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隧蜂寄生小蝇
你了解隧蜂吗?也许你会回答不。这也没有什么大的关系,人们即使不知道隧蜂也可以充分领略、品尝生活的甜蜜和乐趣。但是,通过我们坚持不懈、寻根究底的研究,我们从这些卑微的、没有历史的虫子身上知道了一些十分奇特的情况。对这个世界上使人不得安宁的喧嚷嘈杂的群体,如果我们渴望认识了解得更多,既然现在我们有空闲,那么就来研究一下隧蜂吧。它有值得我们花费时间和精力去研究的价值。
隧蜂怎样辨认呢?一般来说,比起我们蜂房里的蜜蜂,它们长得更加纤细、更加苗条,是蜜的酿造者。它们构成了一个庞大的群体,群体里成员的身材和体色千差万别。有些个头与家蝇差不多,或者比家蝇小些,另一些隧蜂比普通胡蜂个头还大一些。一个缺乏经验的新手会对隧蜂多种多样的品种感到一筹莫展,深陷绝望之中,然而,所有的隧蜂都非常醒目地携带着它们那个家族的标记,这是永久不变的一个特征。
如果你抓到的是只隧蜂,瞧瞧蜂腹的末端,也就是背部的最后一个体节,在这个体节上就有条细巧的沟槽,有条光滑发亮的线。当这只昆虫采取守势进行防御时,它的蜇针就循着这条沟槽滑行,然后再度上升。在隧蜂族类的所有成员中,不分体色和身材,这道拔剑出鞘的滑槽是大家都有的。这是隧蜂家族的纹章,隧蜂的特殊标记。而在别的任何地方,在带蜇针的昆虫系列里都没有这道独特的沟槽。
在这个历史片段里将会出现三种隧蜂,其中两种是我的近邻,是我的至交。几乎每年它们都会来我的荒石园居住,在我还没到来的时候,它们已经占据这里了。我相信它们会感谢我的宽宏大量,因为我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免剥夺它们的土地。我每天能探望它们,这得益于我与它们毗邻而居,对我来说,这种邻里关系是个好机会。因此,我应该好好把握。
斑纹隧蜂是居于我这三个实验对象之首。它的腹部环绕着一条由黑色和淡红色相间的肩带形成的优美的环形条纹。它那简朴而雅致的服装,它那与胡蜂一样苗条的身材,使它成了隧蜂家族的显赫人物。
在坚实的土地里,斑纹隧蜂喜欢在那里修筑地道,因此在筑蜂巢期间,不必担心会发生干扰劳作的崩塌事故。在我的荒石园里,细小的卵石和红色黏土的混合物是路上踩压得很紧实的泥土的主要成分,这种泥土对斑纹隧蜂来说是再好不过了。每年春天,它都不会单枪匹马地出现,而是与同类共同享用这种泥土。隧蜂是一个成员数目很大的大家庭,有时会有10 0多只,这样可以建立一些隧蜂小镇。这些小镇分界明显,每个小镇之间离得较远,共同的领地一定不会产生财产纠纷。
每只斑纹隧蜂都有自己温馨的家庭。然而除了主人之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私闯民宅。隧蜂不能容忍轻率鲁莽的擅闯行为,它会凶猛地推搡冒险而胆大的闯入者,让它们不得轻举妄动,要循规蹈矩。每只隧蜂都为自己,每只隧蜂都在家中。在这个小小的社会中,每个成员之间只是邻居,而不是合作者,一开始时,这个社会呈现一片安宁和祥和的氛围。
4月份,工程开始动工。这些十分隐蔽、毫不惹眼的工程只通过一些新土堆成的小丘显露出来,工地上根本没有一片忙碌的场景。隧蜂工人们一个个在自己的井坑里忙得不亦乐乎,很少有人会抛头露面。有时挖掘出的泥屑形成的小土堆在这儿在那儿震动起来,堆顶倾塌在锥形土堆的斜坡上。这是一个隧蜂劳动者在带着它挖起的那一抱泥屑上升,把这些泥屑往后推到外面,但却看不到它的身影。路人漫不经心地行走时可能会踩踏这些小镇,因此为了避免隧蜂小镇受到损伤,我必须采取一项预防措施:在小镇四周用芦苇秸编成一道栅栏,并在中心安放一根挂着狭长纸条旗的小木桩,作为一个警示信号。纸条旗上写明:小路禁止通行。这样一来,我的家人都不会从那儿走过了。
