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秋水镇
罗天都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但是罗白宁这般撒泼耍赖,还真拿她没一点办法,总不能去夺了她的碗,不让她吃吧?
她见方氏气得不轻,只得宽慰她道:“娘,你别生气,这世上有些人是属狼的,怎么都养不熟。”
罗名都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十分痛恨罗白宁,骂了出来:“你才是饿死鬼投胎。”
方氏素来严厉,不许孩子说脏话,罗名都就算骂人,那也是跟着罗白宁学的,骂不出什么新意。
“老大家的,你这是怎么教孩子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咒人了,长大了还得了?”
姚氏原本也有些眼红方氏在分家后,就能吃上肉,一时又怀疑老太爷是不是又给罗白宿和方氏两口子留了什么家当,分家不过是罗白宿想独吞的障眼法。她在屋子里听着罗白宁顶撞方氏,细细想了一回,竟觉得十分有道理。
“再说宁宁也没有说错,你烧的柴不是我家老头子砍的?你喝的水不是老头子挑的?吃你一碗下水怎么了?”
其实以往这些活都是方氏和罗白宿做的,只不过这两日分了家,罗白宿又要去挑堤,方氏忙着煮米粉,便把这事放下了,姚氏拿这事做文章,罗天都心有不忿,刚想回两句,一时又想到姚氏的性格,真吵起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便忍了又忍,只当没听到,帮着方氏把剩下的锅子盆子一股脑端到房里,拎了篮子去菜园里摘菜。
罗家没分家时人多,菜园开得也比较大,再加上方氏和罗名都伺候得精细,园子里的菜长势很好。
罗天都挎着篮子开了菜园门,这才发现不对,满园子熟了能吃的菜都被摘得干干净净。南瓜架上只剩下空空的藤蔓,一垄韭菜被整齐地齐根割掉,茄子树上只留着几朵营养不良的小花在枝头,哪里还有半个秋茄子的影子;那几棵已经长拢快要包起来的白菜,如今也只剩几棵白菜蔸。
罗天都想到院子里那一堆尚未来得及切完的猪草,心里真是怒火中烧。
这就是她的奶奶,再怎么样也是一起生活了多年,一朝分家,园子里的菜竟是宁可给猪吃,也不肯给她们留一棵。
她转过头看着一脸得意神色挑衅望着她的罗白宁,心里恨恨地想着,有些人果真是属狼的,白眼狼,无论你对她怎么好,她根本不领情,只是时时刻刻算计着,趁你稍不注意,便回过头来反咬你一口。
第二天,罗天都仍是早早地起了床,收拾一翻,跟着方氏去了河堤上。
有汤县令这个活广告,她倒是不太担心今天的生意会差太多,再说本钱已经卖回来了,横竖今天卖多少都是赚的。
果然到了中午的时候,呼啦啦来了一群认识的不认识的汉子,围着她家的摊子吵着要吃米粉。
这群人都是听闻方氏这里有县太爷尝了都说好的米粉,特来尝个新鲜,有罗家村的,也有外村的,特地从堤上跑了老远的路,就为了过来尝一尝方氏的米粉。
罗天都大喜,便由方氏手脚麻利地去下米粉,罗名都拣碗,她自己负责收钱。
一家三口忙得滴溜溜直转,好不容易等到人群终于散去,米粉和猪肚都卖得精光。罗天都把钱罐里的钱倒出来数了数,居然有七十五文钱,不由笑眯了眼。
三斤碎米,蒸米粉一天,猪肚是晚上熬的,加上卖米粉这两天,一共就是三天的功夫,回了本钱不说,还净赚一百多文,要知道罗白宿一个壮年劳力在酒楼做工,一个月也才一百三十文,做了大半个月,才得了八十文。
方氏心里也高兴,抱着罗天都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说起来还是这丫头的功劳。
罗天都正想着如何将这四十二个大钱投入到新的买卖中钱生钱,冷不丁被方氏抱起来亲了一口,浑身不自在,最后实在忍不住拿袖子猛擦脸,看得罗名都抿嘴直笑。
方氏头一回做买卖赚了钱,浑身都是劲,眼看着天色尚早,家里又只有两斤碎米了,便盘算着去镇上多买点碎米,回去一起蒸了。
罗天都考虑着汤县令的明星效应应该还能再支撑几天,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多赚几文也是好的,她也想去秋水镇看看有什么别的商机,便缠着方氏要一起去镇上。
方氏因为卖米粉的事,如今很是听罗天都的话,再说吃食卖完了,独轮车空了些,方氏便让罗天都坐在车上,她推着去镇上。
雍水河堤离秋水镇也要走一个多时辰,罗天都不肯让方氏辛苦,只说自己走着去,何况她爱干净,车上又是锅又是盆的,油水将木板都浸湿了,她不肯坐。
