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支招
长辉娘便叫长辉过来给罗白宿见礼。因为这并不是正式收学生,罗白宿便只让方氏倒了杯茶过来,让长辉接了再端给他,如此便算是答应了让长辉跟着一块念书。
长辉娘十分高兴,将小长辉托给罗白宿后,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炕边上,一边烤火一边和方氏说闲话。
正说得兴头上,冷不防正屋那边又传来摔锅砸盆的响声,伴随着姚氏那十足刻薄的大噪门:“你个蠢丫头,什么活都不会干,光让你洗个碗,你能把碗都摔了,你说说这都是你第几回打破碗了?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丫头主家要你来干什么?难怪齐家会将你撵了出来。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好心答应收留你。”
“老太太,实在天太冷,我冻得手滑才不小心打破碗的。”
“还狡辩!一点事也做不好,趁早给我滚出去,省得看见你就心烦。”姚氏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过了一会儿,果见灶屋出来了个人影,正是颖儿。
长辉娘拉拉方氏的袖子,悄声问她:“这都闹什么呢?”
方氏头也不抬地道:“谁知道那屋里是怎么一回事。”
不一会儿,却见被姚氏赶了出来的颖儿只穿了一身旧袄子,冻得哆嗦嗦地站在门外,眼巴巴地看着方氏道:“大嫂,在家啊?”
罗天都正教罗名都做算术题,冷不防听到这一句,抬头打量了颖儿一眼,眉头都拧了起来。
刚进姚家的时候,姚氏还因为平白得了一个下人而得意非凡,对颖儿也算和颜悦色。等过了几天,这兴头劲一过去,冷静下来,姚氏心里又开始嘀咕。这多一个人,就意味着要多一个吃饭的,尤其是这个多出来的下人,居然一点活都不会干,让她做饭,不是煮干饭,就是把灶膛里填满柴禾,烟囱里冒的烟十里开外都能看到;让她扫地,她能把扫把挥到天上去,弄得满屋子都是尘土;让她洗个碗,她能失手打破碗,而且打破的必定还是家里稀少的几只瓷碗。
姚氏这才渐渐回过神来,合着这是收留了个光吃饭不会干活的祖宗回来,尤其是为了这么个不会干活的丫头,罗白翰还梗着脖子跟她闹了好几回,连学都不去上了,天天窝在家里陪着她。姚氏顿时也不干了,她忍了这么些年,就罗白翰一个儿子,宝贝跟眼珠子似的,好不容易好吃好喝的养大了,眼看着就要有出息,可不能为了这么个下作的东西误了前程。于是这好脸色也没有了,姚氏便拿出当年算计罗白宿一家的好精力,开始变着法子折腾这个丫头。
颖儿进姚家的时候,虽没有带什么值钱的家什,可是头上却戴了一支金钗,小巧的耳垂上也缀了一对南海珍珠耳环,更不用说身上穿的那件缀了狐狸毛的袄子,那可都是好东西。
姚氏憎恨颖儿不老实,居然敢挑拨她和罗白翰之间的母子关系,恨不得将她一脚踩进泥淖里,哪里容得她日日打扮得光鲜亮丽,跟个妖精似的勾引罗白翰,正巧她如今手边又拮据着,便将颖儿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都扣了下来,只翻了一件罗白秋当年穿剩下的旧袄子给她,天天盯着她在灶房里干活,不让她往罗白翰跟前凑。
颖儿被姚氏嫌弃,没有地方可去,便来东屋找方氏,这边烧着炕,又生着火盆,实在暖和得很。
方氏心里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娇滴滴的丫鬟,一个年轻姑娘家,哪怕就是个丫鬟,也没有大白天的关上门就和男人调笑的,她家里两个女儿都尚年幼,委实怕被这个年轻貌美的颖儿带坏了。
罗天都眯着眼,又看了一回颖儿,见她虽然穿着旧袄子,头上也干干净净的,再没有见半根钗子,可是那头发分明也是精心梳理过的,再一看脸上,描了眉,还施薄薄的一层胭脂,打扮得十分干净整洁,看她人虽然是对着方氏在说话,那双水汪汪的狐狸眼却是时不时地往坐在炕边看书的罗白宿身上瞟。
罗天都当下心里就不喜了。
这个姓齐的是个什么意思?送了这么个一看就不怎么老实的丫鬟到她们家来,说是服侍罗白翰读书的,她是一点也不信的。
她搁下碳条笔,翻身下了炕,道:“娘,我要洗手。”
方氏便丢下手里的活计,打了热水,兑得温温的,给她洗手。
罗天都心里提防着颖儿,不想让她留在家里在罗白宿面前晃悠,便要想个法子撵她出门去。
“二叔今天去学堂了?”她问。
罗白翰因为姚氏为难颖儿,跟学里请了好几天假,成日在家里守着她,最后被罗老头棒打了一顿,这两天才开始渐渐又恢复早起去镇上的习惯。
颖儿十分地会察言观色,看罗天都的脸色,就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她又知道罗白宿和方氏极为宠爱这个幼女,便有心讨好地道:“二公子清早就去了学堂,走时还说会带糖回来。”
罗天都并不稀罕这白饴糖,眼珠子转了两转,又道:“二叔出门,怎么不带上你?”这人是罗白翰招来的,最好也让他带着出去。
方氏不喜欢颖儿,也不希望颖儿跟自家孩子有太多接触,听到这里便瞪了罗天都一眼,道:“就你管得宽,大人的事,哪里有你插嘴的余地。”
罗天都并不惧怕方氏这只纸老虎,装作不解地道:“二叔在外面念书,有个人在边上磨墨伺候不是挺好的么?我看汤小公子写字的时候,青梅姨姨就在边上伺候着。”
方氏一听,崩不住笑了:“汤小公子几岁?你二叔几岁?他那么大个人了,写个字还要人在边上伺候?”
