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文学的派别(7)
三百篇以后直至秦代,无诗可见。一到汉初,诗便出来了。汉高祖《大风歌》、项羽《虞兮歌》,可说是独创的诗。此后五言诗的始祖,当然要推《古诗十九首》。这十九首中据《玉台新咏》指定九首是枚乘作的,可见这诗是西汉的产品。
至苏武、李陵赠答之诗,有人疑是东汉时托拟的。这种五言诗多言情,是继四言诗而起的,因为四言诗至三百篇而至矣尽矣,以后继作,都不能比美,汉时虽有四言诗,若韦孟之流,才气都不及,我们总觉得很淡泊。至碑铭之类(峄山碑等)又是和颂一般,非言情之作,其势非变不可,而五言代出。
汉代雅已不可见,《郊祀歌》之流,和颂实相类似,四言而外,也有三言的,也有七言的。此后颂为用甚滥,碑铭称“颂”,也是很多的。
汉代文人能为赋未必能以诗名,枚乘以诗长,他的赋却也不甚著称。东汉一代,也没有卓异的诗家,若班固等,我们只能说是平凡的诗家。
继十九首而振诗风,当然要推曹孟德父子。孟德的四言,上不摹拟《诗经》,独具气魄,其他五言七言诸诗,虽不能如十九首的冲淡,但色味深厚,读之令人生快。魏文帝和陈思王的诗,也各有所长,同时刘桢、王粲辈毕竟不能和他们并驾。钟嵘《诗品》评古诗十九首说是“一字千金”,我们对于曹氏父子的诗,也可以这样说他,真所谓:“其气可以抗浮云,其诚可以比金石。”
语曰:“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可见诗是发于性情。三国以前的诗,都从真性情流出,我们不能指出某句某字是佳,他们的好处,是无句不佳无字不佳的。曹氏父子而后,就不能如此了。
曹氏父子而后,阮籍以《咏怀诗》闻于世。他本好清谈,但所作的诗,一些也没有这种气昧。《诗品》称阮诗出于《离骚》,真是探源之论,不过陈思王的诗,也出自《离骚》,阮的诗还不能如他一般痛快。
晋初左思《咏史诗》、《招隐诗》风格特高,与曹不同,可说是独开一派。在当时他的诗名不著,反而陆机、潘岳辈以诗称。我们平心考察:陆诗散漫,潘诗较整饬,毕竟不能及左思,他们也只可以说是作赋的能手罢了。当时所以不看重左思,也因他出身微贱,不能像潘、陆辈身居贵胄的缘故。
《诗品》评诗,也不免于徇俗,把左思置在陆、潘之下,可为浩叹!其他若张华的诗,《诗品》中称他是“儿女情多,风云气少”。我们读他的诗意,只觉得是薄弱无力量,所谓儿女情多,也不知其何所见而云然,或者我们没曾看见他所著的全豹,那就未可臆断了!
东晋清谈过甚,他们的“清谈诗”,和宋时“理学诗”一般可厌。他们所作的诗,有时讲讲庄、老,有时谈谈佛理,像孙绰、许询辈都是如此。孙绰《天台山赋》有“大虚辽廓而无阂,运自然之妙有”等句,是前人所不肯用的。《诗品》说他们的诗,己是“风骚体尽”,的确是不错。在东晋一代中无诗家可称,但刘琨《扶风歌》等篇,又是诗中佳品,以武人而能此,却也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