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明府。

一道干净优雅的身影默默地站在玉兰树下。哲仰起头，静静地注视着那几朵白玉兰，任滑落的青丝在他的耳际缠绕。良久，他突然笑了，那张俊逸的脸庞上荡开了一抹浅浅的笑靥，仿若一缕清风般沉醉迷人，渲染着莫名悸动的温柔恬静。“傻丫头，又想吓我？”他缓缓地转过身，宠溺地捏我的鼻子。

我望着他，突然从身后拿出一只竹片编织的蚂蚱，率直道，“你说它像不像先生？”

哲微微一怔，讷讷道，“先生比它漂亮多了。”

我噗嗤一笑，突然低下头，不语。我突然哭了，眼泪稀里哗啦地流了出来，我拉他的衣袖擦脸，委屈道，“我是不是很爱哭？”

哲轻声道，“是有点。”

我突然踢了他一脚，蛮不讲理道，“都怨你，谁要你那么纵容我？是你把我惯坏了。”

哲一脸郁闷，小声道，“那是因为你老是欺负我。”

我哭得更伤心了，泣声道，“我该怎么办？哲，我该怎么办？”

哲温柔地把我拥入怀，轻声道，“淮阳，你该长大了。”

我沉默了，良久，我在他的怀里平静了下来。我抬起头，傻傻地望着他，“哲，我不想走。”

哲静静地望着我，默默地捧起我的脸庞，柔声道，“傻丫头，你终究要离开，终究要独自站起来，面对一切。”

我摇头，天真道，“我不要，有你扶着我就够了。”

哲轻叹一声，轻抚我的面庞，不舍道，“淮阳，你会回来的，会回来的……”他望着我，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舍的忧伤。

我默默地垂下眼睑，突然痴痴地望着他，小心道，“哲，如果我回来了，你还会要我么？”

哲点头，柔声道，“傻丫头，你不是要赖我一辈子么。”

我笑了，心酸得想落泪，我突然又道，“那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宠我，放纵我么？”

哲轻声道，“会，若没有我，你怎能照顾好自己。”

我低下头，落出一丝泪来，“如果那时我们都变了呢？”

哲温柔地笑了，轻声呢喃道，“哲不会变，我依旧是你的哲，那个会宠着你，纵容你，永远都扶着你的哲。”

我怔怔地望着他，痴了。天地间，一片祥和，空气中飘浮着异样灼热的气息。他突然捧起我的脸庞，深深地凝视我，似要将我刻入他的灵魂。他低下头，缓缓地覆盖到我的唇上。那一刻，我泪流满面，那是我们第一次亲吻，却是诀别吻，好咸，又苦又涩的咸。

哲，我贪恋他，贪恋他最后的温柔，可我不得不走。我怕，我怕我会后悔，怕我会不顾一切，怕母后会伤心落泪。我转身，绝然而去……

风，拂过那片玉兰，它温柔地吹进了哲的心扉，那样疼痛，忧伤。他静静地望着我远去的背影，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平静，却暗藏着挣扎苦楚。他缓缓地闭上眼，一丝清泪流出，他轻声呢喃，“淮阳，我会等你，在这片玉兰树下，一直等着你……”

那是我们第一次亲吻，小心翼翼，惊惶不安。我深刻地明白，我们之间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从母亲下旨要我和亲开始时，我们之间就断了，都断了。

夜，微凉。我默默地坐在轩雅亭里，把自己赶到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悄悄落泪。良久，一丝轻叹令我抬起头来，我怔怔地望着他那张苍白的容颜，“先生……”

先生垂下眼睑，从身后取出两只蚂蚱，笑了。他轻声道，“淮阳，它们会陪着你，会一直陪着你。”

我默默地接过它们，小声道，“先生，你说我多久能回来？”

先生怔怔地望着我，轻微地咳嗽，他偏过头，眸中似闪烁着水雾。良久，他平静道，“很快的，淮阳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低下头，突然问他，“先生，你为何喜欢编蚂蚱？”

先生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发，笑道，“因为淮阳喜欢。”

我望着他那张如水般的容颜，笑了。我拉他的衣袖，“那先生教我编蚂蚱好么？以后每当我想先生的时候，就可以编蚂蚱了。”

先生笑了笑，将苦涩强压进心底，柔声道，“好。”

夜，孤寂，可我却觉得温暖。那时候，我始终觉得先生是一个好老师，一个完美的男子。他温柔体贴，胸怀宽广，博学多才，亦从未见过他发怒。只是，我又怎知那温柔下，却隐藏着痛苦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