颖儿倒是低下头去,不知在细想些什么。
不论那天罗天都的话颖儿听进了几分,不过自那以后起,颖儿白天就不呆在家里了,罗白翰去学堂她跟着,晚上回来她再跟着回来,罗白翰去学堂也再不用罗老头捏着老拳威胁,反而积极得很,把个姚氏气得在家里直跳脚。
罗天都见颖儿终于不在家里晃荡着,时不时地往罗白宿身边凑,也放下了心。比起让颖儿这么个不定时的炸弹在身边,那宁愿去跟姚氏打擂台,好歹罗老头在家里的时候,姚氏并不会在明面上闹得太过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罗老头自入了冬,就一直窝在家里不出门,偶尔实在闲得无聊了,才过来东屋走动一回,看见罗白宿认真念书,边上还坐着罗天都姐俩外加上一个小长辉,又十分快活地回去了。
长辉娘因为放了小长辉在罗家识字,也会时不时地过来串门子,每次来必不会空着手,有时是几颗糖,有时是一篮子自家种的小菜,她腌渍的野果子,更是一罐又一罐地往这边送,长辉是吃惯了,吃得并不多,倒是罗天都很喜爱那个酸酸甜甜的味道,多半都进了她的肚子。
这些时日长辉娘断断续续送来不少白菜萝卜,吃不完都堆在家里,也积了不少,至少整个冬天再不愁没有白菜吃。又兼捡秋时捡了不少山货,如今罗天都和罗名都住的那个小隔间几乎快堆满了,都没有下脚的地方。
罗天都如今客串了一把小先生,上午时教长辉和罗名都认几个字,再教罗名都几道算术题,就足够他们俩忙活大半天。她闲着无事,便拖了大木盆,将那些不好吃的野梨野苹果碾成了汁,和方氏两个腌了一小缸泡菜,无论是拌粥吃还是卷了玉米饼吃都十分开胃。
进了腊月后,一直阴雪连连的天气,突然放晴了。这大约是年前最后的几天晴朗日,村人们都从窝了大半个月的屋子里出来,忙忙碌碌地收拾屋子。
方氏这两天也将屋子清扫了一遍,屋里的东西该洗的洗,该扫的扫,该晒的晒,结结实实地忙了两足天,然后便琢磨着再去一回镇上,将过年要用的东西预备妥当。头回去采买年货,只是买了些粮食白面之类的,眼看着年关将近,油盐酱醋都要多备些,还有过年当天敬灶神要用的香烛等等,大大小小的东西一一算下来,要买的居然也不少。
方氏又想着这个时节镇上最是热闹,两个孩子天天在家里忙着干活,一年到头也没逛过几回街,这回便主动要捎上她们。
天气寒冷,罗天都对于逛秋水镇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兴趣,但禁不住罗名都十分高兴的模样,想了想便也答应同去了。
年关将近,秋水镇也比平日要热闹许多,不仅多了几家新开的铺子,连街上挑着担子吆喝的小贩也多了不少。
方氏先去杂货铺兑了一壶豆油,又称了两斤细盐,酱油和醋也一样打了一壶,香烛各买了一把。将这些林林总总的细碎必需品都买好,方氏这才推着车带着两个孩子闲逛。
镇上大半分都是像她们一样来采买年货的人,挑着担子推着板车,也有那买零嘴的小贩,挑着货担,不时吆喝两声,十分热闹。
方氏难得大方一回,买了两串糖葫芦,罗名都和罗天都一人一串。罗天都早过了吃这种小甜食的年纪,只象征性地咬了一颗山楂,其他的都留给罗名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