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香消玉损
林绯想起身,却不得劲。只觉是痛,那种痛痛到人骨头里。自小腹起,漫延到全身,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无法说话,甚至无法喘息。
她忍不住咬住下唇,下腹猛地一阵收缩。接着便觉有一股暖流在腿下缓慢流出,沿着大腿滑落至,茫茫寻不到岸
只听得镜鸢叫道:“夫人,夫人,你流血了。”
林绯低头。红色的血顺着衣裙滴在地上,周遭的景象在蓦然间似漩涡般回旋不止,视线蒙胧。只得紧紧抓住赶来她身旁林月虹的手,道:“快,快去请稳婆。”
林绯已经无暇理会殷巧儿,看这样子她的孩子怕是甚要提前出来了,至有危险了,她希望一切尚可挽回。林绯什么都可以不要,不要萧家主母的地位,不要萧念攸的爱,她只要她腹中的孩儿平安,她不能没有这个孩子。
林月虹忙奔出去找管事,夫人早产得让他去找稳婆来。
素来沉稳的管事一听这事汗立马出来了,萧家第三代长子的安危事关重大,他担待不起。这孩子才七个月大,稳婆虽是早联系几个,却未曾安排她们住在府上,管事本是待夫人怀孕九月再接稳婆看护傅夫人。
管事一边派人通知少爷傅老爷子,一边派了几个小伙子去叫稳婆。
镜鸢看到夫人面无血色,担心不已懊恼不已,心扑通扑通地狂跳着,再也顾不得理会什么人的脸色,扶着林绯进了内室,绕过屏风,走到床边让其躺着,一路的血迹让人惊心。
那春风阁的花魁殷巧儿白了脸,她,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
可是众目睽睽,她们见到的就是她殷巧儿甩开了她,导致脚步不稳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殷巧儿冒出的冷汗很快湿了身子连忙急匆匆地跑了,求助玉华苑的刘嫣刘嫣。若不是刘嫣挑拨,她怎会那么冲动,直接去林绯面前炫耀,与林绯的丫鬟起了冲突。
刘嫣听着殷巧儿的讲述,平常对她笑脸盈盈的她此刻搬起面孔,对着丫鬟婆子吩咐:“将殷巧儿拿下,提到大夫人院前,若是萧家子嗣大夫人有任何闪失,直接杖毙。”
殷巧儿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刘嫣嘶声叫道:“刘嫣,你怎能如此待我?”
刘嫣起身,一脸威严,道:“对不起,妹妹,若是其他,姐姐尚能保全你,这关系萧家血脉,姐姐怕是无能为力。封了她的嘴,免得闹腾。”她此时装得比谁都一本正经,心里暗道,哼,殷巧儿,借你的手解决了林绯,倒是谢谢你了。你放心,明年的清明,我必会为你多烧些纸钱。
镜鸢未曾嫁过人更别谈生孩子,对生孩子一事一窍不通。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林绯虚弱地叫道。
几个生过孩子的婆子跟着镜鸢进了内室,一个个面色紧张如临大敌的模样。因为她们知道,如若萧家大夫人或是孩子出事,她们必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一个婆子道:“镜鸢姑娘,我生过孩子,知道如何伺候,让我也照顾夫人吧。”
镜鸢缓过神,道:“有劳陈嬷嬷了。”
陈嬷嬷对跟进来的小丫鬟道:“快,去烧上滚烫的热水,还有准备剪刀、干净的布,将烈酒倒进干净的盆子里,一并端过来。”
众人按照陈嬷嬷的吩咐执行下去,转眼的工夫,屋外檐下便生起了火炉子,上边支起的锅里,沸水滚腾。
稳婆们到了清吟院,走进内室,看到几个婆子丫鬟正围在床前,个个面色焦急,似乎束手无策,更有丫鬟不时地端出一盆盆染红的血水,匆匆走出去。
床上已经痛晕过去的林绯,再次被一阵撕裂的痛楚惊醒,她抬眼看到床畔的镜鸢,颤抖着向她伸出双手:“救救我……救救孩子……”
镜鸢捏住林绯的手,声音略带颤抖,强镇定:“夫人,相信镜鸢,孩子和您都会没事,夫人再坚持一会。”
稳婆各自洗净了手,其中一个稳婆伸手朝林绯身下探去……血水,一盆接着一盆端出来……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一声响亮的儿啼响起,镜鸢林月虹惊惧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转眼看看床上的人儿,再次陷入一片焦虑和恐惧。
萧溯在外徘徊,听到这一声啼哭,紧张的心算是放下了。
一个稳婆拉着嗓门道:“恭喜夫人,是个千金。”
萧溯一阵失望,没有说什么,吩咐下人多备些补品,离去。
凌乱的床上,林绯的面容此时仿佛雨打过的花朵,萎蔫憔悴,惨白的脸色,那曾经莹润粉嫩的唇瓣,如今也失了它娇艳的色泽,只留下一片莹白。
稳婆陈氏叫道:“不好,夫人血崩,血止不住,怕是……怕是……”陈氏不敢明言大夫人怕是不行了这样的话,她暗自纳闷方才待产时看着夫人没有血崩这个迹象,怎么突然血崩了。
镜鸢和林月虹更加慌了,红了双眼,那鲜红的血染红了锦被。
“把孩子抱给我看看。”虚弱的林绯也听到了,撑起了身子虚弱的对着镜鸢露出一丝笑容,裹着襁褓的未足月的女婴放在她的身旁,显得尤其娇小瘦弱。
林绯努力地睁着眼看着她的孩子,满眼皆是恋恋的不舍。她抬手抚着孩子娇嫩的脸。轻声道:“孩子很像她的父亲。镜鸢,林月虹,替我,好好照顾她。”
林绯伸手摸着婴儿脸的手渐渐垂了下来,脸上带着强烈的不甘,带着遗憾,永远的闭上了双眼,一滴清泪无声无息的随着脸庞滑下。
“夫人——”一声撕声裂肺的呼喊。镜鸢和林月虹双双跪下。
室内跪了一地的人,低着头,瞬间传来一阵悲戚的哭声。
没人注意到那梳妆镜前的装饰匣内伴着林绯的离去一丝银光穿过婴儿的身体一闪而逝。
帘外七月盛夏的日头正毒,一院的锦簇如霜打的笳子垂首掩芳容。
那日头烤得地面似要喷出火气来,十分灼人。而檐外火炉中飘袅的白烟依旧四处飘游着,一缕一缕。
浅浅的纠缠,又淡淡四散的离开,湛蓝的天空中,一抹浮云正在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