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自己今年已经十三岁，再过两年恐怕就要离开这个家，家，探春冷冷一笑，心中一紧，如果这也算个家，那真是……庶出的自己，终日里小心翼翼，不敢对自己的亲娘有一点亲近，不敢对自己的兄弟有一点点的呵护。看着菱花镜里的自己，探春不禁悲从中来，点点的泪水打湿了鹅黄色的小袄。

这个时候听到小丫头道：“赵姨奶奶来了。”随着帘拢挑起，刚过三十岁的赵姨娘走了进来。探春神情一僵，冷声道：“姨娘可有什么事情？”赵姨娘看着自己亲生的女儿，不由得心内叹息，女儿也是个人尖子，可惜托生在自己的肚子里，不然不也是金尊玉贵的吗。可是现在，那些势力的下人们，对探春又有多少尊重呢。如果不是太过关心女儿，自己也不会又来这里，让那些下人们嚼女儿的舌头。看女儿的冷脸，看女儿眼里的挣扎。

赵姨娘静了静心，陪笑道：“姑娘不用恼，我今天确实有事情要说，还是有关姑娘的。”探春不解。赵姨娘看了看屋里的人。探春会意，道：“你们都出去侍候着，没有我的话，谁都不能进来。”侍书等人急忙退出去，细心的侍书还把门关上。

赵姨娘想了想道：“姑娘现在放心吧，你环兄弟已经上了学堂，每天和兰哥一起上学，太爷教的还好，环儿很是高兴，现在也出息了不少。”探春点头，赵姨娘看着探春的样子，有些胆怯，怕她把自己撵了出去。

半天，探春道：“姨娘这一阵子可好？”乍然听到女儿的问话，赵姨娘有些受宠若惊，急忙道：“我倒是好的，老爷对我也好，太太……”说到这里看看探春的脸色，道：“太太这些日子不知道忙些什么，也不理我们，姑娘……”

探春不言语，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难受，自己的亲娘呀，在自己面前竟是这样的小心翼翼。不由得微笑道：“姨娘有什么事，就说吧。”赵姨娘受到了鼓舞，心里也是十分的惦记，就道：“我说的话姑娘别恼。”探春点头。

看着探春的样子，赵姨娘低声道：“姑娘不用着恼。好歹老太太是心疼你的。怨只怨你托生在我的肚子里，我是个下贱的人，连累了姑娘呀。”话没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探春也自是落泪。半天探春看到赵姨娘也没带个帕子，就把自己的帕子扔给赵姨娘，道：“姨娘还是照顾好环儿吧，以后他有了出息，姨娘也有了依靠。”

赵姨娘接过女儿扔给自己的帕子，更是伤心，女儿呀，自己亲生的女儿，自己却不敢去亲近半分，女儿也不敢和自己亲近。以前的自己，每日里去说她去闹她，何尝是自己愿意的呢，自己实在是害怕呀，害怕会失去这个女儿，失去自己的亲生女儿呀。

现在自己也是担心，生怕自己的女儿步了自己的后尘，虽说不能只是个妾，可是二房也是不招人待见的，也是没有自己的地位的，天天要看人家的脸色，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受自己这样的苦呀。女儿又是个心高气傲的，怎能忍受那些苦楚。自己受了也就受了，女儿是一定要当人家正房奶奶的。就怕女儿一个不懂事，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赵姨娘咬着嘴唇，半天才道：“姑娘别恼，好歹的把我的话听完。我是个苦命的人，可是姑娘是贾家的小姐、主子姑娘，说句姑娘不爱听的话，受了我的拖累，姑娘以后的亲事就难找，太高的不待见姑娘的身份，太低的，怕姑娘不认承。”探春冷冷道：“姨娘到底要说什么，这些混账话也是该对我们姑娘说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姨娘就快离了这里吧。”赵姨娘道：“姑娘的年龄越来越大了，也到了论亲事的时候了。看到二姑娘的样子，我很是担忧，姑娘，该想个法子，别让自己将来受苦呀。”听了这话，探春有些吃惊，没想到自己这样不待见的姨娘，竟然这样的关心自己。看着赵姨娘关心的面孔，眼睛不觉得湿了起来。又羞又怒的道：“姨娘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赵姨娘道：“姑娘，我就一句话，姑娘好歹听听，姑娘，所有我造的孽，我自己承担也就是了，我已经在菩萨面前求过了，所有的不幸所有的灾难都由我一个人来承受，保佑你和环儿这一辈子有出息，也顺顺当当的，开心快乐的过日子。

姑娘，记住，不论老爷太太还有老太太说什么，姑娘都要记住：宁做贫人妻，不做富家妾。”说完这句话，也不敢看探春诧异羞怒的脸，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也顾不得丫鬟婆子们的低语。

探春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心中苦辣酸甜，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想，就那样的坐在那里，木雕泥塑一般。这时探春的奶娘走了进来，看探春的样子，有些心疼，又不知道赵姨娘说了些什么，埋怨道：“这赵姨奶奶也是的，着三不着两的，又说了什么了，把姑娘气成这样，以后姑娘不理这些奴才就是了。”

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自己的脸上早挨了一巴掌，疼得很，可见得打她的人也没少用力气，再看探春，已经气得涨红了脸，手指着自己。吓得奶娘一下子跪在地上。探春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说家里的主子，赵姨娘再不好，也是侍候老爷的人，岂是你这个奴才能轻视的。你是奶娘，奶了我这么大，该知道我的性子，竟也这样蹬鼻子上脸，眼睛里到底有没有主子。”

奶娘看着探春愤怒的样子，也吓呆了。自己心里明白，往常的三姑娘虽说厉害，却是知书达理的，对自己也是个尊重，轻易没有重话的。今天是自己越矩了。也委实心疼自己奶大的姑娘，急忙磕头道：“是奴婢的错，请姑娘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