5月来了,鲜花盛开,阳光朗照,到处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隧蜂原先的挖土运泥工转变为现在的采集工。在已经变得像火山口那样的小土堆上,我随时都可以看见这些浑身上下尽是黄色花粉的工人。首先,我们来参观一下它的居室。我们可以从住宅的布局上获取有用的资料。我用铲子和三尖头挖开了它的地下室,一切尽收眼底。
循着满是卵石碎屑的土地是一条尽可能垂直的井坑,笔直地或者弯弯曲曲地延伸到地下,大约3 0厘米处。这条简单的过道,高低不平,直径差不多像粗铅笔那样大小,就像一个长长的前厅。在那儿,来来去去的隧蜂很容易找到支撑物。因此,它并不适合整齐的形状和光滑的表面。对隧蜂母亲来说,这条细致精巧的过道将留作将来修建隧蜂孩子的房间,它让进出的地道粗糙、磨损,容易上升、下降,易快速攀登和再下降,这就是这样设计的目的。
一间间隧蜂的蜂房占据井坑的底部,以不同的高度横着层层叠起。
蜂房是一间间长2厘米的椭圆形洞穴,洞口是根短短的细颈,细颈的口子呈扩大状,就像一个小巧玲珑、横放着用来进行顺势疗法的小玻璃瓶、一只雅致的双耳尖底瓮口。在地道里,所有的东西都敞开着。
这些小室内部的墙饰光亮,光滑得连我们技术精湛的粉刷工也会自叹不如。纤细的菱形标记发出耀眼的光芒,这是对它的制作品进行最后加工,并且使它更加完美时抛光器在上面留下的痕迹。这个抛光器可能是什么呢?这个抛光器就是它的舌头。舌头就是隧蜂的镘刀,它很有规律地一下下细细舔抹,就是为了把墙壁搞得非常光滑。
在修筑之前进行过粗切加工,最后得到了雅致而完美的平坡。在食物储备不充分的蜂房里,内壁布满了小洞,就好像针孔似的,从这儿可以看出,这是大颚的功劳。在大颚的作用下,它把土压实,向后推,去除黏土中所有的沙质细粒。大颚压实的壁面好似细粒状轨花滚边,磨光的一层会在滚边上找到结实的黏土附在基础上,这个细粒状轨花滚边是用很细的黏土修筑的。首先,这种黏土经过隧蜂细心选择,经过纯化和拌和,然后把它用小块粘贴起来。这些糊状物由于掺杂了唾液而具有弹性,最后,唾液干燥成为防水漆时,隧蜂就使用了这把镘刀,把它压纹和抛光。
到了春雨骤降季节,小小的泥土凹室会因为土地潮湿而倒塌,并且化成了一摊泥浆,那么,有了唾沫涂层就能够起到很好的防水保护作用。往往人们只是猜到它存在,而不是看见它存在,因为它非常细微。
然而,它的效果显而易见。我在一个蜂巢里注满水,并且储存得很好,没有发生泄漏。
小巧玲珑的蜂巢好像涂了一层粗粒方铅矿粉。陶瓷工用烈火煅烧的方法使得陶器具有防水性,隧蜂用它沾满唾液的舌头柔软地抛光蜂巢,也同样收到了异曲同工的效果。即使在雨水浸湿的地里,隧蜂幼虫也会生活在干燥卫生的环境里,所以它能得到很好的保护。
如果我想做,只要用一块破布把防水的唾沫涂层隔开,让蜂房小土块的底部浸入水中,蜂巢就会慢慢地受到水的浸湿,最后化成一摊泥浆。于是,我耐着性子仔细地用刷子尖清扫泥浆,打扫干净后,就看到它粗糙的外表上有一种像非常纤细的缎子般的东西脱离了,这就是那层透明、无色和防湿的唾沫涂层。如果它构成布料而不构成网,那么只有蜘蛛的布料能与它相媲美。
我观察到,修筑隧蜂的房间是一项耗时量很大的工程。首先,在黏土地上隧蜂挖掘了一个椭圆弧形的地基。它的大颚就像一把镐,长着小爪的跗节如同一把耙。由于开始时它在狭窄的细颈里施工,细颈刚够挖掘机械通过,不免干得有点粗糙,而且肯定也会有困难。
