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浮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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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山匪流寇(1)

一夜约走了七十多里。待天光大亮,才发现前头山势重重,渺无人烟。杨速、郭阜都提议说歇息一下,吃点东西再走。我挥鞭指指前头道:“先越过那座大山再说。”

爬了半晌,人困马乏,行速变慢,还是连人影都见不到。只好命令车队在山道上原地休息。询问了有猎户经验的李升,告诉我这一带因为多土匪、贼寇,所以老百姓都跑光了。朝廷曾派地方官员攻打过几次,都是无功而回。我问那些土匪、贼寇都是些什么人,李升哼了一声道:“流民而已。”我心里暗暗好笑,他的境况恐怕不比“流民”好到哪里去吧?还非要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那些人肯定也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农民嘛。

当然了,想归那么想,到了这种地方还非得小心翼翼不可。我命令探马四处侦查,再叫杨速带人把一段窄小的山道用木石阻住,往上又走了一段,默记了四处地形,这才放马回去。

妇女们取了粮食,正自发愁没有锅灶。我赶忙着人拿铜盾充锅,一面命李升带人在附近打些野味。当下待众人吃饱喝足,又休息了片刻之后,便令车马继续赶路。

翻过了山便是一个谷地,大道及此,变得险恶无比。我心中一动,退到队后问杨速道:“你说前面会不会有埋伏?”

“哪儿?”他大声道,四处观望,“我杨速最是痛恨鬼鬼祟祟之辈,有本事出来与我们一决高下。”

车流急停。郭阜、李升带人赶到前头,我问道:“刚刚派出的探马,有几路回来禀告情况?”

郭阜道:“只一路探子来报,另三路不见返回。”

我眉毛一挑,道:“看来不能入谷,顺原路返回到坡上,再着人打探。李兄、郭兄,你们带队断后。杨兄,你看管财物,把驽弓、盾牌、铠甲等物拿出,分发给众兄弟。”

马车掉过头来,又统统往回赶去。方才走了一半,只听数声号角吹响,谷口两端山头,黑压压现出无数人影,皆以圆木、巨石往谷底滚落,震耳欲聋之间,已塞住谷道。

众人吓得呆了,妇女孩童更是哭叫起来。我望着尘烟满天的山谷,激零零打了个冷颤,心道:老天保佑,若是慢得半拍,只怕现在连尸首也找不到了。当下挥刀大叫,众人更是没命价赶车马往山上奔驰。

还好早些时候观察过地形。我指点着众人将车马头尾相接,在高坡之上围成圈子,马匹尽皆卸下,集于山顶。众乡邻都下车避于山头,着专人保护。这才将士卒分批集于车后、坡前,齐集弩弓利箭,准备坚守。

山下杀声震天。从对面山上,可见漫山遍野的敌人冲杀过来,个个是凶悍无比。但仔细一瞧,又不太象正规部队,都是毫无章法的乱打乱冲。李升在我耳边忧虑地道:“都是些贼寇,也许早埋伏好了,单等我们来送死。他们大都只劫财物,所以下手特重,是为亡命暴徒。”

我苦着脸点点头,心道:好小子,欺负我们人少,居然用那么狠的路数,简直是下三滥。幸好山人我深谋远虑、灵感突现,要不然早就“灰飞烟灭”了。回头望望,众人皆有惧色。当下强自镇静,奋声叫道:“众位,我们虽然人少,却是精锐之师!我们要保护家小、财物,便决不能示弱于敌人。倘若被敌军攻破,不但金银无存,连命亦会赔上。众位,我等当以一击百,奋勇杀敌。胜败在此一举!”

众人轰然应喏,我往下看去,只见乱军纷纷,叫嚣着杀上,把我们全没放在眼里。低声问道:“他们大概有多少人?”

