他一只脚受伤,导致发力很不足的情况下打出来的。
陆越铭一边偷着乐,手上没闲着,转腕一剑就斩到来人肚子上,只听见一声闷响,原来那人衣服里穿的盔甲,但这砸的力道还是让那人疼的弯下了腰,陆越铭也来不及多想,手肘上台一剑刺中那人喉咙,那人脖子上立刻喷出一道血柱,颤两下倒地身亡。
这一剧烈运动让他的头又疼了起来,于是扶住树稍定了定神,突然想到不对,刚才那人冲过来的时候,嘴里似乎还嘟囔了两句话,而且……不像是汉语。
他赶紧上前,搜了搜那死尸的身子,摸出一件东西,仔细一看吓得不轻,那是一个巴掌大的铁牌,形状上是一把三股叉的叉头,那叉边上的两股,尖端外飘,中间的叉头,则像一把短剑。这正是最近很猖獗的蒙元余党组织,早乙儿堂的标志。当年蒙古人入主中原,取《通书》中“大哉乾元”一句,定国号为元。故而这意图复辟蒙古人统治的组织便将“乾元”二字去掉头,自命名为“早乙儿堂”。其核心成员,也多是当年蒙元的遗老遗少。官府曾经几次围剿,却总是收效甚微。陆越铭是个很重视汉人本位思想的人,对于得罪这个地下组织,他自己倒是不以为然,就算是不幸遇害,也算忠烈之士了。但如今自己是跟着沈小姐混的,这样乱得罪别人,只怕会给沈小姐添了大麻烦,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旁边还有一个瘦人的尸体,上前一看,正是被沈小姐射下的那位,箭直接插到脑袋上,早已经气绝了。
陆越铭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沈小姐先杀了早乙儿堂的人,也就是说是她先开罪的人家,这责任肯定是摊不到他自己头上了。至于后来就好办了,再不济也是壮烈一把,只要不是自己的错就好。
他是不知道,要说得罪早乙儿堂,他得罪的要深的多。沈小姐射死的那位,只是早乙儿堂一个王爷的护卫而已,而他杀掉的那个,则是早乙儿堂的十大王爷之一,蔑儿吉角帖木儿。此人的祖上是成吉思汗的精锐部队怯薛军的统领,蔑儿吉角纳牙阿,当年为成吉思汗立下了不少的战功,在蒙元时期,其后代也成为了显赫大族。纳牙阿本人是一位千里挑一的猛将,能力拉两辆牛车。今日陆越铭要是遇见这位,就算自己状态完好,也基本别想有活路。只是入主中原,长久以来安逸的生活,使得这猛将的子孙居然堕落到如此的地步。只是早乙儿堂本身的高级人物大多是蒙元贵族,看在身份地位,以及亲属关系上,让这年纪轻轻的草包挂了一个王爷头衔,这次考虑到只是劫持一个读书人,没什么难度,就让这小王爷也历练历练,哪想这一下便送掉了性命。虽然这人不是很重要的人物,但毕竟是早乙儿堂的王爷,这一下足以换来对方刻骨的仇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