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家人
陆老爷子抬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痛苦的弯下腰来。
他到底该怎么办？老婆子病的不轻，也不像是在装的，可那几个孩子却也是无辜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怎么做都不对。
“我去后院看看菜地去。”陆老爷子突然站起来，也不管吃还没吃早饭，径自往后院走去。
他实在无法在屋子里待下去，心中的拉锯战像一柄带着锯齿的刀，在他的心口上来回不停的划拉着，痛彻心扉。如今，他只想去透透气，希望能够想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见陆老爷子走了，陆灵几个自然也不会愿意留下来，一个个跟着溜了。
陆老爷子一走，吴氏便拉着陆立波出去了，有些事情，她也要跟他好好商量商量。
他们一走，陆立品忙跑到田氏身边坐下，不解的道：“阿娘，你老这是做什么呢，你是不是偷偷把药给全倒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喝一半。”
田氏休息了这么久，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但说话的声音还是极端的沙哑，非常的难听。“我喝了。”
“啥？”陆立品有些不信。怎么可能，如果真的喝了一半，顶多是让病情持续下去，断然没有加重的道理。
“真的。”田氏鼓足了劲，大喊了一声。如今，她是越来越害怕，也越来越相信陈德全的话了。药对症，吃了不见好，反而会加重。这代表啥，肯定是有别的因素。
田氏所能想到的便只有陈德全说的那个可能性，这是有人克自己。那几个贼小子，把自己的爹娘克死了，如今又要来祸害她了。
不成，她可不能就这样死。
“老大，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快点想法子分家，我可不能再拖下去，我受不了了。”
田氏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在陆立品面前示弱了，倒不是她愿意，实在是因为她不想死。
“阿娘，这也得需要时间不是。你老就再忍忍，就算是为了我也忍忍。”陆立品怎么可能愿意在这种紧要关头停止。前面已经做出了那么多的铺垫，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忍？我忍你奶奶个头，你就想看着老娘我死是不是？”
陆立品的嘴角禁不住的抽搐了下，就算屋子里的都是自己人，可这样被骂他还是觉着心头不舒坦。心头一片恼怒，脸上却是不显分毫。他拿起搭在一旁水盆上的布巾替田氏擦了擦额头，“阿娘，我用心着呢。只不过，这事情做的太显眼，对最后还不是你老人家受气？你老放心，我定不会让你等的太久。”
虽然得到了陆立品的承诺，田氏还是不大放心，这可关乎着她的老命，哪里能放心的下。
这次，田氏可学乖了，每次喝药俱都全喝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总不能为了那么些死物就把自己的老命给搭进去了。
感觉到自己渐渐好了，田氏的心头又活泛起来。她如果大好，那之前做下的铺垫可就白做了。寻摸了个空处，她与陆立品商量一番之后，她的病又开始反复起来。
陆老爷子急的嘴里面起了一层的水泡，两颊上的肉也跟着消失，短短几天时间仿若老了十几岁。
这天晚上，陆家的人俱都又聚集在了上房。没得办法，田氏的病总是不好，他们只能听陈郎中的话，再去寻访名医。
“老大，你之前说京城有一个名医，能不能把他给请过来？”
陆立品一脸的为难，犹豫了片刻，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道：“阿爹，你老就算不开口我也自当这样去做。奈何此去京城可是要花费不少钱，你老也知道，京城那地界儿可不是我们这种人能随意……而且，人家那郎中眼光都高的很，银子不够，我担心他们可能根本不愿意跋山涉水的来我们这么个小地方。”
“大哥，不是我说你，阿爹说什么你就说什么。阿娘这病那不是明摆着的吗，是被人克的，得做法事，你们要听德全的，阿娘早好了，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事儿？”陆立旺说着还狠狠的剜了陆灵几人一眼。
“话也不，不能这样说。”陆立波道。老四家的几个孩子已经够可怜了，可不能再折腾。“阿爹，我赞成你的意思。还是去京城请郎中吧，我们这种乡下地方，只怕也没多少好郎中。”
听他的话，陆灵暗自鼓掌，为他叫好。别看这陆立波平日里不吭不声的，可真说什么话来却是有条有理，丝毫不像一个老实的庄稼汉子。要么，他本就不是那种老实人，要么就是有人事先教给他的。