它把泥屑集中起来,往后退,前爪合拢放在一抱土上。通过进出通道,它把泥屑运到上面,向外推压到挖洞时形成的小土堆那儿,很快,挖出来的泥屑就堆成了一座小土山,并且占很多地方。这个土堆在洞外慢慢地加高。紧接着的任务是用舌头在各个部位耐心地磨光,加上防水涂料,进行细致的修饰内壁的细粒状轨花滚边和优质黏土抛光的饰涂层,最后筑上双耳尖底瓮口。这些都蕴涵了筑造精美陶器的精湛技艺。封闭蜂房门的时刻到来时,在蜂房上,它还要塞上塞子。这整个筑造的过程,需要具备几何学般的精确。
隧蜂幼虫的房间修建得十分完美,不可能是在即将产卵的时候赶工修筑的。在死气沉沉的3月末到4月这个季节里,温度很低,鲜花枯萎,隧蜂就长时间修建房屋。因为骤雨频降的季节就不适合修建住所了。在井穴底部,隧蜂母亲深居简出,不吝惜精力时间,细心修饰孩子们将来的家。
5月份,在阳光普照下,大自然繁花盛开,呈现一片姹紫嫣红的景象。这时,房间的修建工作已经接近了尾声。隧蜂在准备食物前就把房子建造好了,可见这些准备工作耗费了多长时间。洞穴已经建好大约12间蜂房,但是每间都是空房。首先,修建完整的小间,这是非常好的做法,因为隧蜂母亲以后就不再需要从收获和产卵的细致劳作中分出身来干井下矿工的粗活儿了。
气候温暖的5月来到了,草坪绽开了微笑,一梯一梯、一层一层地长着成千上万朵小花:蒲公英、委陵菜、向日葵和雏菊。在这些花上,蜂类昆虫正在欢快地进行收获。隧蜂的嗉囊装满了蜂蜜,就连足上也沾满了花粉。然后,它飞回到了它的小镇上,几乎贴着地面飞行。它突然拐弯,迷路了,身体左右摇摆,显得很彷徨。经过千辛万苦的寻找后,在村子的那些茅屋中间,这只昆虫似乎由于弱视才好不容易重新找到了路。
这么多小土堆的外观都差不多,彼此相隔,哪一座是它的呢?它的土堆有它的特殊标记,因此只有它自己才认得。它在飞行中一边曲折地翱翔,一边查看地点,最后找到了自己的家。这只隧蜂把足放在了洞口,并迅速地钻进洞里。
井坑底部发生的情况,不会与其他蜂类昆虫的行为有什么不同之处。收获后隧蜂后退着钻进蜂房,在那儿它卸载花粉,然后转过身来,把嗉囊里的蜜吐在了尘土的堆上。随后,这只勤奋劳作的隧蜂又飞回了花朵上。重复多次后,它已经在蜂房里堆满了粮食,现在制作糕饼的时刻到了。
隧蜂母亲揉捏面粉,并掺进蜂蜜,用这种混合物制作成的圆面包像一颗颗豌豆。这种面包的面包皮非常柔软,里面的面包心却很干硬,与我们食用的面包正好颠倒过来。嗉囊为圆形大面包的外部保存甜食。
这是柔软的面包心,是涂满蜜的美味可口的面包片。这个部分是身体虚弱的幼虫的头几口食物。当隧蜂的幼虫稍微长大,长了力气时,才吃花粉做的面包心。根据隧蜂幼虫的发育成长状况不同,食物各层包含的成分也不相同:开始是表面含蜜的粥状物,最后是内部干燥的小核子,这样的食物配制体现了隧蜂的精明和节俭。
在小蜜球上放着一个卵,这个卵弯曲成弓形。按照隧蜂通常的习俗准则,剩下要做的事儿就是把房间关闭起来。条蜂、石蜂以及其他采蜜昆虫,首先堆存足够的食物,然后产下卵来,最后把蜂房关得严严实实,从此以后,就不再过问了。
各种隧蜂的方法不会相同。它们的蜂房堆着圆面包,然后放上一个卵,洞口大开,行动自如。由于这些蜂房全都与洞穴里那条狭长的公共通道相连,隧蜂母亲每天可以随时查看自己的孩子,掌握孩子们的成长状况,并且不会影响自己做其他事儿。在我看来,开始时的圆形面包同其他蜂类昆虫的食物相比,非常微薄,因此我猜想它是间断地为幼虫分发食物。可是,我的猜想缺乏事实根据。
