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姑娘别这样，我家姑娘不会怪你的。”
“可是紫鹃……”
“玉儿，我的玉儿，你这是怎么了？”
两人俱是一惊，余下的话自是全咽到了肚子里。再看门口，鸳鸯搀着贾母一马当先的走了进来，身后依次是王夫人，凤姐，甚至是李纨刑夫人都过来了，一大屋子的人浩浩荡荡的，紫鹃和惜春两人红着眼迎了过去，“见过老太太，太太，二奶奶，大奶奶。”
“好了好了，快给我说说，玉儿这是怎么了？”
“回老太太，也不知怎么的，姑娘这几天身上总是懒懒的，今个一早看天晴了，便想着过来四姑娘这转转，也顺便活动下筋骨，可说着说着话不知怎么的，一下子便晕了过去……”
“作死的，这么大冷的天还让你家姑娘出来。紫鹃雪雁，你们两个蹄子真是反了天了，怎么服侍姑娘的？凤丫头，让人拉出去各打二十大板再说。”
“这，太太，您看是不是等林妹妹醒了后再说？”
“等什么等，没看到大姑娘那个样，醒不醒的过来还不一定呢。”
“……”
凤姐不敢多言，低低应了个是，却是求救般看了眼老太太，贾母看的清清楚楚，对王夫人那个怨啊，这不是咒我的玉儿吗？现在人还没怎样呢，就想把人家的丫头往死里整了，还真当这是她王家啊？
“好了，这两丫头现在还有用，等玉儿醒了后再处置吧。”
“老太太，这哪成？”
王夫人一听贾母的话，张嘴反驳了起来。她心里打的好算盘，床上那丫头听说又是吐血又是晕迷的，估计是大半活不过来了，还留着这两碍眼的丫头干嘛，白吃饭啊。再说了，她就是看着那林丫头碍眼，凡是跟过她的人或物，她都恨不得立马毁了去。
“太医来了，您快里边请……”
“老太太您这边坐。”
惜春等人回避，贾母王夫人凤姐等人侯在外屋。里屋，紫鹃雪雁等人放下层层珠帘帐幔，侯在一旁陪着太医隔帘诊脉。好大一会，太医始轻轻叹息了下，转身，却是向着外屋的贾母开了口，“敢问老夫人，敢否让在下看看这位姑娘的气色？”
“这……”
“老夫人，这位姑娘怕是久病成疾，此次又是来势汹汹，又心火攻心，怕是不妙啊。”
“我苦命的玉儿。”
贾母脸一白，整个身子晃了晃，一闭眼，狠狠心道，“紫鹃，把帐幔打起来。”
“是。”
“太医您请看。”
王太医打起精神，抬头向着床上之人望去，只一眼，心底便是一顿。床上的人虽是一脸苍白，双眸阂着，两靥生愁，黛眉微蹙，然而，那周身上下的一股子凛然风情任他是个老头子却还是闪了神。还是紫鹃一旁清咳了下唤醒了他的思绪，赶紧的垂下了眼眸，掩去了尴尬之意，“好了，这位姑娘可以放下了。”
外屋里。
贾母看到太医出来，忙不迭的迎了过去，“敢问太医，我那玉儿如何了？”
“老夫人，怕是不好了。”太医轻叹一声，接过了一旁小丫头递过来的茶抿了几口，放下茶盏，微微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那病是久积而成，兼之那姑娘长年以药养身，是药三分毒，此次来势汹涌，便像是堵了甚久的大堤瞬间裂开，千里之堤，洪水咆哮，又如何能治？回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张精致颜容，老太医眼中有几分可惜。
“太医，还请太医定要救救我那苦命的玉儿啊。”
“敢问老夫人，那位姑娘是贵府……”
“那是老身的甥女，姑苏林氏。”
“林？可是前江苏盐政史林如海之女？”
“正是。”贾母略点了点头，难掩悲声的看向了老太医，“敢问太医，可是识得我那苦命的女婿？若是，还请太医看在这玉儿是老身女儿女婿唯一血脉的份上救上一救，老身一定代贾家多谢太医了。”
“这……”
老太医为难的皱起眉头，想起以前的往事，心潮起伏，恍若隔世。好友二十余年一别，却是阴阳两隔，如今只余稚女，也要跟着而去吗？再看一眼苦苦哀求的贾母，长叹一下，“说实话，我也只能开几副药方给姑娘调理一下，这个方法只能治标不治本。要是想让姑娘完全好起来，恐怕，只有一人方能做到。”
“哪一个人，还请太医明说。”
