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来者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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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救的女孩不断痛苦呻吟，痛的满地打滚，妖毒侵蚀的痛楚常人如何能受得了，何况还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手臂上的伤口要不及时处理，妖毒感染遍及全身，极有可能会要了她的性命。
冥月行走陆上，曾经救治过不少被妖所伤的凡人，好在还算是有经验，可她这样挣扎会将包扎好的伤口又挣开，双指一并点在她眉间，女孩眉头皱了下，很快就睡去，就算睡着了，她的眼皮下眼珠不住蠕动，睡梦中也不见的有多好受。
弄好这一切，冥月擦把额上的汗，这个少女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误闯还是被妖鬼追赶慌不择路逃到这里？想了想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天色依旧黑沉，时近下半夜，风声没有那么紧，走出屋外，凉意深重，东方天空悄然出现一丝白线，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你确定要救她？”野川不知何时幻成人形，抱着胳膊靠在院门边，晨光轻微映在他身上，微垂着脸问，额前碎发遮住眉眼，冥月看不清他的神情，也猜不到他刚才那一会是去了哪里。
她转过眼看地上昏睡的少女，低低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或许觉得死就是死了，没有什么，下辈子重新投胎就是，区区百年，于你，不过是白朐过隙，对于一个凡人来讲，死亡，意味着再也看不到这个人了，永远也看不到，欢喜的，悲伤的，共同经历过的，都没有了，花枯了，明年可以再开，人没了，就再也没有了。”死去的人也就死去了，留给活人的却是无尽的悲伤与怀念，午夜梦回，往事种种，泪痕斑驳，再也回不来了……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良久一甩袖转身道：“天亮了，该上路了，这里没有高山，我们可以御风飞行。”
冥月有些为难，地上的女孩伤重不能自理，若是御风飞行，势必要将这女孩扔在这里，若是步行前去崇寒城，水晶盅里的龙心只能保持七日鲜活，如此一来，她就要舍弃掉一些。
野川看出她的为难，冷冷一笑道：“是耽误时辰救她，还是现在就去崇寒城，你决定，你们凡人难道都喜欢出尔反尔么，狐君的法术只能维持七日，已经过去一日半。”
冥月看了他一眼，深呼吸慢慢道：“我知道你做我宿神并非甘愿，但是我现在是你宿主，我的命令你必须要听，从这里过去若是御风一日就可到，若是步行需得六七日，但我知道，你化身成狼一日可行千里，二日光景就可以到达。”
野川看着她，下颚拧动，冷冷道：“这你都知道，我可载你，但这个丫头休想骑在我身上。”
冥月蹲下身，托起地上的少女，淡淡道：“我曾听我师父说过，宿主与宿神的关系就像湖泊对于水草，宿主若是舍弃宿神，作为宿神的一方则会灵力消弱，若是被他的仇家寻上来，那可就不好了。”晨光初露照亮她干净明丽的眉眼，“我不想舍弃你，但要真的舍弃了你，我也无所谓，对于我的力量没有影响，而且要杀妖后的是狐君，并不是我，龙心的价格不低呢，值一千金。”
野川一向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变色：“你想反悔！？你还威胁我？！”
冥月一摊手，很是烦恼：“反悔又怎样，威胁你又怎样，我这人从来最讨厌别人反驳我的意思，就算你是最易暴走的狼妖，那又怎么样，谁叫我是宿主，你是宿神。”
她彻底撒泼无赖样，野川气的炸毛，双手捏的紧紧的，大而黑的瞳孔用力瞪着她，冥月捂着唇嘻嘻一笑，捶了他一下，再推他单薄的肩，野川个头比她矮了半个头，十三四岁少年模样，怎么看都向是赌气的小孩子。
“哎呀，认命吧，走啦，天都亮了。”
终是抵不过成为别人宿神的命运，沮丧的垂肩脑袋垂的低低的，黑发散落在肩上，冗长的一大把，被风吹去丝丝扬扬飞起，冥月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木梳，一指抚在他耳后鬓角，梳子从他发间穿过，梳拢，扎髻。
野川背着身不动，插上青木簪子，露出光洁的额，颊边还有白绒绒的细毛，真是个小孩子呢。
“别以为你这样对我，我就会原谅你！大骗子！！”野川嘟着嘴恨恨道，再次无比痛恨自己怎么就那么傻！！一袋零食而已！就算不要也就是些零食，至于这样听人摆布么，还是个白痴一样的凡人！
一定要找到什么办法解除身上的印记！一定有办法的……鬼使神差他的眼偷偷去看一边的冥月。