某些膜翅目昆虫猎手惯于把食物分成几份供应给孩子,例如泥蜂就是这样。为了孩子们可以吃到新鲜的美味,它每天都在幼虫的餐桌上堆满了食物。由于食物比较容易储存,当幼虫食量增大时,隧蜂母亲只需每天给孩子供给植物粉末,从而能够不按照这样的家庭需要行事。
除此之外,我看不出还有其他的解释。只要在持续供应食品时期,蜂房就不会关闭。
最后,由于受到精心的呵护,吃得很饱的隧蜂幼虫长得很丰满,并且很快就会转化成蛹了。只有到了这个时候,蜂房才封闭起来。在蜂房喇叭形口那儿,隧蜂母亲制作一只黏土盖子。从此以后,母亲就不会再回来了,剩下的一切就顺其自然地进行下去了。
迄今为止,我们只看到了家庭里的温馨祥和和关怀呵护,然而我们返回来看看,一场疯狂的抢劫正在上演。
5月,每天上午10点钟临近时,隧蜂们正在积极地进行粮食储备工作,我探查了隧蜂居住的最稠密的小镇。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我坐在椅子上,弯着背,手臂搁在膝盖上,我一直将这个姿势保持到了中午。我安静地观察,一点儿也不动弹,这时,我注意到了一只寄生昆虫。虽然它只是一只毫不起眼的小蝇,但是对隧蜂来说,它却是一个胆大妄为的闯入者。
这个坏家伙有名字吗?我相信有,但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对读者来说,我不会把时间花费在毫无趣味的资料上。比起专业词汇表述的枯燥无味、拖沓冗长的详情细节,人们更喜爱叙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事实。但愿对我来说,对这个罪魁祸首的体貌特征进行简短的描述就足够了。这是一只小蝇,它具有暗红的眼睛、灰白的面部、灰暗的前胸和五行细微的黑斑,黑斑上长着粗糙的纤毛,浅灰色的腹部呈苍白色,足呈黑色,身子有5毫米长,属于双翅目。
在我观察隧蜂的移居地里,这种小蝇到处都是。在阳光下,在洞穴附近,它躲藏了起来,耐心地等待时机。一旦采集完花粉的隧蜂回来后,足被花粉染黄,它就立即赶了上去,不停地跟在了隧蜂身后。隧蜂方向不定、来来回回地飞行,它跟在后面如影随形。最后,隧蜂突然降落到了自己的巢穴,这只小蝇同样突然地扑向隧蜂那低矮的小土堆,停在了洞口的旁边。它停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盯着隧蜂住所的大门,等待隧蜂处理好自己的家务事。隧蜂终于出来了,站在门里停留了一会儿,头和胸露在了门外。这个时候,这只小蝇仍然纹丝不动。
它们面对面,你看着我,我瞧着你,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根手指宽,都一动不动。从隧蜂安静的神态可以看出,它对窥伺它的这只小蝇毫不在意,而这只小蝇也没有表现出因胆大妄为而感到担心,害怕遭受惩罚。它始终沉着冷静、镇定自若,即便是在一爪就会把它压垮的庞然大物面前。
我希望看到它们其中一位流露出恐惧的征象,然而我的耐心等待都是徒劳。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隧蜂已认识到它的家庭潜伏着一场危机,而这只小蝇也没有任何迹象显露出害怕获得惩罚。在这段时间,一对冤家除了互相凝望,就再没别的什么了。
如果愿意,面对这个捅破毁坏它房屋的小强盗,温良宽厚的隧蜂能够用大颚把它钳得粉碎,用匕首刺穿它的身子,立即让它肠穿肚烂,然而它却一点儿也不动弹,让那个就在跟前、不动的红眼睛强盗在它的家门口平安无事。它是宽容大度,还是愚昧无知呢?