李升皱眉道:“似有五六百之众。”我嘿嘿一笑,不加置词,心里却想:我们总共加一块儿才百八十个而已,我看不打也罢,弄两块金子、扛上小清颠了罢。

敌军十分骄横,以为我们人少就容易欺负,大大咧咧地追上来。我早在山腰备足木石(刚刚用来塞路的),当下待人走近,便指挥部队推下木石,顿时将敌军前锋部队打死大半。

“把头盔都丢在石头上面,然后撤!”我命令道。

众人又是一排石头抛下,俯身悄悄撤回。敌军阵脚虽乱,但人数众多,顿时两队敌军小心翼翼地摸上,齐对山腰处拼命放箭。

射了半晌,他们才发觉上当,重又整队往上冲锋。取得了先头的小胜,众人士气一振,都将弓箭搭于弦上,静静等待。我低声传令道:“全体听我号令才准射击,若有抗命者严惩不怠。”望了杨速一眼,他会意地笑笑,将头伏下。

透过车帘看去,二百多土匪蜂拥而至,似乎对我们弃下的车马极感兴趣。有几个人骑乘矮脚马匹,一望即知是专业山贼。我先是心一沉,屏住呼吸,心道:你们来罢,来得快,死得也快,我们虽然人少,也要拼到最后一个,才能算数。狠狠盯住帘外,只见敌人越来越近,似是小心翼翼,但是走到约四五十步时未见响动,都欢呼起来,拼命往前冲,连那几个乘马者喝斥之声都毫不理会。

看着他们连口水都淌了出来,一副欣然受死的快乐样,心道:当真是要钱不要命了,瞧瞧,好象要一头跳进钱里洗个澡才痛快。妈的,成全了你!眼看靠得极近,这才一声大喝:“放箭!”

众人手心里早捏出一把汗来,闻听发令,齐声大喊,俱露出头来,张弓开射。一时间箭簇密如珠雨般洒出,周围敌军顿时大片倒伏。李升更是箭无虚发,在射程之内的敌人被串了好几个糖葫芦。

“先射骑马的!”我高叫道,李升恍然大悟,方自擎弓之时,发觉那几人已是掉头而逃,扔下些兵卒充作倒霉蛋。不过有些土匪着了箭后,还凶悍地往前冲来,更有几个甚至趴住车辕,不要命地爬上,被我们连劈带砍地做掉了。不过几分钟,敌人的第二次进攻即告粉碎,赢得干净利落,周围横七竖八的尸首,粗粗清点竟有七八十号之多。

众人高兴得一片欢呼。我心里明白,贼寇死了不过四分之一,这时候千万不可大意。叫道:“众位,快佩上刀,骑马冲下山去!这是关键时候了,莫要等到他们清醒过来,那我们必将死在此地!哪位愿做先锋?”

“小弟来打头阵!”杨速叫道,众人个个摩拳擦掌,主动请缨。乱纷纷地将山头上待机马匹又赶了下来,我已见山下三四百贼寇似在集结一般,又生一计,道:“先赶下空马,然后再杀下去!”

土匪军众多过我们数倍,但两次惨败的教训,令他们胆战心惊。这时猛听山腰一片人喊马嘶,百多匹马疯了一般扑来,顿时大呼小叫,四散躲避。我命令所有人一齐喊杀,越大声越好,紧跟着骑兵队出击,个个挥舞马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下山去……

敌人的士气已然丧尽了。

我懒洋洋地坐在山腰上晒太阳,心道:还是观战罢,我这样的人才,是不可或缺的,死不得哪!自语一番,忽然想笑:我怎么这么能干?这些天屡屡化险为夷,快成国宝级人物了。小清若在就好了,自古美女爱英雄,象我这种要脸有脸,要才有才的人到哪儿找去?哈哈,哈哈!

在卫兵的护送下,众位乡邻互搀互扶着下来,竞相坐在我的旁边。新儿一蹦一跳地跑过来,扑到我怀里。那瞎眼老汉带着闺女也来了,颤颤地哑着声音道:“神仙哪。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看见这么打仗的。原以为我们几个老头儿都活不成了,这么多强盗啊……闺女说,都被打跑了,我还不相信呢。哎呀,我活了那么多年,只听说过伏波将军才会这样的用兵。”

我望望山下,尸首堆满了道路。丁六的几个手下,正忙着“打扫战场”。微微一笑,道:“老人家,不过是几个毛贼而已,何足挂齿。不过你提起的伏波将军,到底是谁啊?”