陆灵更倾向于第二种，吴氏是一个心思灵透的人，这么些天发生的事情她可都看在眼里了。田氏等人想打什么主意，她更是清楚。想来她早已经将这些事情分析给陆立波听了，不过这也是陆立波人好，真的顾念亲情，否则她说再多也都没用。
“哎呦呦，这我可意外，二哥，你啥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陆立旺斜着眼瞅着陆立波，又用眼去梭吴氏，只撇嘴。装啥呀装，谁不知道陆老二两口子是咋回事。表面上好像是陆老二做主，其实他不过就是个传话筒，真正当家做主的是吴氏。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个二哥，堂堂大老爷们儿居然被一个女人给压着，也不嫌磕碜。
被陆立旺那样看，吴氏却是不羞不恼，依然神色淡淡的坐在陆立波身侧，双目平视前方，仿佛根本就没听见他的话。
倒是陆立波有些不乐意，随口反驳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怎么，怎么算能说会道？”
“这还不叫能说会道？二哥，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你养了一对好儿女，如今都能添补你们了，所以你们这腰板也硬了对不对？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反正花多少钱你们都不在乎，小二不用你们担心，就你们家那二丫头能花多少钱？公中有钱没钱你们可都不管了，是不是？怪不得需要花钱的时候二哥你就那么大气，感情你根本就不在乎那些钱。”
“你，你胡说。”陆立波气急，站起来大吼着。
“二哥，瞧你这急的，我们当家的不也就是一说嘛。”姜氏突然起身，拉了拉陆立旺，而后扬声道：“我们这都还没分家，哪里分什么彼此。当家的也是着急，娘的病怪严重的，再拖下去可不成。只不过，这公中还能剩多少钱，哪里够去京城请郎中？其实，我们不还可以试试其他法子的吗？”
“弟妹说的对，孩子他爹，你别着急，凡事都由阿爹做主。”吴氏这时才有所反应，只见她转头淡淡的瞄了姜氏一眼，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拉着陆立波坐下来。
在他们这些人说话的时候，陆老爷子一直都没吭声，直到吴氏说完坐下后，他这才哆嗦着手直起了腰。这……这些就是他的好儿子，好儿媳，全都想着自己，心里，眼里，哪里有他们老两口？不，他还没死，他还是他们的爹，他们必须要听自己的。
陆老爷子的身体仿佛在一瞬间注入了精力，眼神都明亮了许多。“老大，老二，老三，你们都给我听着，现在就回去给我筹钱，有多少就拿来多少。先去把郎中给请过来，别的又再说。”
“好，阿爹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陆立品第一个站起来，“孩子他娘，走，我们回房拾掇拾掇去。”
“哎。”孙氏不满的答应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跟着陆立品往外走。
陆立旺还想要咋呼，却被姜氏猛的大力拉出去了。
几房人瞬间走的干干净净，陆老爷子这才走到田氏身边坐下，颤悠悠的道：“老婆子，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的好儿子啊……”
田氏翻了翻白眼，哼唧一声，转过身子面朝里不愿意理会陆老爷子。其实，说真的，她心里并非是一点感触都没有。只不过，想到这是个计，她便又抛开了那些纷乱的思绪。孩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敢不对她好瞧瞧。
“你就瞧好了吧，以后怕是没什么舒坦日子过了。”陆老爷子又叹息一声，而后便再没了声音。
几房人筹钱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还没有分家，所有的都归公中，自己手头哪里能有多少钱。陆家的这几房，真要说起来，最有钱的自然莫过于陆立品。且不说孙氏娘家是做小生意的，经常会贴补着，陆立品与孙氏两人又极善钻营，这公中的钱，他们不知道扒拉了杜少进入到自己的口袋。
其次就是陆立波，他与吴氏都是能干的，三个孩子，大女儿已经嫁人，夫家情形也不错。老二陆仁马上也要成亲，也不需要他们头痛。他们两人经常都会贴补家里，尤其是陆仁，赚的的钱却并非全部交给公中，他将其中一部分留给了吴氏，不管是为了他将来做聘礼还是给老三做嫁妆，都可以。
说到最穷的，那无疑就是陆立旺这个老三了。他本就是个喜欢吃喝，二流性子的人，有一花二，绝对剩不得多少。这也还幸亏姜氏是个泼辣性子，否则，一个铜钱都存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