“这个人……老夫人，这人心性难定，不喜与人结交，又富贵非常，怕是老夫人难以相请啊，老夫还不如不提的罢。”
“紫鹃求太医救命，求老夫人救救我家姑娘啊。”
“雪雁也给您磕头，请太医救救我家姑娘吧。”
“两位姑娘请起。不是老夫不救，而是这人……算了，干脆给你们说吧。”老太医咬咬牙，终究也是不忍心好友最后一点根脉再出个意外，至于那个人出不出手，终究不是自己所能了，伸手搀起紫鹃雪雁，老太医转身，正了脸色看向贾母，“要想这姑娘活命，老夫人便去求求晋安王吧。”
“晋安王？”
“晋……安王？”
贾母大惊，便是紫鹃与雪雁两人也是惊呼出声。而老太医则径自头也不理的转身出了蓼风轩，外面自有琏二亲自侯着，另有小厮等人拿着的厚礼重谢等物且不说，再回来看蓼风轩内的贾母，想想老太医刚才说的话，不禁心一颤，整个人垮了一张老脸，呆坐在椅子上，竟是悲声而泣，“这不是天亡我玉儿吗？”
“老太太，您可要攸着点，大姑娘还得靠您来护着呢。”
鸳鸯凤姐等人自屏风后纷纷转进来劝着贾母。刚才的话她们可都是听的清清楚楚。只是，仿佛不约而同般在贾母面前都不敢再提晋安王三个字，王夫人更是好了，站在旁边看了几眼贾母开口道，“老太太，刚才太医已经说了，大姑娘这事反正也这样了，依媳妇看，咱们也该准备准备了吧？”
“……”
凤姐李纨等人不禁面色一变，都是气在脸上，寒在心底。却是不敢多说什么。李纨更是把头死死低了下去。唯有惜春一扬头，冷着脸发了声，“二太太这是什么话，林姐姐还没怎么的呢，这不刚才太医也不说还有救的吗？”
“有救，四姑娘有本事去求晋安王啊。”
“你……”
“好了都给我住口。”贾母气的不成，手中龙头拐杖顿了几顿，狠狠瞪一眼王夫人，转向凤姐道，“凤丫头，你现在回去把琏二给我找来，我一会要见他。”
“那老祖宗我现在就去？”
“去吧。”
凤姐出去，贾母如炬目光又盯了王夫人几眼，始看向了惜春紫鹃几个人，沉默了下，冷着脸道，“说吧，玉儿为什么突然发病？到底为的什么，别给我打马虎眼，不然的话，紫鹃雪雁我马上把你们两个赶出贾府去。”
“回，回老夫人，姑娘她，她只是突然……”
“混说。真当我死了是不？惜丫头，你来说，到底为什么你林姐姐会在你这犯病？”
“老祖宗，林，林姐姐是听了宝玉的事……”
“宝玉的事？”
贾母人老成精，只心思一转便猜到了定是宝玉的亲事被黛玉知道了，不禁心底一颤，却是嘴下不饶人，一瞪眼看了几个跪在地下的丫头和颤着身子侯在一旁的惜春几人，心中已是有了主意，只一冷脸道，“真个混说，宝玉的事，和玉儿有何相甘？你们几个，先去守着你家姑娘去，醒了马上来回我。”
“是。”
一行人回到贾母院子里，琏二已经在门口侯着了。鸳鸯扶着贾母，王夫人刑夫人等人相继跟着进了屋，将贾母在软榻上坐好，鸳鸯又吩咐了低下的小丫头们上了茶，知道她们有话要谈，便悄悄退了出去。
“老祖宗，您找我？”
“琏二，咱们府里和晋安王，可有来往？”
“回老祖宗，不曾。”琏二在来的路上便听得凤姐细说了前后因缘，听到事涉晋安王，琏二心知这其中厉害，一听贾母问话，赶紧毕恭毕敬的回了，又侯在一旁只等着贾母吩咐。
“琏二，你拿贾府的帖子，给晋安王送份大礼，就说咱们请他出手相救，定有重谢。”
“老祖宗，这……恐怕行不通。”
“以咱们家娘娘的名义呢？”
贾母的话刚一说完，王夫人的眼光便是霍然一跳，充满怨愤的瞪了贾母一眼，只在心里悄悄的咒着，老不死的，想拿我的女儿去救那个狐媚子，没门。心底悄悄打定主意，赶明个儿进宫时一定得仔细嘱咐几句乖女儿，定不能让老太太如了愿方好。
“老太太，满朝文武，还没有人能够压得了晋安王。”
“老太太，依媳妇看，咱们也别商量了，大姑娘也就那命，整个天朝谁不知道晋安王不近人意，喜怒无常？连当朝皇上都要让他几分，想让他凭白的出手救咱们大姑娘，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更何况，以太医的本事都救不了，那个晋安王能大的过太医去？”