一旦隧蜂离开了自己的家门,小蝇就立即乘虚而入,大摇大摆和无拘无束的样子,就如同是在进自己的家门一样。现在,它随心所欲地挑选蜂房里储藏的食物。前面我已经讲到,所有的蜂房都房门大开,于是在那儿,小蝇有条不紊地产下自己的卵,在隧蜂回来前谁都不会去骚扰它。隧蜂在外面用花粉涂抹爪子、用糖浆鼓胀嗉囊,这些需要花费一些工夫,因此在这段充裕的时间里,小蝇足可在隧蜂家里胡作非为。小蝇把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把隧蜂不在家的时间计算得分秒不差。当隧蜂从野外归来时,干完坏事的这只小蝇早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但是,它就停留在洞穴的附近,待在适当的地方,等待机会接着做坏事。
如果隧蜂突然撞见这只在它家干坏事的小蝇会怎样呢?倒也不会出现什么严重的情况,我观察到在隧蜂制备花粉和蜜的混合食物的时候,胆大包天的小蝇尾随它去到洞穴底部,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当收获者隧蜂拌和食物时,小蝇没有办法得到食物,于是它离开了洞穴,飞到了空中,在门口等待隧蜂再次出来。它在阳光下不紧不慢、步伐沉稳地徜徉,没有一点儿惊慌的表情。很显然,在隧蜂洞穴的深处,一切都相安无事。
如果一只矮子小蝇在隧蜂的巢脾周围太嚣张,为了驱赶这个讨厌鬼,隧蜂能做的就是拍打一下小蝇的脖子。从巨大的隧蜂家里出来的小个子小蝇步履矫健、毫发无伤,这就是劫匪和被抢劫者之间没有发生激烈斗殴的最好证明。
当隧蜂返回家的时候,不管有没有携带食物,都会犹豫一段时间,然后迅速地、蜿蜒曲折地紧贴着地面来回飞翔,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后退。这种紊乱无序的飞行首先会使人产生这样一种想法:利用正反两个方向的飞行,隧蜂企图形成错综复杂的网状系统,让它的对头小蝇产生错觉。表面上看来它这样做是小心谨慎,实际上是愚笨的多此一举。
对于敌人,它根本不在意,它关心的是寻找住所时会遇到的各种困难。它的家门隐藏在乱七八糟的小土堆中,在纵横交错的小胡同中。
新近挖出来的成堆崩塌的泥屑每天改变胡同的样子,隧蜂显然拿捏不准,因为它会常常混淆,跑到了别人的家门口。
它重新开始搜寻,像荡秋千那样飞翔。在寻找家门的过程中,每隔一段时间它都要消失一次。最后,它终于找了家门,于是迅速地钻了进去。可是,不管进入家里的速度有多快,这一切,在住所的门楣上神气活现的小蝇仍然瞧得一清二楚,等到隧蜂外出后,它就会来偷食蜜了。
当隧蜂要飞上去的时候,小蝇就稍微让出退路,刚好让隧蜂能通过的空间。这只小蝇为什么要挪动位置呢?它们相遇非常和平礼让,以致如果人们没有获得其他的资料,根本不会相信隧蜂是同它擦肩而过的小蝇的食物。小蝇并没有因隧蜂的突然回来而感到恐惧;相反,它一点儿也不当回事。同样,隧蜂也忽视了家里的偷盗者,除非这个强盗在飞行中打扰、追逐它,这时隧蜂就会突然掉转方向飞向远方了。
弥寄蝇同食蜜蜂的泥蜂和其他昆虫猎捕者如影随形,目的是为了把卵安放在即将储存起来的食物身上,泥蜂和这些猎捕者也是这么做的。当泥蜂进入巢穴内,心平气和,并不会和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偷猎者发生争斗,但是,在飞行中的时候,它们如果发现被跟踪,就会拼命地飞向远方逃走。然而,弥寄蝇不敢冒冒失失地进入蜂儿们储存食物的仓库中,它小心谨慎、耐心地在门口等待泥蜂的到来,在猎物就快要完全进入洞里时,迅速地把卵产在上面。
然而,对于小蝇而言,寄生在隧蜂那儿却并不那么容易。当隧蜂从外面归来时,它把收集的花粉涂在爪子的毛刷上,把采集的蜜装进了嗉囊里,并且花粉没有稳固的支撑物,隧蜂无法接近。此外,隧蜂还要来回往返数次才能积存揉捏圆面包所需要的花粉和蜂蜜,等到数量充足后,隧蜂先用大颚尖把花粉和蜂蜜搅拌在一起,然后用足加工成小球。这时,如果这种双翅目昆虫小蝇的卵混在花粉和蜂蜜中,那么,卵肯定会在搅拌中被杀死。
