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日食

我们不由自主地将手插入口袋，阴冷的影子像卜扇般将阵阵凉风轻拂在额头上，感觉如同进入了一片茂密的松树林。母鸡一只接一只钻进了屋檐下的鸡窝。绿色的原野也逐渐暗了下来，四周如同被罩上了舞台上的深紫色帷幕，能看见的只有远处海峡映射出的白光和天空中稀稀朗朗泛着微光的星星。白色的平顶屋的阳台也由明变暗，不停地变脸。站在阳台上的人们用风趣或是污秽的语言笑闹着。在日食短暂的沉寂中，人们一下子变得那么渺小、那么阴暗。

我们用了一切可以用的东西来观看太阳：长筒望远镜、深色酒瓶，甚至是一块熏得发黑的玻璃……到处都是看日食的人们，敞开的窗户旁，耸立的畜栏木梯上，仓库里的天窗边，院子的铁门上镶嵌的彩色玻璃后面……

太阳将隐未隐的瞬间，射出五彩斑斓的炫目的金光，地上的万物像镀金般，焕发出两倍、三倍甚至百倍的辉煌。突然间，一切不见了。缺乏漫长黄昏的过渡，大地显得那么无助和可怜，就好像太阳有意作践自己，把黄金换成白银，又把白银瞬间变成了铜。相比之下，村庄就好像是一枚生了锈的铜钱，几乎一文不值了。街道、广场、钟楼和乡间的小路，都变是那么凄凉、那么渺小。

再看马厩里的小银，它似乎也不一样了，变得更小了，看起来完全就是另外一头驴子了……

好冷啊。一轮又大又圆的皓月伴随我们前行，清辉布满了小路。在睡意方酣的草地上，隐约可见几只黑山羊在缓缓移动，倘若它们钻进黑色的草莓果丛中不动，就无从分辨了……当我和小银走过时，有人悄悄隐藏起来了，四周一片寂静……一株高大的杏树耸立在篱笆墙旁，白花如雪，皎月若银，交相辉映。大团大团的杏花簇拥着树梢，宛若天空飘来一片淡淡的白云，像盾牌挡住三月的星辰投射下的寒箭，小心呵护着树下的小路……一阵浓郁的橘子的香味飘过……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甜甜的气息，四处一片寂寥……啊，好冷清的巫婆小路哦……“真冷哦，小银……真的好冷啊！”

这个小家伙不知是因我害怕，还是因自己的胆怯，匆忙纵进了小河，瞬间将月影碾碎。粼粼的波纹，像一朵朵由晶莹剔透的水晶雕琢成的玫瑰织就的网，要极力挽留小银匆忙的脚步……像有人在后面追赶一样，小银挟紧臀部，匆忙地跑上坡道。我们已能感觉到前面不远的村子散发出的温暖了，唉，只是这最后一程咋这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