冥月将他的小心思瞧在眼里，口中凉凉道：“你可要祈求我不要死，我一死你也完蛋了，就不是失去灵力这么简单了，连性命都不定保得住。”
“你骗人！！”
“我骗你？！爱信不信，走了。”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橙黄明亮的阳光照开薄雾，温暖身心，纵有再多不愿意，不甘心，也无法，野川伏地手脚渐渐伸长，雾气中黑色的巨狼一跃而起，冥月抱着昏睡中的少女，坐上他的背。
狼身巨大，四蹄生风，脚下如聚黑云飞舞，空旷寂野的天地任其遨游，再怎么不甘愿，无边无际奔跑的感觉让他有种回到幼年时在草原上撒欢奔跑的恍惚。
野川跑的飞快，冥月抱住少女，揭开她的伤口去看，药已经吸收的差不多了，又撒了一些上去，再加上生肉去腐的玉膏，怀中少女睡梦中不断发出细细的呻吟，冥月掌心蓝光闪烁拂过她的眉心，去掉昏睡诀。
呻吟声顿时变大，那女孩子痛苦的睁开眼，对上冥月的眼，惊叫着就要坐起，冥月压住她，低声安抚道：“别怕，妖鬼已经走了。”
狼在奔跑，坐在狼背上身体随着他的奔跑不住起伏，她这一挣扎摔下去可不得了，少女讶然的看着四周不断掠过的风景，惊讶的张着嘴半响才道：“这里是？”
冥月露出友好的笑容：“我叫冥月，你被妖鬼追赶，我救了你，还记得吗？”
她这么一说，女孩身体一震猛地睁大眼，瞳孔收缩，泪珠纷飞，抓着冥月的手瞬间捉紧，抓痛了冥月的手，喉间唔的一声，涌上一串哀鸣，泣不成声。
“你怎么了？”
“我爹！我爹他……”
她这么一说，冥月的心便沉了下来，安抚的拍着她的肩，低声道：“别怕，慢慢说。”
少女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抽噎道：“我跟我爹上山采雪莲，下山的时候走错了方向，遇到了，遇到了妖鬼，我爹，我爹被他们给吃了！！他们吃了我爹！！啊！啊！~”说道最后近乎奔溃的大叫大哭起来。
冥月心道声可怜，妖鬼进食极为恐怖恶心，这女孩子定是亲眼见自己父亲被妖鬼一点点吞食撕咬而尽，现在想起无法承受，低叹一声拥住少女，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女孩满脸是泪，哭肿了一双眼，痴呆看着冥月的脸，冥月又问了一遍，她双目呆滞木然道：“我叫小莲，今年十二岁。”她转开眼发现身下骑坐的不知是个什么庞然大物，吓的往后一缩，差点摔下去。
冥月忙扶着她：“你可以叫我姐姐。”
小莲两眼盯着冥月的脸，突然就要跪下：“冥月姐姐，你是神仙！你会仙法，你教教我吧，我要报仇。”
冥月顿时头疼，报仇，凭她一个小姑娘，谈何容易的事，她忙道：“你受了伤，我刚给你上了药，先别乱动，安静坐下休息。”
小莲听了她的话，安静坐下不再乱动，只是肩膀抽动，仍在哭泣，冥月叹口气眯起眼看向前方，妖鬼………
白明帝生性文弱，喜好风雅，崇文轻武，妖鬼大军压到，他还在后花园与一众臣子吟诗作对，偌大的皇城中守卫的将士不足十万，兵败如山倒，明月国自此消失。
妖鬼嗜杀成性，凡人如何能抵抗，崇寒城漆黑的城墙远远在望，巨大的黑色的旗幡被风吹的烈烈作响，上面绣有张牙舞爪的妖鬼。
野川停下脚步，趴下身，冥月搀着小莲跳了下来，冥月扬起脸抬脚上前就走，风将她的衣衫吹动飘起，束在脑后的长发纠缠舞动，她的脚步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全身的血液都在急速流动，手不自觉的在颤抖，碧华剑似是感应到她的情绪，在掌心中吞吐就要出来，她用力闭了闭眼压下暴躁的情绪，她等这一天等的太久！！
两只巨大的蛊雕守在城墙下，见到来人，血红的眼看了过来，面孔狰狞可怖，小莲吓的躲到冥月身后，冥月上前高声道：“我等是前来献药的医者，还望二位通报一声。”
那两只蛊雕原本趴在地上，听得来人这样说，其中一只慢腾腾起身从城门上飞跨了进去，余下一只闭上眼趴在地上居然睡了起来，不将他们放在眼中。
二人一狼等了好久也不见那只通报的蛊雕来复命，野川性急，腾的起身飞上城头，见他这样，冥月拉着小莲也飞身上了城墙。
展目望去城墙内里，宫殿巍峨，都是用巨大的黑色石块垒积而成，上面并无雕饰花纹装饰，整座城池全然的黑色，墙角下无数的彼岸花妖艳浓艳近乎黑红色，乌黑的城池，触目惊心的赤红，妖异，血腥。
殿门前各种异兽或坐或躺守护殿门，粗粗扫去，百十只都不止，除了刚才看到的蛊雕，还有灭蒙兽，孰湖兽，异兽狰，冥月暗地吃惊，妖鬼王都是从哪里搜集来的这些上古神兽，怪不得刚才那只蛊雕不将他们放在眼中，闯进来也不拦着，这些任何一只都有一顿排头让他们吃的。
从近乎十丈高的城墙上飞跃而下，那些原先慵懒的异兽顿时抬起头来看向这边，妖眼曈曈，冥月心底一惊，面上不露声色，朗声一笑，更加大声道：“妖王天下发帖，寻良药为妖后治病，如今良药已到，却不见来主相邀，崇寒宫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她笑的狂妄，说的更是张狂，如今身临这里，心绪反而沉淀下来，思索接下来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