因此,对于外来的小蝇来说,将卵放在现成的圆形大面包上是安全的。由于圆形大面包是在地下制造成的,寄生小蝇就必须闯进隧蜂的蜂巢里。甚至当碰到隧蜂在家时,它也仍闯不误。它的胆大和冒失简直有点儿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然而,遭到抢劫的隧蜂或许因为愚蠢容忍,或许因为胆小怕事,听任入侵者任意妄为。
小蝇眼睛常常一动不动地窥探,大胆地闯进别人的家里,它的目的并不在于捕获隧蜂来充当食物。比起小偷的行当,它很容易就可以找到维持生命的物质,并且不用费多大力气。在隧蜂的地下巢穴里,它有节制地品尝食物,了解这些食物的口味,我认为这就是它想要得到的全部东西。对它来说,安置家小是唯一的大事,它偷窃、抢劫花粉和蜂蜜,是为它的孩子们,而并不仅仅为了自己。
在挖掘出来的花粉饼块中,我发现饼块被弄成了碎屑,并且一大半都浪费了。从撒布在蜂房地板上的黄粉里,我看到了两三只喙蛆虫在里面蠕动,这些喙蛆虫是双翅目小蝇的后代。真正的隧蜂的幼虫有时候会和这些蛆虫混在一起,贪吃的小蝇蛆虫把最好的食物从隧蜂的幼虫主人那儿抢走,由于缺乏食物,隧蜂的幼虫孱弱不堪,身体极度的瘦弱,最后,饥肠辘辘的它衰竭、萎缩和干瘪,它的尸体很快就消失了,变成了一个微粒,同剩余的粮食混杂在一起,被小蝇蛆虫一口吃进了肚子里。
在这场灾祸中,隧蜂母亲在忙些什么呢?它随时都很容易看望它的孩子们,它只要把头放在门口瞧一瞧,就可以对里面的灾祸一目了然。
浪费掉的圆形大面包和胡乱攒动的小蝇幼虫,它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它为什么不抓住这些闯入者戳破它们的肚皮呢?对它而言,用大颚把这些小蝇咬得肠穿肚烂,然后丢出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这个蠢笨的隧蜂却对此无动于衷。于是,那些饿肚贪吃的小蝇幼虫就平安无事了。
它还会做出更加荒谬的事情来呢。蛹期到来的时候,隧蜂母亲会像关闭其他蜂房那样,对于那些被寄生小蝇抢劫一空的蜂房,它用泥土塞子小心谨慎地封闭起来。如果这个小间被一只正在变形的隧蜂占用时,这道最后的壁垒起了很好的保护作用,可是,对于小蝇已经在里面安家落户了,这一切就变得非常的荒谬了。面对前后矛盾和不合常理的情况,在本能的作用下,隧蜂会毫不犹豫地将空蜂房关闭起来。这里之所以成了空室,是因为粮食一旦被消耗殆尽,狡诈的小蝇蛆虫就赶紧逃之夭夭了,好像它有极强的预见能力,知道将来会无法打开这道艰苦的屏障。因此,在隧蜂还没有关闭蜂房的时候,它就需要趁早离开了。
寄生昆虫小蝇不仅老奸巨猾、诡计多端,而且还行动狡诈。一旦蜂房的大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它们全都抛弃这个会变为坟墓的地方。
只要还有这种住所,它们就会全部丢弃。黏土凹室由于它那波纹织物的粗涂灰土层,十分柔和,再加上具有一层防水胶,能够很好地防水和杜绝湿气,因此这里似乎是一个非常好的居住场所,然而在小蝇看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它们担心变成幼弱的小蝇会困死在此,于是趁早离开,分散在井巷的附近。
我从来没有在蜂房内部挖掘搜寻到小蝇的虫蛹,找到它总是在蜂房外面。我发现这些蛹是在逃出的小蝇幼虫为自己营造的新家里,一个个镶嵌在黏土内部。等下一季的春天临近时,当要破壳而出的时候,对小蝇成虫来说,只需要通过成堆的崩塌物钻出去,这可是易如反掌的事。
寄生小蝇这样搬迁还另有原因。
7月份,隧蜂进行第二代繁殖,但是寄生小蝇还是正处于蛹的状态的一代,在第二年春天时,它才进行变态。于是,隧蜂在它出生的小镇上又干起活儿来。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约时间,它会利用以前的坑道和蜂房,老房子仍保持着良好的状态,重新进行一番装修就可以再次居住了。