方氏觉得这孩子聪明归聪明,听话的时候也很可爱,但是固执起来也很让人头疼,她是拿这孩子一点办法也没有。想了想便将这责任归在罗白宿身上,肯定是他平日太宠孩子了,才会这样。
她推着车子,没好气地道:“一会腿疼走不动了,可不要哭。”
话虽如此,方氏走了几步仍会问罗天都,想让她坐到车上来。问了几次,罗天都不耐烦了,翻了个白眼,自己跑开了。
方氏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贴心起来让人恨不得对着她把心都掏出来,气起人来,也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
果真是老罗家的,也是个小白眼狼,想到最后,方氏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到了镇上,罗天都其实有些失望。她年纪小,一直被拘在村子里,自己又不爱和那些拖着两管鼻涕,成天在泥堆里滚的小屁孩玩,呆的时间最长的就是罗家小院子,如今乍一出来,看到秋水镇上稀稀落落的几家店铺,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繁华热闹,心里着实有些落差。
罗名都倒是十分兴奋,一双眼睛四处看个不停,什么都觉得新鲜。
方氏推着车,先去粮杂店花了五十文买了八斤去年的陈旧碎米,路过包子铺的时候,想到两个孩子大清早的到现在还没吃饭,肚子肯定饿了。她是大人还能忍着,小孩子却禁不得饿,狠了狠心,去买了两个大肉包子。
等她买完了包子,转过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那辆独轮车孤零零地立在路边上,哪里还有两个孩子的影子。她没头没脑地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罗名都姐俩,顿时人都魔怔了,还是包子铺的老板娘眼睛尖,看到两个孩子并没跑远,就在对面酒楼的巷子里。
方氏定了定神,果真看到罗名都姐俩蹲在酒楼后门那里,看着人杀鸡。
她这回是真生气了,推着车过去,劈头对着罗名都就是一顿数落:“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我才一转头你就不声不响地带着小都乱跑,万一丢了怎么办?你是要吓死娘吗?”
方氏这回是真冤枉罗名都了,其实是罗天都人小眼尖看到有人杀鸡,先跑过来,罗名都担心她才跟在后面。她们姐俩在一起,如果惹出什么事让大人不高兴,多数都是罗天都的主意,方氏以前只觉得她小,肯定是罗名都带的头,素来就只责备罗名都。从小到大,做姐姐的罗名都不知道暗地里替她背了多少黑锅,挨了多少骂。
“我们又没跑远,我看着阿娘呢!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骂我大姐。”罗天都的心思都放在满地的鸡毛上,听到方氏的责备,很是仗义地为罗名都辩解了一句。
方氏气得头顶生烟,可是对着罗天都那真是嫩豆腐掉进灰里,拍也拍不得,打也打不得,只能干瞪着眼生气。
罗天都又转过脸来,对着方氏道:“阿娘,给我一文钱。”
她刚才撒娇卖萌好话说了一箩筐,才终于让伙计答应把鸡毛都给她,索性趁热打铁,将这伙计收买了,图个长久买卖。
方氏心里正生气,罗天都又凑过来要钱,方氏正愁没有发作的藉口,当下脸一板,就要教训这孩子几句,不然以后大了,越发胆大包天。
罗天都十分机灵,仰着小脸,眨巴着眼睛对着方氏撒娇:“阿娘,你给我一文钱有用,以后我双倍还你。”
方氏想到罗天都从小对钱财就很有主意,这会儿不知道又冒出什么怪念头,又知道她不乱花钱,倒也没反对,真的摸出一文钱给她。
罗天都高兴地将这一文钱递到伙计手里,道:“阿兄,以后你们酒楼里杀鸡,也将鸡毛给我留着,攒得多了,我掏钱买,这一文钱给你做定金。”
那伙计在酒楼就是个打杂的,杀了好几年的鸡,头一回见有人买鸡毛,还是个小姑娘,很是奇怪,但是一见她家大人也不阻止,自然乐意平白得这一文钱,当下十分高兴地一口答应了。
方氏忍住气,将地上的鸡毛收拾了,一骨脑地堆在车上。这下车上多了八斤碎米和一大筐鸡毛,又堆得满满当当的了。
回罗家村和来时的路不同,只要走出巷子,绕到酒楼正门顺着马路出了镇子,就上了回村的路。
方氏让两个孩子走前面,她自己推着车子在后面跟着,刚出了巷子,走到马路上,就听到罗天都“咦”了一声,指着酒楼里的一人道:“阿娘,那不是二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