这话一问,连妇女、小孩子们都纷纷笑起来。杨新仰头稚气地道:“鹰叔叔,伏波将军就是马援呀,他打了好多胜仗呢。”

我哦了一声,也随着他们笑起来,心里暖洋洋的,忖道:把我比做名将马援了,嘿嘿,可当不起。假如“马革裹尸还”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当下众人随便地闲聊起来。隔了约摸半个时辰,追击敌军的杨速、丁六带队首先返回了,后面是几队的战马,驮着大包小包。众人欢声雷动,脸上都有一种藏不住的喜色。我站起身,笑道:“瞧见没有,将军们都凯旋而归了,还不快上去慰问慰问。”众人齐声大笑。

其后计点战果,表彰功臣。除去三个探马恐遭毒手,另伤了几人外,其他一干人等皆是生龙活虎。李升、郭阜无不凛然垂手,对我显得毕恭毕敬。丁六也忍不住赞道:“大人以少胜多,一举荡平贼寇,深具大将风范。我等这才明白昨日何以终至溃败了。今后当以大人马首是瞻,尽效死力。”

我淡淡道:“仗是你们打的,功劳自然是你们最多。杨兄,你此次立了头功,但切不可骄傲,记得把战利品分给弟兄们,知道吗?李兄弟──你箭法高超,性情稳重,又有讨杀马老二的大功,我命你任督军,记功过、严赏罚。纪律严了,仗才能打得好。”

李升躬身道:“多谢颜大哥提拔。不过我等刚已议过,想要推举颜大哥为众人的首领。一来尊卑有序,以便服众。二来众人无不钦服颜大哥策略之奇,处处高人一筹。望大哥应允。”

我心道:当过官的品位就是不同。我其实已是众人之首,就差个说明了。李升这时候跳出来,看来是怕自己当了官,招人疑忌,干脆怂甬我正式地当个头头。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本就是当头儿的人才,那么费劲地从羌部奔到这儿,不当个头头对不起小清,更对不起自己。不由笑道:“我们就几十个人还闹个什么!非要确定一下吗?”

杨速等人俱是恭身施礼,士卒也一起下拜。我诡计得售,笑道:“好吧,我应允就是了。你们先起来,备马备车,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最是要紧。”

众人俱是欢呼起身。郭阜上前来秘密道:“大哥且慢,我们在那些贼寇的头目身上发现了这个东西。请大哥过目。”将一黄帛包裹的物件恭送上来。

我接到手上,便觉沉甸甸的。打开来一看,却是一块五六公分见方的玉印。上面刻了几个古篆,我研究了一会儿,又递回去,感兴趣地问道:“刻的什么?”

李升道:“上面镌刻着‘镇西大将军章’六个字。可这决非朝廷颁绶的印信。这伙贼人居然私铸将军大印,罪名不小。”

我笑道:“镇西大将军,名头倒挺大的。那这章能说明什么?”

李升道:“杨速格毙一贼寇头目,搜出几封信来。署名都是‘天公将军张角’,要那贼寇领众加入太平道造反。言词中对朝廷甚为恶毒。我等想将此事通报邻近州县,叫他们也好有个防备。”

我挥挥手,心道:黄巾军开始闹事,那帮土匪自然是得了张角的好处,想伸一脚捞点油水罗。可惜鸡飞蛋打,被我整得连将军大印都丢了,嘿嘿,倒是提醒了我一下,借鸡下蛋如何?当下不痛不痒地道:“太平道造反……太平道干嘛要造反?还不是跟我们一样,被官府、豪强们逼得走投无路了吗?我们还不是一样,都在造反吗?又干嘛口口声声‘朝廷’……现下朝廷能管得了什么?我们杀马老二,是造反,太平道的人要杀皇帝、公卿──那一样也是造反,他们的事情,我们管不着,我们的事情,他们也管不着。所以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高祖刘邦起事于亭长,按现在看来,不也是‘贼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