然而,隧蜂非常爱干净。如果在打扫卫生的时候遇到了小蝇的蛹它会怎么办呢?它会毫不犹豫地清扫掉这些碍手碍脚的东西,就像处理灰泥碎片那样。对它来说,这是一种废弃物、一粒沙砾。这粒沙砾被大颚抓住,也许就会粉身碎骨,被丢弃到外面的土堆里后,在风吹日晒下,小蝇的蛹就会必死无疑。
抛弃一时之快,享受一生安宁,对于小蝇蛆虫的远见卓识,我钦佩万分。它处于两种危险之下:要么成为被别人清除的垃圾,受到雨淋日晒、霜袭冰冻;要么埋葬在封闭的坟墓里。可是,它却早早地逃走了,避开了这双重危险。
最后,让我们来看看寄生小蝇的优秀成果吧。
6月,隧蜂的蜂房处在了一片安宁之中,对一个50多个巢穴的最大的隧蜂小镇,我进行了一 次全面彻底的搜索。地下发生的灾难全部尽收眼底。用指头筛,我们四个人进行筛选泥土,第一个人检查过的,第二个人再检查。结果统计让人非常失望,隧蜂的蛹一只也没有找到。隧蜂稠密的小镇全部消失了,成了双翅目昆虫小蝇的地盘。处于蛹的状态的小蝇繁衍兴旺,到处都是。为了跟踪观察它们的发育生长状况,于是我把这些蛹收集了起来。
一年的时光过去了,小蝇褐色的围蛹仍旧很安静。在这些蛹里,收缩、变硬的蛆虫是潜在的生命种子,可是,7月烈日炎炎的夏天也没有使它们从麻木中苏醒过来,那是第二代隧蜂活跃的时期,在这段时间,小蝇似乎暂时安静了下来,在进行停工休息,隧蜂也安静地做着工作。
如果战争连续发生,夏天像春天那样造成了许多伤亡,那么隧蜂家族也许会因为伤亡惨重而遭到灭亡,我让隧蜂得到暂时的安宁来修养,使它能够生生不息。
4月,为了能够寻找一处好地方建造洞穴,在荒石园里的路上,斑纹隧蜂到处逛荡,这时寄生小蝇已经羽化了。隧蜂和小蝇之间生活习性的协调是多么精确和可怕啊。正好在隧蜂开始活动时,小蝇也一切准备就绪,它那抢走别人食物的偷盗行为又即将开始。
如果这只是个别情况,那么我就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了。对整个生态平衡来说,多一只或少一只隧蜂根本无足轻重。但是,在世间芸芸众生的搏斗中,各种各样的抢劫成了一条规律:由低级到高级,生产者都被消费者剥削利用。人由于自己的特殊身份地位,应该跳出这些灾难,应该高出这些残忍的捕食者。然而人自言地说:“一切为别人的钱而工作。”正如寄生小蝇自语地说:“一切为隧蜂的蜜而行动。
为了更好地抢劫,人类发动战争,发明了大规模和光荣的杀人手段。因为如果小规模地干,就会被送上绞架。
在村子的小教堂里,每到礼拜天就会歌唱那个最崇高的梦想,可我们永远也看不到它变成现实。这个梦想就是,高高在上的上帝享有荣誉,尘世的凡人拥有渴望和平的善良心地。如果战争只涉及人类,由于有心地豁达、慷慨大度的才智之士在为之努力,未来也许我们会获得和平。但是,灾祸也在虫子那儿频繁造成灾难啊。固执的虫子永远不会听从理智的支配。既然灾祸普遍发生于人类,它或许也是无法消除的。让人感到焦虑的是,未来的生活会是今天的缩影,是一场不停歇的屠杀。
于是,人们开动脑筋,终于想象到有个力大无穷、不可抗拒的巨人能够把行星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拥有正义和权力,他知道我们的炸药、炮弹、鱼雷艇、装甲车以及所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他知道我们的屠杀、纵火、战争和缺乏人性的野兽般的胜利;他连那产生在上帝最小的创造物中间的欲望竞争都一清二楚。他是正义和强大的化身,如果把地球放在他的大拇指下,他会毫不犹豫地捏烂吗?
他一点儿也不会犹豫 ……他会顺应天理,让事物遵循自身的规律。
他自言自语地说:“古代的信仰是充满哲理的。地球就像一个生了虫子的、被咬得满目疮痍的果核,一个未经开化的粗胚,是迈向更加温良宽容的命运的阶段之一。我们顺其自然吧,迎接最终来到的秩序和正义。”
寄蝇成虫侧面寄蝇科具有发达的后小盾片,可区别于双翅目昆虫中的所有其他各科。全世界约5200种,中国近500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